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的选择
“说说吧,怎么回事?”程歆指尖轻点着会议桌面,看不出喜怒,无声的酝酿却比暴风雨更加阴沉可怖。
旁边的助理贴心地为她沏了一壶热茶,郑元面色沉静,不见慌乱:“还不是那几个老东西,只要你不在,便想方设法地给你使绊子。”
程歆摩挲着杯沿,平静的茶面映出她危险的浅笑:“平时他们怎么玩,任他掀不起风浪我就随他去了。可是现在,他们竟真敢与其他势力勾结,蚕食公司的利益,倒是我手软,叫祸害遗千年了。”
“查到是哪些他们勾结的是哪些势力了吗?”
陆川泽点点头,随即有些头疼地表示:“大部分都查到了,不过剩下的一小部分,你知道的,太深了,这么多年足够他们发展的根茎深深扎到地里。”
程歆向他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现在你所掌握的那些,先发到我的电脑里,稍后我会处理,至于剩下的,我会想办法。”
——
黎臣现在很头疼,自从今天上课从来不迟到的他在第三节课上课才到,老师和同学便频频将探究的目光投向他,以至于他不得不心虚地将身上的高领毛衣再拉高一点,生怕身上暧昧的痕迹会被这群好奇心旺盛的同学看出来。
整整一节课,他都在煎熬中艰难度过。
好容易熬到了下课,他的好哥们兼舍友周晏便迫不及待跑到他的身边,兴冲冲地捣鼓他:“哥们,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说说吧,遇着什么好事啦?”
周晏不说还好,一说,黎臣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神色轻佻,笑意惑人,还一口一个“阿黎”的危险人物。
不行,不能再想了!
他的手在周晏看不到的地方攥紧又松开,故作轻松开口:“没什么,就是通宵起晚了。”
只是周晏明显不信,他满脸写着“你看我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并且凉凉道:“你这么说就是不把我当自己人了啊,谁家好人大夏天穿高领毛衣啊?”
黎臣一怔:“……”坏了,他光想着遮住痕迹,只是随手挑了一件衣服,现在看来,分明是在欲盖弥彰!这下就连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昨晚上一定发生了点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到底是少年人,藏不住事,性子再清冷也没法坦然面对初经的人事。现在,黎臣面上面无表情,似是看不出什么别样的情绪,可他的耳朵,却是从耳朵尖红到了耳朵根,还如同烧起来一般滚烫。
周晏看着浑身冒着热气的黎臣,终于是有了点良心,不去逗他了。旋即一抬头,看到了在门口羞红了脸,被一群小姐妹推推搡搡的女生。
视线下移,浅粉色画着爱心的信封很快映入眼帘,周晏了然,用胳膊肘戳戳黎臣:“喏,找你的。”
黎臣已经调整好了状态,闻言淡淡开口:“没准是找你的。”
周晏:“……”不是大哥这话你也说得出来?
其实平心而论,周晏模样并不差,只不过他是体育生,常年风吹日晒地练体育,皮肤是健康发亮的黑,加之说话做事都大大咧咧,所以不是当下大部分女生喜欢的类型。
反观黎臣,平时说话斯斯文文的,皮肤白净,模样是一等一的好看,成绩又好,也难怪送情书的女生几乎踏破了他们班的门槛。
“不好意思小妹妹,他有女朋友了哦。”
一道笑意盈盈的女声响起。本来看黎臣不出来,女生索性主动进去,只是没想到,还没靠近他呢,一只白皙柔软的手就先轻轻握住了她,连带着一股玫瑰的清香也在鼻尖散开来。
仿佛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黎臣彻底呆住。
教室里因为这不大不小的一句话也热闹起来,不是因为内容,更多的是程歆出色的容貌。这个年纪的人虽说有意识地打扮自己,但眉眼间那股稚嫩青涩却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现今一看到程歆,她身上所散发的成熟与妩媚的风情勾人心魄。但她的神情又似乎是单纯的,天真的,有种不谙世事的美好。这样两种极端矛盾和割裂的气质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却使人感到并不奇怪,仿佛她本身就该是这样,充满着矛盾与神秘。
女生从一开始的愣住中回过神,她瞪大眼睛看向程歆,本来是要质问她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说的话是真是假。可一着急,竟一个问题也问不出了,只能憋红了脸。
“不信?”程歆忽然有些坏心眼,她真的很想看看黎臣这个闷葫芦会有什么反应。
“当然不信!他……他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女生有些急,憋红了脸反驳道。
黎臣虽与她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不知怎的,一看到她眸底闪着的似笑非笑的光,下意识地便心觉不对。
她慢悠悠地来到他身旁,由于太过震惊,一时间谁都没有动,黎臣也是。他看着女人的手环住他的脖颈,犹如一条绮丽的毒蛇缠上它的猎物。
女人的唇凑近他的耳畔,一字一句,气息缠绵:“阿黎,你也不想吧,脖子上的痕迹被看到。”
黎臣先是被她说话间呼出的热气红了耳廓,气流像是一簇羽毛在他的耳间轻飘飘地扫过,如同那晚女人带着凉意的指尖在他身上游走带起的战栗。随后程歆的话也让他整个人仿佛要被蒸熟。
他想,他该抓着这只作乱的手,然后把她带出去好好地质问她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这样还不肯放过他,为什么还要到他的学校来。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一把握住程歆不安分的手,那只手却像没有骨头似的,不仅反握住他,还在他的手心挠了挠,激起阵阵痒意。
“你……你们这是?!”
终于周晏回过神来,他看看自己的好兄弟,又望望程歆,顿时感觉自己的cpu烧了。
经过他这么一嗓子,全班都从被震惊的呆愣中找回神智。男生纷纷向他投来“你小子可以啊”“深藏不露啊”的眼神,女生则一脸幻灭。
黎臣深感这个班呆不下去了,他拉着程歆,就要往外走。
正巧这时,上课铃响了。程歆笑眯眯地:“阿黎,不上课吗?”
她自己将火烧了起来,却在一旁充当事不关己的观众,当真……当真是恶趣味十足。黎臣如是想道。
没想到程歆先一步拉住他,带着他一路小跑起来。披散的黑发在风中分外招摇,她倒真像是玫瑰化成的,连发丝都沾染着玫瑰清香,奔跑之下,带起一阵芬芳的风。
他所在的大学是可以在上课期间离开的,所以看到一路小跑的两人,保安没怎么管,只是嘱咐一句注意安全。
望着两人慢慢远去的背影,保安大叔由衷地感叹:“还是年轻好啊。”他看这对小情侣也很是般配,想当年他年轻时,也是他们学校公认的校草。保安一边深觉岁月不饶人,边饮下一口枸杞冲泡的热茶。
程歆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少年的不安,对未知的不安,他不知道程歆又想去哪,又想做什么,大概是那晚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
他们在一处画室门口停下,程歆抬脚走进去,黎臣没动。
他深吸一口气:“有什么就在这里说清楚吧。”
程歆成心不让他好过:“说什么?我们之间难道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吗?”
黎臣此时却出奇地冷静:“我不知道你是谁,你的身份,我承认那天晚上你救了我,我也很感激。但你……你也从我身上收取了相应的报酬,你很厉害,知道的也很多,但我想我们从此两清了,你也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他本应该如释重负,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巨石,几乎喘不过气。
程歆的目光中有意料之中的笑意,也有几分欣赏,不错,这样的话,还有点意思。
程歆没有继续同他争论,她无意识地把玩着自己的发尾,殷红的唇角勾起,声音中是隐秘的善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有一个因意外双腿残疾的妹妹。”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黎臣听懂了。
她可以请到最高明的医生,最先进的仪器,最完美的治疗方案,这些都是他永远做不到的——但她没有义务。接下来,是他的选择。
她这样几乎有些威逼利诱的意思,但黎臣心中却仿佛松了口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追问他的答案,程歆只是缓缓进入了画室。黎臣手上忽地少了一点温软,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失落,在冒出来后又很快消失。
暖黄色的灯光温柔洒满了画室的每一个角落,连灰白冷硬的石膏像都染上柔软的气息。
黎臣不自觉地抚摸着这里的一切,摆在展台上的石膏像,散落一地的铅笔,略微干涸的颜料……都是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如今真真切切地在他眼前。
“阿黎!”程歆在唤他,“帮我画幅画,好不好?”
他抬眸望去,女人笑得张扬,那双多情勾人的眸中此时却只容下他一人。她爱穿红色,绸缎的裙子不似昨夜初见那般贴身,仍隐隐窥见曼妙的身段,风情却不艳俗。
他生硬地移开眼,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陷进不得抽身的沼泽。他听见自己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