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我想问问世人我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
李姐惊诧地看着我“傻丫头，怎么能这样说呢？你这不是在作贱自己吗？”
我把目光投向天空，看着天边翻滚的云团叹口气说“这人啊！就像这天边的云彩一样，奇形怪状，千姿百态，好多事是你想不到的，有你想不到的恶，却没有恶人做不出来的事！”
她长长地舒口气“我就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没什么文化 ，我不会表达但你说这话我懂。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带俩孩子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这人呢真是千姿百态，什么样的都有。但像我这么苦命的人却不多”。
“姐，我那时候还小，弄不懂你当时在厂里的处境，记忆中你那时的日子的确很苦，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走呢？找份工作多难啊？就算是个临时工也不容易！况且你那么喜欢你的那份工作。”
“你这是不是想要打探我的什么消息啊？得了，你说你离婚了，我是知道刚离婚时的那份心情，想哭不敢哭，想说也不敢说，找不到合适的人去诉说，满大街都是想要看你笑话的人。姐是知道那滋味，今天我就索性把我的故事告诉你，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憋在心里，都快要憋出病来了！不熟悉的人 就是熟悉的人我也从来没给他们提起过，谁让我们同病相怜呢？我说出来我们彼此解个闷。”
李姐出生在沂蒙山区一个美丽的小山村里，家里兄弟姐妹四个，她排行老大，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母亲一个人要拉扯四个孩子，所以家里的日子过得特别苦，李姐在不谙世事的时候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学没上几天就理所当然地回家帮妈妈干农活，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视，她们唯一能看的就是隔壁村里偶尔放映的几场电影，她最喜欢看的就是《刘胡兰》，她觉得女人就应该学会勇敢坚强，她在看电影的时候结识了年龄相仿的邻村小伙，俩个人虽说不是一见钟情，但也很有眼缘，在那个月季花烂漫的季节，李姐悄悄地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母亲。当时家里正缺劳力，母亲也希望她早点嫁人，找个能吃苦的男人帮衬一下家里，毕竟老大是个女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虽然很勤快很辛苦，但终究是力气有限，遇到沉活重活娘几个就只能遭人白眼，没少受人欺负，所以她听说女儿处对象了，并没有阻拦而是满心欢喜地张罗着让女儿结了婚。没想到却亲手把女儿送进了火坑。
李姐的老公也是兄弟俩个，他也是家里的老大，婆婆见大儿子那么顺利地就找到了老婆，硬是一分钱也不花，还把唯一的三间破瓦房硬生生地留给了二儿子，理由是房子必须留给小儿子说媳妇，没有房子讨不到媳妇。李姐无奈就把婆家生火做饭的柴房收拾出来，当作婚房。没想到她在柴房一住几年，还生下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孩子出生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老公除了喝酒骂街打老婆其他的什么也不会，你别说指望他帮娘家干活，就是自家地里的活他也从不伸把手。就这样两个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日子越过越恼火！实在受不了了，李姐便提出了离婚。可她的母亲却死活不同意。
于是她和男人悄悄地离了婚没敢惊动家里的任何人……
“我和你认识的时候那是我找的第一份临时工，那时候孩子小，我进厂的目的就是看着厂里两班倒没有夜班，不耽误晚上带孩子，关键是厂里有个职工幼儿园收费很低，又能赚点零花钱养活孩子，当时的目标不高，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那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给我在城里找的第一份工作，我和你们没法比 ，你们好歹是个正式工，干的工作即轻快又体面，我们干临时工的就只有吃苦受罪的命，到哪里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很不容易！”
“既然你都知道不容易了，为什么还要把孩子带在身边把他们交给他父亲，他有妈妈完全可以帮忙带孩子的！”
“那可不行哟！话是这样说的，理也是这个理，但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宁可不要命也要带着自己的孩子，孩子没有娘就没有家，你知道母亲对孩子有多重要吗？他少吃一顿饭饿不死，但少了妈妈的陪伴，这个孩子长大了不是长歪了就是缺爱，所以我宁可自己多受点罪也要带着我的两个孩子，不图他们以后有什么大富大贵，只希望他们能平安快乐的长大！”
她的这番话对我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我也是个母亲，而且我比她多喝了几年墨水，可我竟然把儿子……我的心开始一剜剜的疼痛，眼里不知不觉地溢满了泪水。
“你怎么了？不会是被我的故事感动的流泪了吧？！”
“啊？”这个女人够自信的，我差点被她给逗乐了，但我终究还是没笑出来， 反而不知为什么突然问了一句“这么多年你就没想到过再婚吗？”
“想来啊，当年我离开你们厂就是和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重组了新家庭，他有一个女儿，我当时给他谈的条件就是我可以帮你养孩子带孩子，但绝对不会给你生孩子，我无论如何也要保证我现在的两个孩子能吃好喝好，不受委屈，所以我可以和他一起过日子 ，他当时也是同意的，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我去他家的时候，他妈妈患病瘫痪在床上，女儿刚上小学，我给他母亲擦洗身子，喂饭喂药，老太太感激的直流泪，他女儿和我女儿差不多大，我让她们上一样的学校穿同样的衣服，有好吃的总是等她女儿先吃完了我再让自己孩子吃，因此我们两个关系处的特别好，我们还买了房子，买房子的钱全是我打工赚来的，那时候房子便宜，我们的房子在县城也就不到十万块钱，我七拼八凑付了五万，剩下那五万直到我儿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我们才还上，儿子很争气不但考上了大学还给我领回来一个城里的媳妇，本以为我可以苦尽甘来安享晚年了！谁知儿子非让我进城帮忙带孙子，我就带着我老公的女儿一起住到儿子家里，刚开始的时候儿子和媳妇帮忙给她找了份工作 ，她干得还挺安稳，可女孩子大了心思重！没过多久就谈了个男朋友， 然后一声不吭地跟着男朋友走了，女孩走了，老头给我打电话的次数也少了，越来越少，我在儿子家一呆就是五年，这五年的时间也只有他妈妈去世时才回过几天家，后来没多久我就收到了老头的离婚起诉书，就这样我的第二次婚姻又没了，女人呢！总想过好日子，可这好日子真不容易！孩子小的时候盼着长大，长大了又盼着孩子的孩子快点长大 ，就这样熬着盼着，人就老喽！这不人老了干别的干不动了，孙子上了幼儿园闲着没事干，就弄点货出来摆个摊，没想到居然会碰上你！”
“缘分！这证明我们两个缘分不浅！”
“是啊！我认识的人当中没几个婚姻不好的，偏偏我们两个这婚姻这么不顺当。唉！也许这就是命吧！”她叹口气，脸上流露出很无奈的表情。
“别别别，别跟我提命，我才不信呢？命是什么？命在我们自己手里攥着，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完全取决于你自己！就拿你来说吧！如果你当初不选择进城帮忙带孙子，而是回家陪那个小老头你们能离得了婚吗？”
“不带孙子怎么行呢？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儿女吗？年轻时没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本来就很亏欠他们了，这年纪大了他们需要你帮忙了你再不来，那能像话吗？！”
“你呀！就是一个孩子奴，别愿你的命不好！你的命哪里不好了自己一个人都能把儿子供成大学生！而且还自己买了房子，哪像我，想买个房子，拼了命的赚钱却连个房子的影都看不到，不过我目前有了个能让自己很快买到房子的捷径。”我故意把头抬得高高的。
“捷径这还有捷径”她惊讶地望着我。
我冲她诡秘 地眨眨眼“你猜！”
她摇摇头一脸茫然。
“看来你真是年纪大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猜不到答案！当然是发挥女人的优势靠嫁人喽！第一次结婚我们傻没什么经验，没房没钱穷得叮当响只要几句好话就跟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走了，证也领了孩子也生了，日子没过好，倒落一身伤，那是年轻时候的事！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我们还能再那么傻吗？再嫁人没房子免谈！”
“啧啧啧，你这到底是聪明了还是糊涂了不会是过早地痴呆了吧？那男人能靠的住你这婚算是白离了！搭上那么多年的青春合着是还没整明白！女人这辈子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千万别靠嫁人改变命运，感情要是有了附加条件，那就不叫感情了！”
“啊？”我一下子怔住了“你不是说你没读过多少书吗？怎么这番话说得那么有品位这是你说的吗？我都有点怀疑，简直能当哲学大师了！”
“什么哲学大师狗屁！人经历多了什么大道理都能悟出来！我以前真不识字，可这两年天天跟在儿子媳妇后面，多少也识几条蚂蚱腿，我觉得自己不学习落伍了，就跟在孙子后面学了几个？你可别说，跟孩子真学了不少东西，也圆了我年轻时的读书梦！”
“呵！你真够新潮的，还跟孙子后面学习真佩服你。”
“我就是心里一直有个遗憾，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我生的我养大了，我养的我也养大了，我付出那么多！别人没吃过的苦我吃了，别人没受过的罪我也受了，为什么有的人还要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为了孩子我想要做一个完美的女人，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可到最后……”她低下头，睫毛上闪着点点泪花。
我的心也酸了，拍拍她的肩膀说“别难过，你的心情我理解”。
她含着泪苦笑“我不难过，人来这个世界上一趟不容易，我就想问问世人我所做的这一切到底值不值？我选择的这条路到底是对还是错”
那一刻我沉默了，我知道这是一个女人发自内心的灵魂拷问，是一个沉重的问题，我不敢轻易回答，也不敢轻易碰触，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和她一样不止一次地这样拷问自己的灵魂，一次又一次，泪水随往事打湿了枕巾，可我终究没找到答案……
……
我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摊位上，独一味的生意又到了忙碌的时候，我这才注意到又到了大人下班，孩子放学的时候了，街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经过地摊的人也越来越多，地摊又迎来了一天一次的黄金时刻，在这个时间段卖东西无论卖什么，销量都是其余时间的三倍，这是地摊人的黄金期，我忙打起精神准备迎接财神爷上门。
李姐却在这个时候匆匆忙忙地把摊子收了，我着急的大喊“姐，刚开始上人，你干嘛收了，这一会儿工夫能赶上两个白天卖货多，你就情管着收钱了！别走啊！”
她笑笑“就是都是钱我也不等了！孙子要放学了，儿子和儿媳妇也要下班了！我得回去伺候他们” ，她一脸幸福的笑，推车的动作仿佛轻快了不少，我突然间明白了，看她那幸福的样子也许她已经找到了答案……
我收回目光收拾好心情，准备好好卖货，等我攒够了钱，我一定要去接儿子。
“叮铃铃”老程打来电话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 ，你来吧！不过我嫁给你的条件附加了，你同意吗？”
电话那端，他顿了顿“啊？附加条件是什么？”听声音他很紧张，我也捏了把汗，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提出了我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