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鳄鱼的眼泪
我摆地摊的地方有个菜市场，进进出出很多人，因为摊子铺的很大在那个人流车流如潮的临街小道上很是显眼，只要是路过的人都能看见，我因此生意做的不错，尽管只是小打小闹，但我仍然很满足，因为我当时的要求并不高，能在解决温饱的基础上有点结余，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目标实现起来也很难，城管的工作人员不定时的检查，常常刚支好货架挂好衣服，气还没来得及喘，城管的工作人员就来了，他们不是罚款就是逼着你收摊更有甚者会没收你的东西，所以每次去出摊的时候都提心吊胆，像做贼一样，只要是一看见城管的影子就立马手忙脚乱，像过街老鼠一样四处逃窜，这个时候往往非常的狼狈不堪。
我却在这个狼狈不堪的时候邂逅了去菜市场买菜的月季。我本以为她会借机嘲笑我，没想到她却扔下自己手中的菜立马帮我收拾东西，我顾不上多想一个劲地拼命往袋子里装东西，但还是晚了一步，一位城管执法人员搬着我的货架就往车子上扛，我知道只要被他弄到车上去了就别想再要回来，虽然它不值几个钱，但却是我赖以生存的工具，我当时急得都要哭了，是月季一把拽住了货架，苦苦哀求“同志，这孩子不容易，她的情况我最清楚，求您高抬贵手放她一马，我一定说服她不再给你添麻烦！”她一脸真诚 ，还硬是挤出几点眼泪来，没想到城管人员那次真得放了我。
“这次要不是这个大娘给你求情，你所有的货架我都给你没收，记住了不准在路边摆摊，影响交通，下次让我再撞见了可不是没收货架这么简单，恐怕你这些货……”他很严肃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下去，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谢谢！”我头也没抬，冲着月季轻声道谢。
“你这孩子跟我还这么客气！我总算替孙子找到妈了！”她喃喃着。
“布丁他怎么样？”提起孩子我的心突然像被谁揪紧，立马紧张起来。
“他还能怎么样？天天哭着闹着找妈妈，结果把小慧肚子里的孩子哭没了？”
“啥？小慧肚子里的孩子你这个当老人的真奇怪！这种事情跟我说有啥意思？这样的事也是能拿出来炫耀的他们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我已经决定要和他离婚了！以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已经不如个路人了，不要打招呼！”我转身就要走。
她却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秀，好孩子！我知道你恨我，妈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那天的事我是真的不知情啊！我要是知道我怎么着也不会让小慧进门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说你不知情 ，可那天我明明看见桌子上摆了三副碗筷，当你儿子抱着我的腿往楼下掀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你捂着脸缩在门后，你以为这一切我能忘了”
“这，这，你肯定是看错了，我怎么能干那种事就算我和祥子都做错了！我们这不是也遭报应了吗？你走后没几天小慧因为穿高跟鞋在下楼梯时崴了脚，摔得流了产，医生说她再也不能生了，祥子因此把她赶走了，我本以为他会把你找回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没想到才几天工夫他就又和一个东北的女人鬼混在一起，这个东北的女人简直就是块羊肉！吃要吃好的穿要穿大牌的，用要用高档的，她把家里所有的家具家电都卖了，换上了新的，并且要让祥子买个房子放到她的名下 ，秀，家要败出妖怪！她就是个妖怪，这是家要败的节奏啊！你不为别人着想，怎么着也为你的儿子布丁考虑考虑吧？”她说着说着居然声泪俱下。
我本来想借机会敲打她一下， 可转念一想她也不容易，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说别的有点过分，于是冷冷地对她说“这些破事都跟我没关系！我已经是个外人了！但往后对任何人不准再说小慧的孩子是布丁给哭没的，他就是个孩子，大人的恩恩怨怨跟他没有关系！那是他们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是报应！”
“我知道是报应，他已经遭到报应了！你还不肯原谅他吗？你以为婚是好离的铁了心的要离婚！离婚的女人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我淡淡一笑“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实话告诉你，我当初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离婚。所以我一点也不害怕。”
“什，什，什么？你结婚是为了离婚我没有听错吧？”月季差点惊掉了下巴。
“您没听错！有件事是时候告诉您了，其实您眼里的好儿子和他爹一样，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他当初借看电影的机会在我饮料瓶里下药，我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他，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但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只能……否则我觉得自己嫁给谁都有污点，这样的事我一个女孩子能对谁说所以我只有结了婚再离婚，结了婚再离婚，我以离婚者的身份嫁给谁我都心安理得，不会存在别人说我欺骗隐瞒的事情……所以为了这么个特殊身份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可自从有了孩子后，我的确想和他好好过日子 ，所以他让我辞职我就辞了，我开始死心塌地的跟他过日子，没想到他居然对我……”我全身瑟缩成一团，实在说不下去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转，我硬是把它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月季仿佛遭到了雷击，愣怔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身体晃了几晃，艰难地弯腰拾起地上的菜，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嘴里不停地喃喃着“报应！报应！真是报应啊……我一辈子争强好胜，为了儿子吃苦受罪，实指望儿子出人投弟，没想到到头来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
民政局里我焦急地等待着他来办离婚手续，没想到他迟迟不到，好不容易来了却牵着儿子的手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当着所有工作人员的面，砰砰地直给我磕头，不一会儿工夫额头上就磕出了一个大血包，边磕边哭“老婆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跟我回去吧！你不可怜我也可伶可怜你的孩子，他小小年纪怎能没了母亲你可以打我骂我，千万不要和我离婚 ，我母亲自从和你见完面之后就一病不起，到现在还下不了床，我一个人上有老下有小，这日子可怎么过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在场的工作人员一个劲地抹眼泪，再加上儿子也抱着我的腿泣不成声。
“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老公都给你跪下了，他头都磕出了血，两口子之间还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就不能原谅他吗？这个婚还是别离了！”所有在场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这样劝我。仿佛我是那个铁石心肠的人。
看着儿子哭红的眼睛，那一刻我的心碎了，我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泪水如决堤的水奔涌而出，我闭上眼睛心有一刹那软了下来，但他把我从四楼阳台掀下来那一幕突然浮现在我眼前，我像触电一般突然抱住自己的头旁若无人的怒吼“收起你那鳄鱼的眼泪！不是你要把我扔下四楼的时候了！那天如果不是我命大，恐怕我有十条命也摔成了肉酱！你是不是害不死我不死心啊？跑到这里耍苦肉计！谁知道你又在憋什么屁”
顿时大厅里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我身上……
他向前跪趴几步“天呐！这是个误会！那天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脚底打滑才摔下去的，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哦，你是不是产后抑郁症又犯了我不怪你，可能是你最近带孩子太累了，出现幻觉了”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开始表演，那副伶牙俐齿又派上了用场，我恶心的想吐，却不知该怎样揭露他的这副嘴脸。
“算了，你们这个婚别离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还是回家好好过日子吧！你老公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差，孩子又小，离什么婚呢？”一直坐在那里没发话的一个中年妇女开始劝我。
“不，这个婚我一定要离，你们都被他骗了！他其实……”
“姓程的！别给脸不要脸！我看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好！我成全你！想离婚我们发庭上见！别想签个字就了事，你说协议就协议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咱们走着瞧！”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拉起孩子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外走。临走还不忘重重地对我吐口吐沫，他的本性一览无余。
“哼！狐狸终于露尾巴了！”我昂起头，挺起胸，正准备往外走，他却又折了回来。径直走到我面前，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对我说“那天怎么没摔死你！你要是有胆量就跟我出去一趟，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事情掰扯清楚。”
我心里吃了一惊！本能地后退几步，心里有一丝慌乱，但我很快便镇静下来“你又要耍什么花招狼不会吃草，我和你还有什么可聊的？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不信你试试！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微微一愣怔“几天不见，是长胆识了！但别忘了我一天不签字我们还是夫妻！你就像一只风筝无论飞多高多远，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目光中闪过一丝阴冷。
“你敢威胁我？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胆小怕事的小丫头了！你不是要上法庭吗？当年电影院的事你应该还没忘吧？正好我们去法庭上说道说道，我现在也不怕人笑话了，婚都结了孩子也生了，我还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个二婚，心安理得，不瞒谁也不骗谁！”
“你就是有病！你以为你说什么别人就会信什么？谁信你”他气的眼珠子都红了，似乎在喷火。
“以前可能没人信，但现在肯定有人信，瞧！这是什么？”我从挎包里掏出一只黑色的录音笔 ，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他很是震惊。
“录音笔，你不会连这个都没见过吧！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跟我离婚，所以早有准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吃一堑长一智，我受了那么多苦，差点把命搭上再没有点防你的法子就真白活了！”我开始咄咄逼人。
“你！你！”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我心中窃喜忙故作沉稳地补了一句“如果你今天痛痛快快的把字签了，以前的事我不再追究，那也是看我儿子的面子，如果今天不签我们就在法院见！律师我都咨询过了。”
“算你狠！不过，我就是今天把字签了，你也别想过好日子，我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儿子，让你一辈子都生不如死！”他说这话时咬着牙斜睨着我。
“孩子是无辜的，也只有你这样的垃圾会拿孩子说事！但法律有规定……”
“别拿法律吓唬我！我早就给你说过了，派出所进去好几回了，没什么可怕的，唯一可怕的就是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摔死。”
我禁不住激灵灵打个冷颤，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给他当牛做马连儿子都生了，他为什么一定要取我性命究竟是我犯了什么错？还是我前世欠了他多少债
……
那天他果真痛痛快快地签了字，走出民政局的大门时我突然发现他没有开车，而是骑的一辆摩托车，车型和他第一次去我家骑的那辆一模一样，他把儿子塞在胸前座位上很绅士地跟我说“一切都结束了，希望你能幸福！我的幸福和爱情已经走远”说完他跨上摩托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远远地我看见他伸手擦眼泪的背影，我顿时被弄晕了，他为什么流泪，他在为谁流泪？我禁不住心里一阵迷茫。
离婚对我来说无疑是种解脱，我打心眼里感到轻松，但每当回想起儿子那酸酸的眼神和可怜巴巴的表情心就会刀绞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