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生与死一线
次日醒来，整个立阳市银装素裹，哪怕是满城丧尸，也在这样的环境下增添了几分安宁。
雪天不好开车，崔向阳和蒋晴空开得尤为缓慢。
贺千禧坐在车里，难得有兴致，一直欣赏着窗外的雪景。
兜兜转转，金鼎轩到了，这是一片别墅区，建在市区，主打一个闹中取静，贺千禧家就在里面。
她毫不犹豫地下车，蒋晴空紧跟其后。
看见她看过来的视线，蒋晴空解释道：“我不是要跟着你进去，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句话。”
“如果后悔了，就来找我们，我说过会一直送你花的。”
贺千禧看着他渐渐泛红的眼睛，心里想的是“不会后悔”，最后说出来的确是一个“好”字。
“好。”
她说了两遍，转身就走。
蒋晴空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车窗被摇下，袁媛伸出脑袋，对贺千禧的背影大喊道：“贺千禧，我会等你的！我会一直等你的！”
同学们争先恐后地探出头。
“我们都会等你的！你记住，有我们一直跟你在一起！”
声音很大很响很亮，传得很远。
贺千禧加快了步伐。
她没有回头，觉得有点聒噪。
但又怕，就是这样的聒噪，把她留在人间。
那太不值得了。
似乎。
————
贺千禧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的家，过程十分顺利。
在寒冷的雪天里，动作缓慢的丧尸对她而言根本不足为惧。
她从包里摸出钥匙，打开门，进去。
家里空荡荡，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一个人都没有。
贺千禧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这样的结果是意料之中的。
爸爸跑了，没有管她。
她脱下背包，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条死鱼。
眼下的境况给她一种错觉。
好像丧尸从来没有爆发过，她仍像从前无数个日夜一样，回到家，独自一人，在沙发上，一瘫就是一晚，爸爸没有回来。
不。
这次不一样。
她不等了。
贺千禧站起来，走到房间，熟练地拉开床头柜第二格抽屉。
她愣住了。
她的安眠药呢？
为什么只剩下一张纸条？
贺千禧拿起纸条，上面的字迹熟悉又陌生。
「你竟然偷偷吃安眠药！胆子大了贺千禧！看来我平时真是太放纵你了！这东西是能乱吃的吗？还好我发现得早！安眠药我全都丢了，以后不准再吃了！我要去邻市出差，有个三四天左右，你自己点外卖，钱不够了给我发微信，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等我回来找你算账！
爸爸」
贺千禧攥着纸条，越攥越紧。
她忽然怀疑这纸条是不是伪造的。
爸爸明明从来都不管她。
怎么会发现她偷吃安眠药？
可安眠药确实不见了。
贺千禧突然很烦。
她明明已经准备好享受死亡了，却被硬生生阻止。
阻止她的还是一张纸条。
贺千禧从来没有这么烦过。
她不服气，觉得凭什么？
凭什么爸爸可以用十几年的时间让她对他失望，又可以用一张纸条就让她死灰复燃？
她猛地扑在床上，用尽全身力气扑腾，手脚不停地向空气挥拳踢打。
像一个精神病发的患者。
不知道在对抗什么。
直到用尽全部力气，贺千禧才停下。
仰面躺在床上，大脑里一片空白。
纸条被她揉皱了丢在地上，两脚就踢进了床底。
她躺了一天，窗外又开始下雪，没开空调的房间有些冷。
她下床，走进浴室，热水器坏了，她又出来。
拿了水壶烧水，靠在桌边，听着水壶里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想——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纸条里写了，他去邻市出差，立阳市爆发了丧尸狂潮，一个月过去了并无救援，想来其他地方也是自顾不暇。
爸爸在邻市……活下来了吗？
人最难骗的就是自己。
贺千禧此时再如何刻意忽略，也不得不承认。
她一心想回家，除了要自杀，还有一个目的。
她担心贺明勋。
从学校到市区，逃亡的路上同学们无一不在担心自己的家里人是否平安，只有贺千禧表现得像是个无牵无挂的孤家寡人。
袁媛问过她，难道就不担心家里人吗？
她当时说的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心里想的却又是另一回事。
她情不自禁地在脑子里想象着贺明勋被丧尸追击狼狈逃跑的模样。
看到陆胥同奶奶被咬了感染成丧尸的模样，她会忍不住想，贺明勋会不会也像这样，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即使再见面，也认不出她。
或者就像宋绒绒父母那样，贺明勋早已经死在了路上，鲜血流了一地，再也无法回来教训她偷偷吃安眠药的事情。
一想到这些，贺千禧觉得自己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恐慌的情绪蔓延开来。
即使丧尸爆发，她也从没这么恐慌过。
“滋——”
水开了。
贺千禧蓦然回神。
她没管那一壶开水，径直走到卧室，把纸条捡起来，仔细看了一遍，揣进兜里。
紧接着，她快速地收拾东西，背上包，站在客厅里，环视四周。
一壶开水的时间里，贺千禧决定，她先不自杀了。
她要见到贺明勋，亲口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贺千禧打开门，走了出去，背影被寒风吹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