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我和死神擦肩而过
文字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抖落了一地的鸡皮，我以为那天就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甚至没来得及跟孩子说上只言片语……
但是那天随着噗通一声闷响，我重重地落在楼下刚刚停稳还未来得及熄火的海绵车上，车上装了满满的一车海绵，司机师傅听见声音急忙下车查看，这时候楼上传来儿子凄厉的哭喊“妈——妈——”
司机师傅惊恐地抬头向上看看，又看了看我，张大嘴巴“你，你，刚才的声音是你？……”
我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师傅！救我！有人要杀我！快救救我！否则我会没命的！快啊！”
“哦哦 ，今天是怎么回事啊！天上不下雨倒下起人来了！”他嘴里咕咕哝哝，但却手脚麻利地用海绵盖住了我的身体。
就在他打开车门要上车得工夫 ，那个恶魔抱着孩子追到了楼下，挡在车头前 ，“师傅！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从楼上跳下来”
司机摇摇头“没，别说是一个女人恐怕有十个女人掉下来也摔成肉酱了！你没看看这楼有多高啊！还有人敢跳下来她就是不想活了，跳楼也得有点勇气！哪能一下子说跳就跳了！”
“可是师傅，刚才我们吵了几句嘴她一生气就……我也没想到啊！要是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跳啊！”
我手心里捏了一把汗，生怕司机师傅听信了他的话。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我又没问你她为什么跳楼，你就啰里啰嗦得说这么多！我可没工夫听，我还赶时间送货呢！你让开！别挡了我的路！”
“对对！王老板你可别耽误了他送货，他们可是有合同的，耽误了！我们赔不起！咋回事？两口子又干架了？不会是你又喝多了还是怎么回事？今天你们家来客人了？一上午都闻着你们家的饭菜好香奥！”是浙江老板的声音，他好像为了帮我故意在没话找话说。
“你鼻子还挺好使呢？这你都能闻着”他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
“我耳朵更好使，每次你们打架的时候我都能听到，而且你们经常在夜里打架，我睡眠不好，刚好我的卧室就在你们底下，你们吵架的时候就像地震一样，那声音特别大，孩子哭老婆叫的，吵得人不得安生，幸亏这周围没其他住户，要是有的话早有人说你扰民了！好几次我都差点没忍住！真不知道你们天天有什么好吵的？你那老婆又发货又带娃够辛苦的喽！你为什么还往死里打她呢？好几次看她瘸着腿手上缠着绷带还在干活！我都替她难过，你怎么下的去手啊？奥，忘了告诉你，这个月底我就不租了，我另外找了仓库，你这地实在太吵了，太影响心情和睡眠。”
“啊？不租了？你爱租不租，不就是我多付点租金的事吗？我眼下正忙着呢！没功夫给你扯皮……”他有些不耐烦了。
司机师傅趁机发动车子很快地离开了。
“师傅，师傅！师……”车子后面传来他一阵急促的呼喊。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全身像散了架一样疼痛，活动一下关节发现胳膊腿都好好的，只是肩膀和背部好疼。
车子拐弯抹角的走了很久才停下来，司机师傅忙从驾驶室里跳下来，拨开我身上蒙着的海绵“这地安全了！他找不到这里，一路也没发现有跟踪我的车辆，所以你应该没事了！你没有摔坏吧？”
我摇摇头“谢谢师傅！”。
“不要谢我！要不是那浙江老头那么说 我还真就差点信了他的话，正想告诉他的时候那老头冲我一个劲地眨眼，紧接着又听到那老头的那番话，我才决定带你逃走的！你这男人也真他妈不是东西，你也够能忍的 换作其他女人早就不跟他过了，不过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天能逃过这一劫是你的福气，可千万别再回去了，再回去可真没你的好！”
“我知道，可这么多年我一直舍不得孩子。”提起孩子我眼泪唰地又下来了。
“哭啥？有什么比命还重要？虎毒不食子，他再怎么孬种还能拿自己的孩子怎么着，你放心走吧！只要你好好的还怕见不到孩子！”他听说话就是个实诚人。
我强忍着疼痛挣扎着从海绵垫子上爬起来，他扶我一把“慢点，试探着起，别有什么二次伤害，你准备去哪里？实在不行我送你过去。”
去哪里？我能去哪里？我一阵茫然，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才在裤子口袋里摸出了回娘家花剩的三十多块钱，那是我全部的家当，想起自己进城工作那么多年，弄丢了青春和工作最后差点把命也搭上，连自己视如生命的儿子都丢了，最后身上只剩三十多块钱，我禁不住嚎啕大哭，心里想自己活着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不知哭了多久我才发现那司机师傅一直木讷地站着，一句话也没有，在他脚下堆了三五个烟头，“对不起！师傅，我耽误你送货的时间了！”
“不耽误，这货本来就是送给那浙江老头的，他知道我为什么拉走了，不会怪我的，那老头人不错，我看你挺难的，这半天我就在琢磨要不我干脆给你找个活干你总得找个地方落脚吧？”
“我都那么多年没出过门了，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什么？”
“浙江老头有个亲戚开了家饭馆叫浙江黄岩米饭，前几天还让我给找个服务员呢？我一直没给找到，要不，你到那里先对付一阵子如何”
“我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什么都不想干！”
“是，我知道，可是人总得吃饭睡觉吧？再说了你好好的一个人，总不能为了一个垃圾就毁了自己吧？我大道理不会讲，但就为这么个男人你就这样！值得吗？你应该为你的死里逃生感到高兴，挺起腰杆重新开始 ，我一个八竿子打不到的陌生人都为你感到高兴，难道你就不觉得庆幸吗？”他一脸憨厚的样子，说这些话时憋红了脸，看得出这番话他在心里不知道过滤了多少遍才挤出这么几个字来，这一番肺腑之言真是难为他了。
我心里热乎乎的，对他充满了感激，再次说了声“谢谢！”
“别谢了！再多卸一阵人也零散了！快想想该怎么办吧？”看不出他挺幽默，他企图逗笑我，可我微微撇撇嘴没有笑出来。
“唉！这句话居然对你没用！我第一次跟我老婆认识的时候我就是用这句话把她逗笑的！我以为所有女孩子都那么好哄，没想到到你这里不好使”他有些失落。
“你老婆”我眼睛一亮，居然冒昧地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很幸福”
他顿了一下，慢慢吐出一团烟圈“幸福嗨！两个人过日子也就那么回事！吃饱喝好别争别吵就行了 ！干嘛非要求那么高”
“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幸福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一天好日子没过过，总是很羡慕那些幸福的人！”
“我老婆说幸福是一种心态，你认为自己幸福，你就幸福，你认为自己不幸福，你就不幸福，但我觉得过日子就那样，平平淡淡就行！世界上哪那么多好事会轮到你？像你这种从四楼上掉下来还安然无恙的人不多，所以你将来肯定是个幸福的人！……”
他不失时机地安慰我。我觉得我再赖在那儿不动就是我的不对了，所以我决定去餐馆里打工。
黄岩米饭虽然生意红火，但店面并不是很大，老板娘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但当司机师傅把我的情况告诉了她之后 ，她霍地从吧台内的椅子上弹了起来，瞪着眼睛一个劲地追问“你确实是我亲戚的房东吗？听说他房东是做灯具生意的”
我点点头很是不解“这跟我来这里干活有关系吗？”
“有，当然有，而且关系很大，知道我对面是什么地方吗？对面就是灯具城。来这里吃饭的人几乎都是灯具城做生意的！你来我这儿做工就不怕被灯具城的人撞见万一有一天你要是碰上那个想要治你于死地的人，可怎么办？你难道就不怕再次落入虎口吗？真要是那样，我们也会受到牵连，所以你还是到别的地方看看吧，我们是不敢用你。”
我点点头，心立刻凉了半截，原来人想干点事情那么难，本来我打心眼里还瞧不上这份工作，结果却被拒之门外。
“这样吧？老板娘，您看在黄老板（那个浙江老头)的面子上先留她在內厨做个打杂的，暂时解决她的温饱问题，让她再找机会找其他事做。”
“这……”老板娘犹豫了。
“求你了！老板娘！”他居然为了我低三下四地去求人，那一刻我在心里认定他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将来有一天我要是有机会肯定好好报答他。
“那就先留下来帮厨吧！不过你要尽快帮她找出路，她留在我这里时间久了我真怕会出什么事情。”老板娘勉强答应下来。
我没想到那一刻自己竟成了烫手的山芋，连去餐馆打个零工都这么难，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那个费尽心机想要取我命的男人究竟害我有多深。我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和那个男人断的一干二净。
恩人师傅把我安顿好之后就转身离开了，我追在他屁股后面喊“师傅，能给我留个你的电话号码吗？等我有机会了，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不用了，举手之劳。你只要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你这种情况换做任何人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安心工作吧！有合适的工作我就给你留意着。”他木讷地浅笑。
我机械地和他挥手告别“再见！恩人师傅”。
“再见！”
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位救命恩人，问过几次餐馆的老板娘，老板娘都说不清楚。
在那个餐馆只做了一个月 ，我就辞职了，因为老板娘只让我呆在几平米的厨房里除了摘菜洗菜就是切菜洗碗，我当时第一次和儿子分开，思儿心切，干起活来常常心不在焉，摘菜的时候常常把摘好的菜丢进垃圾桶里，切菜的时候切破手指更是常有的事，老板娘看在眼里气在脸上但却没好意思说我，月底发工资时还给我多发了十几块。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月我在餐馆拿到了三百二十块钱，那是我自从儿子出生以来见到最多的一笔钱，我决定去给儿子买身衣服，于是去了城里的批发市场，结果却发现路边上好多摆摊卖衣服的商贩都是在批发市场上拿货，而且她们的生意相当火爆，摊子前零零散散的总是不断人，于是我决定用我手里仅有的那笔钱做点小买卖。那个年代摆摊卖货的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太太，她们多数都卖成衣和童装，卖女士文胸和内裤的很少，走遍几条街都见不到一个，这大概是她们思想比较保守的原因，于是我决定卖内衣，这样即可以减少与她们树敌，又不占用太多资金，卖内衣成本很低但利润可很可观，卖一件内衣赚的钱就能解决我一天的生活费，我那时一天的生活费也就七八块钱左右，可一天下来我能卖几十件，运气最不佳的时候也能卖上十几件，慢慢的我的摊子从一米到二米，两米到十米，从一个货架到多个货架，从手提袋到自行车，自行车到电动车，仅仅几个月的工夫，我竟然靠卖内衣赚到了一辆大踏板摩托车，虽然是电动的，我仍然很知足，于是我不再躲躲藏藏，决定光明正大的和那个恶魔提离婚。
在这期间我去仓库看过几次，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因为周围根本找不到居住的人，我也无从打探儿子的消息，虽然我能记着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可我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打，我怕听见魔鬼的声音更怕听到儿子的呼喊，尽管在梦里我时常被儿子的哭声惊醒，也时常被自己被扔下四楼的一幕折磨的彻夜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