第66章 我就想自杀
天黑得早，同学们来不及到宋绒绒家过夜，便就近找了家宾馆。
宾馆的门关着，但没锁，一楼只有一只丧尸，看样子像老板。
同学们从柜台里拿了一把房卡，上了二楼。
他们运气不错，二楼走廊里也没有丧尸游荡，只有个别房间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响。
他们没去动那些房间，而是找了个没人的空房间，把其他房间的被褥都抱了过来，铺在地上。
这么多天，大家已经习惯了睡在一处。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他们留了个心眼，开始轮换守夜，不仅是盯丧尸，更是盯楼下放在门口的车，就是怕再发生偷车油的事故。
这一晚，守夜的人分别是贺千禧、陈思齐和孙喆、罗非，一对守上半夜，一对守后半夜。
蒋晴空和崔向阳因为要开车，不能疲劳驾驶，所以不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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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贺千禧和陈思齐一人裹了一床棉被，坐在一楼的椅子上，看着门外的两辆车和飞雪。
二人之间静谧无话，但陈思齐是个嘴闲不住的，没过多久就鬼鬼祟祟地把椅子挪到贺千禧边上，对着她挤眉弄眼。
“贺千禧，我问你啊，你怎么会这么厉害的功夫的？”
贺千禧言简意赅，“学的。”
“哎呀，我知道你是学的，你说过。”陈思齐把头凑得更近，“我就是想问，你怎么会想学这些啊？就跆拳道散打啊之类的，我看一般女孩子不都是学个钢琴画画舞蹈什么的。”
贺千禧伸手把他快靠到自己肩膀上的头掰开，才道：“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那对跆拳道就感兴趣了？”
他一问，贺千禧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一开始也并不感兴趣。”
“怎么说？”
陈思齐看着她，以为她会说一些什么“练着练着就发现跆拳道的美妙了”之类的话，却没想到，她说起了家人。
“我是单亲家庭，小时候家里穷，我爸做生意借了好多钱，但由于生意总是亏损就一直没还上，借债人就跑到我家里闹。”
贺千禧看着门外的飞雪，眼神晦暗不明，她仿佛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完全不再介意将过去吐露给另一个人。
都是要死的人了，再矫情也没什么意思。
陈思齐一根筋的死直男思维，听了，问道：“后来呢？这跟你学跆拳道有什么关系？”
“每次借债人来我家闹的时候，我爸就让我躲在房间里不要出来，一开始我乖乖听他的话，后来有一次我悄悄打开门，发现那群人在打我爸。”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爸被打，我冲出去想帮他，却被他推进了房间里锁了门。从那以后，我就想着怎么才能保护我爸，我就想到了跆拳道。我跆拳道启蒙不是培训班，我那个时候上不起，是我小学四年级的同班同学教我的，他练得特别好，每次在班里炫耀，我找他教我，然后帮他写作业。”
“说实话，他教的不怎么样，四年级的小屁孩，能教什么？但我很认真地学了快半年，因为我那时候有一个信念：我练跆拳道，是为了保护我爸。”
贺千禧说着，突然听到边上传来吸鼻子的声音，诧异地看过去，“是天气太冷了吗？”
陈思齐揉了揉眼睛，扭过头去，嘟囔道：“风太大了。”
贺千禧看着关的严严实实的门，抿唇轻笑一声，没拆穿他。
她继续道：“后来我爸踩了狗屎运，生意做起来了，把所有欠的钱都还了回去，走到那哪里都有人尊敬地喊他一声‘贺老板’，他再也不会被人打了，我练的跆拳道也没派上用场。”
“那不是挺好的吗？苦尽甘来啊。”
“对啊，挺好的。”贺千禧耸了耸肩，语气轻松，“我家有钱了，我想着每天无聊，练练跆拳道也挺好的，就报了班，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哦哦。”
陈思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千禧垂下眼眸。
她没和陈思齐说的是，自从生意越做越大，她爸开始染上了酗酒的习惯，每天喝到烂醉才回家，很多时候甚至不回家。后来严重了，他喝酒喝进了医院，出来后倒是有所改善，但又开始拖欠工人的工资，如果不是被她发现，他还想就这么糊弄过去。
二人因为这件事大吵一架，自此彻底冷战。
而她一心扑在跆拳道上，也是为了发泄。
她想，她对这个世界的疏离就是从对至亲之人的失望开始的。
陈思齐突然又问道：“明天是要去你家了吧？”
“对。”贺千禧说到这个连语气都轻松不少，“我不用再跟你们一起奔波了。”
“怎么听着你这么高兴？”陈思齐撇嘴，“就这么不想和我们一块？”
“不是，我是不想活了，我回家自杀的。”
“啊？”
陈思齐彻底傻眼了，“这年头还有想死的人啊？”
“我就是啊。”贺千禧道，“再说了，这年头，活下来才是遭罪。”
“不是，你为什么想死啊？”
陈思齐挪过身体，面对贺千禧，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丧尸是很可怕，但是大家不还是在努力求生存吗？你怎么还想死呢？”
“对我来说，可怕的不是丧尸，而是活着本身。”
“为什么啊？”
“没意思啊，没必要活着。”贺千禧的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说“今天早上吃什么”，“我活够了，就想死。”
“你为什么想活着啊？这么努力？”贺千禧反问陈思齐。
陈思齐怔住了，一时之间竟回答不上来。
他挠挠头，“就想活着呗……好像就习惯活着了，总比死了好吧，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活着也什么都没有。”
“胡说！”
陈思齐激动地站起来，差点被棉被绊住脚，踉跄了一下。
他稳住身体，义正言辞道：“你这不是有我们吗？你有你爸，有家，还高三八班，还有高考。你还有蒋晴空！”
贺千禧疑惑地看向他。
“蒋晴空那小子绝对对你有意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他那看别人和看你的双标眼神不要太明显！孙喆平时总是说我脑子缺根筋，其实我聪明着呢！”
贺千禧失笑，“是挺聪明的。”
“反正，你不能说你什么都没有。”
陈思齐坐下来，有些别扭地又挪了挪位置。
“你也不要自杀，还有时间，你好好想想吧，活着多好啊，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的……”
陈思齐在边上巴拉巴拉给她数活着的好处，贺千禧听着，却没听进去。
不用考虑了。
早就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