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打脸钱鑫
代村长闻言顿时一惊，神色当即便有些慌乱地道：“你，你怎么知道……”
在大豫朝，村长的职位一般是由村中族老联名推举，再由当地县令正式委任。
理论上一个村只有一个村长，不过也有些人口比较多的村子会另有一名副村长与村长一同管理村子。
副村长不需要官府委任，但是必须得到族长认可，否则便是冒认村长之职，平时没人举报自然无事，但若是被人举报到县上，情况严重的那甚至都可能会直接抓起来下大狱的。
这些事杂姓村的其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只晓得钱鑫是由向才村的大村长指派，就代表着大村长的态度。
正好他们也不想让那规矩一堆的向才村管着，有个他们自己的村长也挺好的，因而平日里有什么事都是去找钱鑫，久而久之便都把钱鑫当成正牌村长了，谁能想到他这个职位居然还有点问题。
此时瞧见村长听了盛济远的话脸色大变，只怕这问题还不是一般的严重。
就在众人疑虑的时候，盛济远却是轻笑着道：“看来是没有了。”
他所料不错，两位族长为人一向公正，若是真的打算选代村长，定然也会提议让杂姓村的人投票，但是先前在许瑞玉的叙述中却并未提及，可见一切都是由村长私下操作，并不合规矩。
钱鑫也是完全没料到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汉子会突然提起他这不太稳当的村长之位，当下便乱了分寸，没能及时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反倒被盛济远抓住了破绽。
“村长，这怎么回事？”已经有沉不住的村民站出来开始质问钱鑫了。
杂姓村虽然有很多整日里无所事事的懒汉，但也有为了媳妇孩子想要好好过日子的人。
只是他们分到的田地本来就少，除了每年的秋税和人头税，他们还要私下里匀出一些来讨好村长，求得村长庇佑。
否则，以孙超为首的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懒汉时不时地就会去他们田里“光顾”一圈儿，顺走一些蔬菜瓜果之类的还好说，若是“不小心”踩坏了粮食，那他们一整年就白忙活了。
虽然知道孙超这般嚣张，多半是有村长的授意，可他们不过是一些遭人嫌弃的流民，根本无处申冤，村长却是向才村亲自指定，若是他们闹大了说不定还会被向才村彻底赶出去。
想要安稳度日，只得遵循村里不成文的规定。
如今，却得知这代村长根本名不副实，那他们以前何苦如此巴结奉承这老东西？
孙超若是敢带人去他们田里偷东西，他们也可以集结在一块儿把孙超那孙子揍得断子绝孙！呃，虽然他现在已经断子绝孙了……
总之，他们这些年根本就不必活得如此憋屈！
钱鑫见村里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善，立时急了，指着盛济远便怒道：
“你们别听这臭小子挑拨离间！我的代村长之位是由向才村的村长大人亲自委任，哪里容得着你这外来人在这胡言乱语！”
话音刚落，见盛济远张了张口，钱鑫生怕他又妖言惑众说出些对自己不利的话，当下打断了他，转头对着许瑞玉厉声喝道：
“好你个许瑞玉，不知检点的野种，不仅不知感恩我当年没把你赶出去，今日还如此变本加厉带着偷来的汉子蛊惑乡里，败坏乡里名声，今日我定要和乡亲们把你和这野汉子抓起来沉塘，以儆效尤！”
“不——”许宁见状连忙把许瑞玉抱住，恨恨地瞪着钱鑫。
当年他回乡之时，钱鑫就带着一群人过来想要将他沉塘，若非他哥哥们想尽办法凑了钱过去，早就淹死在河中了。
没想到如今，他竟还想故技重施，淹死自己的孩子，许宁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你们谁敢？！我和你们拼了！”许清华也目眦欲裂，死死地挡在门口瞪着钱鑫，仿佛只要他稍有动作，便立刻要跳过去和他拼命一般。
钱鑫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见状冷笑一声，直接对着众人命令：“给我进去把他们抓起来！”
“抓起来！抓起来！”然而，钱鑫话音落下，以往一向听话的汉子们却纷纷只立在原地不动，唯有孙超的父亲起身嘶吼着想要冲上前来，跑了两步才发现没人跟着，又紧急刹住了步伐，原本叫嚣的声音也小了不少：“抓……”
又老又怂的尖刻老头儿，此刻竟显得有些可怜，当然，更多的是可笑。
“你，你们……”钱鑫被众人的反应气得够呛，还是一个处事比较圆滑的汉子站出来打圆场道：“村长，这人的身份还没有确定，万一他真的是盛济远……”
“你们都傻了吗？！谁都知道那盛济远是个傻子，这人哪里有一丁半点的傻气！”钱鑫简直要被这些蠢货气出病来，大声吼道：
“就算不为着自己，你们难道也不为家里孩子着想吗？今日若不把此二人就地正法，日后谁还敢娶我村里的女娃和哥儿？”
盛济远瞅着钱鑫鼓动人心的手段实在是有些拙劣，摇了摇头叹息道：“代村长，姑且就先这么叫你吧，要辨认我是不是盛济远何须如此为难，只需派个人从向才村里找个人过来辨认一番，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便能真相大白。”
“你不必拖延……”
“不如就请这位兄台，将向才村的人请来问一问，如何？”盛济远懒得听钱鑫再多废话，直接看向先前忍不住上前质问钱鑫的汉子，道。
那人见盛济远看向自己还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看向钱鑫道：“村长，我去去就回。”
且不说村长的身份是不是假冒，沉塘可不是件小事，现下盛济远的身份还未查清楚，若他当真是向才村的人，不明不白死在了他们这儿，他们整个村都逃不了干系。
钱鑫这会儿才是真的慌了，连忙上前两步想要阻挠准备离开的汉子，却见其他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又不得不顿住了脚步，强装镇定地道：
“好，既然你们不相信我，那便将大村长叫来，我要当众拆穿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也好叫你们知道，我这村长到底是不是名正言顺！”
显然，他还在记恨众人被盛济远一两句话就挑拨了，等着吧，这事儿过后，这些怀疑他的人，他定要一个个清算过来！
那名汉子却看了看盛济远，见盛济远没有反对，这才转身迅速地朝向才村地方向跑去。找村长过来也好，正好他们也想知道钱鑫到底有没有权力管着他们。
钱鑫见状冷笑一声，指挥着几人将许家围住，自己就坐到一边的木凳上休息，心里却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淡定。
向才村的村长收过自己不少好处，况且如果自己这代村长不合规的事情暴露，对大村长本人也有不利，他应该会站在自己的这边。
反正这群乡下人也没几个见识，到时候糊弄一下便说村长也能委任代村长就行了。
就算他们想去向才村求证，那村里人那么讨厌杂姓村，两位族长定然也不愿与他们接触，他们自然是问不出什么的。
至于盛济远的身份，等村长来了自然会不攻自破。
看盛济远那么淡定不怕他算账的样子，说不准儿还真是向才村两个族谱上的人。
不过没关系，有村长帮着自己，到时候就算不能将盛济远沉塘，也能想办法让他闭嘴。
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揪着他伤了本村的人这事儿，逼他多赔个几十两银子，才能缓解他心头之恨。
对，没错，就是这样。钱鑫努力压下莫名的心慌，在心里使劲地说服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外出挣钱的许家两个夫郎和两个孩子都回来了，见到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家，也顾不得和盛济远认识，匆匆地回到家里。
许瑞玉两个弟弟虽还未满十六，却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小汉子了，将自家爹亲牢牢守在身后，戒备地盯着外面的人。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众人终于看到了先前去请人的汉子携着个人影急匆匆地赶来。
钱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没等众人反应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肥胖脸上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村长，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亲自过来，其实都是些小事……”
村长皱了皱眉，懒得听他寒暄，直接边走边道：“行了，我听说你要把村里人沉塘，到底怎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村长的脚步一顿，看向前方的人影，诧异地道：“济远？你怎的在这里？”
钱鑫：“……”
围观众人：“……”
哦吼！那个汉子真的是盛济远？那个口齿伶俐得能把代村长都说得哑口无言的汉子居然真的是那个傻子盛济远？！这这这……这谁能想到啊！
盛济远仿若察觉不到众人诡异的眼神，淡淡地和村长打招呼：“村长。”
村长：“……”前日就听说盛济远的痴病好了不少，没想到都会叫人了。
可惜村长是没看到先前盛济远舌战钱鑫的画面，否则这会儿估计要惊掉下巴了。
不过这时候他也没心情关心盛济远的事情，只点了点头便看向钱鑫：“你说要沉塘的人在哪儿？什么事要闹得这般严重？”
去报信儿的人也故意耍了个心眼儿，没说是许家哥儿带着个姘头冒充夫君回门，只说村里有人犯了事，代村长要将人沉塘。
村长就是再不待见杂姓村，那也是挂在向才村名下的，沉塘这么大的事他肯定是要过来问清楚的，否则若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要担责的就是他了。
钱鑫的脸却是“唰——”的一下就白了，支支吾吾地道：“这个，这……”
他原以为盛济远是假的，这样便能让村长以此为要挟让这人对代村长的事闭嘴，可是现在，盛济远居然真是那个傻子……
许瑞玉这会儿已经守在盛济远身边了，知道盛济远在村长面前还不能表现得太聪明，当即揽过了解释的活，忿忿地道：
“村长，我与济远回门探亲，路上却被村里的恶霸挑衅，我夫君只是帮我出手教训，钱鑫代村长却要以此为由，将我和夫君沉塘！”
村长：“……”？
“不是！”钱鑫顿时急了，这哥儿怎么还这么会总结呢，明明他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许瑞玉说的，好像也完全没有不对的地方。
眼看村长脸都绿了，大约是没想到他会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杀人，钱鑫连忙给自己辩解：
“村长，不是这样的！这……盛济远的夫君不是个傻子嘛，我今日看他带个正常人回来，便以为是他的姘头，我以为他败坏本村的名声，气急之下才说出要沉塘的话的！”
“济远的痴病已经好了不少，莫要再叫他傻子了。”村长皱了皱眉，虽然不满盛济远上次分家时破坏了他与盛志明的谋算，但是在外人面前，盛济远好歹是自家族人，他也是盛家人。自然是要维护的。
“这……我先前也不知啊。”钱鑫见村长完全没有帮着自己的意思，顿时心里更慌了，讪讪地道。
大老远地跑过来居然就是为了这点破事，还看到了搅得他最近心情不好的盛济远，想到这里，村长的脾气更差了，没好气地瞪着钱鑫：
“你身为代村长，职责便是管好村子，就算怀疑许瑞玉带了旁人回家，也要先行确认，哪里能随随便便说出沉塘这样的话？”
“我……”
许瑞玉先前没能帮到自家夫君，一直就憋着一股气儿，这会儿直接便打断了钱鑫的狡辩，红着眼睛凶巴巴地道：
“村长，钱鑫仗着代村长的名头，一直在乡里鱼肉百姓，这次更是连草芥人命的事情都能做出来，我请求罢免他代村长的职位！”
他也是机灵，饭总得一口一口吃，知道钱鑫能成为代村长都是村长在操作，却没直说村长这样擅自委任不合规矩，而只是先把矛头对准了钱鑫。
“你！你敢！”钱鑫闻言顿时急了，愤怒地看向许瑞玉，“你一个身世不明的野种，有什么资格对代村长的位置指手画脚！”
这时，原本沉默不语的盛济远，却只是沉沉地盯着村长，吐出几个字：“族长推选。”
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村长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