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闹事
盛济远倒是不介意他的试探，不卑不亢地道：“正是，我天生痴愚，反应迟钝，村中多有传闻。
前些时日受伤，与瑞玉成亲当日醒来，脑中忽感一片清明，往日种种不能理解之事只觉茅塞顿开，前日已瞧过大夫，当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痴症终于有了恢复的迹象。”
“竟是如此……”许清华惊奇不已，一时间也有些感慨。
没想到盛家那个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傻子居然不傻了，没想到自家外甥歪打正着，看着竟是给自己找了门不错的姻缘。
毕竟以他们家的名声，若是正常情况下，莫说是向才村的男子，就是他们自己村里稍微有些本事的汉子，都是不会选择许瑞玉的。
想到先前几个来他们家求娶瑞玉的懒汉，许清华下意识皱了皱眉，又看向一表人才，谈吐也颇有风度的盛济远，心下又微微松了口气，已然是认可了对方，给对方再添了些茶。
而后又看向盛济远带来的东西，忍不住皱了皱眉叮嘱道：“日后你二人一起过日子，还是要精打细算些。
我们也不是那等高门大户，回门礼带些鸡蛋之类的面上过得去便罢了。等回去的时候，你们把这鸡和鱼都带回去吧，你大病初愈，总是要多补补。”
他虽不清楚盛济远如今家境如何，不过这孩子父爹早逝，又傻了这么多年，一直寄人篱下，刚刚从大伯家分出来，想也知道没多少家底。
不过是个回门礼，就又是鸡又是鱼的，两人才刚成亲，哪里经得起这般大手大脚？
盛济远却是摇了摇头，也面色认真地看向许清华道：“只是第一次与夫郎第一次回门，这才郑重一些，断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小舅且放心，我并非打肿脸充胖子之人，对日后如何营生也已有了想法，与瑞玉会好好操持家里，不会让他吃苦的。”
许清华见盛济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微微缓下了脸色，点了点头道：“你心里有成算便好。”
他毕竟只是许瑞玉的舅舅，又是第一次见面，也担心说多了引得盛济远不快，便点到即止，不再多言，只道：
“晚上留下来吃个便饭吧，你两个舅爹今日去镇上卖秀活儿了，还有两个弟弟在隔壁村的地主家干活儿，等晚上介绍你们认识。”
可惜他大哥现在在大户人家做长工，要下个月才能回来，不然也能让他来看看瑞玉新嫁的夫君了。
对了，瑞玉已经嫁人的事情，他大哥到现在还不知道呢，主要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便拖着没有去信，也担心大哥那个冲动的性子上来会弄巧成拙，如今倒是可以好好将这事儿整理一下告诉对方了。
盛济远自然无有不从，又就着些许清华感兴趣的话题说了起来。
就在两人在客厅里聊得正欢的时候，许瑞玉也蹑手蹑脚地走进了爹亲的房间。
许宁这会儿正在照顾哥哥家里刚添的小哥儿，才四个月，继承了许家一贯的好相貌，只是瘦瘦小小的模样看着有些让人心疼。
耐心地哄着小哥儿睡下，许宁又想起了自家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混蛋，也不知嫁到夫君家之后过得如何了。才这么想着，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熟悉声。
许宁怔了怔，回过头，便见方才还在心里念叨的自家孩子就突然出现了，连忙起身上前，有些失态地抓住许瑞玉的胳膊：“瑞玉，你，你……”
许瑞玉连忙抱住自家激动的爹亲，轻声地安抚对方的情绪：“爹亲，是我，我回来看你啦。”
许宁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松开许瑞玉，上下看了看，难过又心疼地道：“你夫家对你好不好，有没有责骂过你？”
当年，许宁自带着许瑞玉回村后，就一直精神恍惚，后来更是在被村里人排挤差点儿溺死水中后受了刺激，时长会失了记忆，整日里躲在房中闭门不出。
直到许瑞玉年岁长了些，会哄自家爹亲开心，两个嫂夫郎又拉着他一起做秀活儿，有了点事情做，这才重新有了些生气，偶尔也愿意在家中走动走动，只是还是不愿踏出家门一步。
许清华也担心他又被外面那些嘴碎的人言语刺激，便也不逼着他，只让他偶尔在院里活动活动。
前些日子许瑞玉自作主张嫁了人，许宁便一直担心，也亏得他平日里从不出门，并不知道那盛家的侄子是个傻子，否则，只怕会再度忧惧过度，又回到以前的状态了。
也正是因为他不知道，只听自家孩子说那盛家有多好多好，是向才村的大姓，他才会同意了许瑞玉先斩后奏的做法。
可是，许瑞玉一嫁这么多天却音讯全无，他止不住地担心是不是这孩子也把他给骗了，如今见人平平安安地回来，脸色似乎也好了不少，这才微微地放下心。
看来瑞玉胆子还没有大到连他都敢骗的地步。
许瑞玉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更何况这几日他确实过得很好，便搂住自家爹亲撒娇地道：“夫君他人很好，从来没有骂过我，只是前些日子他受了伤，我们这才没有来看你。”
许宁闻言连忙关心地道：“那他伤得重不重？”
“现下已经大好了，他今日也跟我一块儿回来看你了，你……要不要去见见他？”许瑞玉有些期待地看向自家爹亲。
许宁一愣，在自家孩子期待的目光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外人，但是那是许瑞玉的夫君，他的儿胥，他想见一见，看看那个人，是否真如许瑞玉所说的待他好。
他自己这一辈子活得糊涂，没遇上什么好人，临了只能龟缩在哥哥身后当一辈子的鸵鸟，连累了哥哥一家，也害得自己的孩子自小就受尽欺负。
不过瑞玉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他选中的夫君，定然会比自己好……
带着这样的想法，许宁走出了好多天没有踏出的房间，看到了客厅里的盛济远。
盛济远瞧见许瑞玉带着一个陌生漂亮的中年哥儿走出房门，便猜到这是自己的岳父，连忙起身走上前，恭敬地道：“见过爹亲，我是瑞玉的夫君，名叫盛济远，爹亲喊我济远即可。”
盛济远眉目清正，身姿挺拔，待许宁的态度也分外尊敬。
许宁这是第一见盛济远，盛济远这尊敬的态度自然是因为重视许瑞玉，这么一想，许宁一直以来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许清华见许宁愿意出来也很高兴，未免许宁多想，还帮着盛济远多说了一句：“济远是好孩子，你当放心了。”
许宁点了点头，刚想开口，却听门外传来阵阵吵闹的叩门声，还伴随着代村长高喊：“许家的，快开个门。”
许清华皱了皱眉，不过还是上前将门打开，疑惑地道：“村长，不知您这时候过来，所为何事？”
代村长钱鑫让开肥胖的身子，露出外面此时正躺在架子上的孙超，孙超透过门，看到里面的盛济远，立时双眼泛红，恨不能当即就冲过去咬下盛济远的肉来，指着他大叫：
“村长！就是他，就是他把我打成这样的！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把这个混蛋弄死！弄死！也让他尝尝被废的滋味！”
不得不说，这个“也”字就用的很传神。
刚刚还在许宁面前夸过盛济远的许瑞玉&许清华：“……”
盛济远：“……”第一次上门就遇到这种糟心的东西，但愿没有给岳父和舅舅留下什么坏印象。
然而下一秒，却见代村长沉下脸，面无表情地瞪着许瑞玉：“许家哥儿！允许你这样的野种留下，已经是村里格外开恩了，你怎么能带着外面的人进来殴打村里人，简直目无王法！”
许瑞玉一听顿时急了，护犊子似的冲出来挡在家门口，凶巴巴地冲着孙超道：“明明是孙超先调戏我，我夫君才动的手，他那是自作自受！”
孙超这时候当然不会承认了，一脸被冤枉的表情愤怒地道：“简直胡扯！我姐姐是村长的儿媳，我要什么样的夫郎没有，怎么会看上你这样不清不白，名声烂掉的野种哥儿！”
盛济远总算是知道自家夫郎这凡事冲在前头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了，许家在这样的地方，若是再不硬气一些，怕是会被欺负得连渣都不剩了。
想到这里，盛济远微微叹了口气，随后慢条斯理地走出房门，在众目睽睽，谁也没有料到的情况下，居然又是一脚踩上了孙超，对对方造成了惨烈的二次伤害。
这一回，大概是神仙也救不回孙超的男性尊严了。
许家&围观众人：“……”
村长：“……”
“啊——！啊啊啊！”又一道熟悉的惨叫唤醒呆住的众人，村长回过神，立时想要叫大家拿下这可怕的刽子手，却见盛济远看向自己，斯文有理地道：
“代村长，诸位，你们也看到了，他方才便是如此侮辱我的夫郎，你们说，若是你们遇到自己的夫郎被人如此辱骂，你们可能忍住不动手？”
“唔唔——”众人齐齐摇头，当然忍不住，随后在村长的瞪视下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来帮忙抓人的，连忙又停下了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脑袋，其中一个看着和孙超有几分相似的老人更是冲上来想要掐住盛济远的脖子，怒道：
“纵使我儿有什么不对，你这黑心肝的东西，未免下手也太狠了。
我孙家三代单传，你这是要让我孙家绝后啊！”
老人家没能抓住盛济远，便跪在地上大声地哭嚎。
众人闻言也回过神纷纷帮腔：“就是！怎么能下手这么狠呢，你这人也太毒辣了！”
“断人香火便如杀人全家，我看，就应该把他绑起来就地处决了！”
“而且许瑞玉那哥儿本就不干不净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孙超虽说话难听了些，但是也没说错啊！”
“村长，我看还是把人先绑了再说吧！”
“你们不许动我夫君！”许瑞玉看着向盛济远靠拢的夫君顿时急了，立时就想上前帮忙。
“瑞玉——！”许宁忙把自家小哥儿抓住，担心他被那些虎视眈眈的村人给伤到了。
盛济远用眼神安抚了还在挣扎着想要跑向他的许瑞玉，负手而立，神情淡定，不慌不忙地道：“想要处决我，也得问问我向才村的盛家与杜家答应不答应。”
狐假虎威这种事，在这种满是刁民的地方，有时候却是意外的好用。
果然，众人听他搬出了头顶上的两座大山，连忙停下了脚步，看着盛济远淡定的神色，顿时有些迟疑不定了：“……”盛家和杜家，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关键时候，还是代村长想起了盛济远自称是许瑞玉夫君的事，皱了皱眉走上前，狐疑地看着他道：“我记得许瑞玉的夫君应当是盛氏族谱上一位叫盛济远的汉子，不知你是……”
“不才正是盛济远。”盛济远看了他一眼，凉凉地道。
“不可能！”代村长当即厉声否认了盛济远的话，随后冷着脸看向许瑞玉，面露厌恶地道：
“好你个许家哥儿！不止带着外人来殴打本村人，竟然还在外勾搭其他汉子来冒充自己夫君，果然和你那个下贱爹一个德性。
再留着你们简直是给我们村子抹黑，我今日定要将你许家赶出我们村子！”
“对，赶出去！”众人当即跟着村长附和，“把他们都赶出去！”
那许瑞玉嫁的明明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而现在这个自称盛济远的，谈吐清晰，脚下有力，跟傻子这两个字哪里有半毛钱关系？
这许瑞玉也是疯了，带个外面偷的汉子回来冒充自己夫君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张扬，刚进村就闹下这么大的事，这下可有他们一家好受的了。
盛济远闻言也不再给这个老东西好脸色，当即冷笑着道：“不知代村长的职位可经过了两位族长允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