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七章伺候盥洗
稍晚些时候,阿窈和竹韵把两人商量出的轮换结果告诉霍管家。霍管家记下来,又指点她们厨房的位置,以及告诉她们几时可以去拿晚膳,就让她们回去了。
晚间用完膳,两人梳洗一番,就躺在床上。因为初到湛园,对环境比较陌生,阿窈和竹韵都没能很快睡着。竹韵睁眼望着床顶,满脸心事。
阿窈以为她是想家人了,在小床上侧过身,安慰道:“姐姐别灰心,我们若是伺候得好,公子说不定会许我们回去探望家人呢。”
竹韵苦笑,她没有阿窈这样的乐观,从踏进湛园的那一刻开始,她只有两个结果,爬上顾缺的床,或者死在湛园。若是她死了,侯夫人总不至于再为难她的家人。
“阿窈,你想伺候大公子吗?”竹韵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悲哀。
阿窈翻了个身,微弱回答:“唔…想。”
想到白天阿窈的反应,竹韵免不了多问一句:“我说的是在床上那种伺候……”话音刚落,她就听到熟睡的呼吸声,侧过头一看,阿窈左手紧攥着小荷包,睡得正香。
竹韵无奈,起身下床,把她露出来的左手塞回被子里,又将被角掖好,这才回到自己床上倒下,听着不远处均匀的呼吸,她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翌日天色还未大亮,阿窈就来到沉暮院,她端着盥洗的用具站在顾缺寝房外,轻轻敲门:“奴婢来伺候公子盥洗。”
里面没有回应,阿窈等候片刻,听见房间里有走动的声音,正觉好奇,寝房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高大的男人似一堵墙般站在门口,阿窈认出来他就是那日在侯府推着顾缺的随侍,于是朝他微笑。
奈何高大随侍无视了她善意的笑,冷硬开口:“等着。”
阿窈正不知所措时,寝房里传来一声:“十三。”那声音微微发沉,又带有一丝沙哑,是顾缺在叫高大随侍的名字。
十三听到顾缺在叫他,立时转身回到房间,阿窈顿觉周遭的空气都少了压迫感。她看着十三转过屏围,听到他低声跟顾缺回禀了两句话,而后屏围那一端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不一时,十三推着顾缺从屏围后走出来,早起的顾缺脸色更为苍白,唇色却是不正常的殷红,墨发披散下来,衬得那张脸越发妖异阴森。
“公子要梳洗吗?”阿窈很自然地扬起笑脸。
顾缺黑眸沉沉望着她,道:“进来。”
阿窈端着盥洗用具走进寝房,将铜盆摆放在架子上,她用指尖试了试,发现水温正好,于是将一块干净的布巾放在水中,轻搓、拧干、对叠成方形捧到顾缺面前。
“公子先擦擦脸吧。”
顾缺伸手去接她手上温热冒气的布巾,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手,被温水沾湿的肌肤温暖湿滑,他蜷起手指,捏着布巾的边角,将布巾覆在脸上,独属于她身上的甜味涌入鼻尖,顾缺擦脸的动作微微一顿。
说不上厌恶,但却有一丝怪异和别扭。
顾缺慢条斯理地擦完脸,将布巾放回阿窈手里,看着阿窈在铜盆里将布巾重新洗过,搭在架子上。然后她又倒了一杯水,拿着痰盂过来,让他漱口。顾缺漱完口,她又拿着梳子过来,要为他梳头。
阿窈站在他身后,轻轻捏起他的一缕头发,拿着木梳,从上梳到下,她动作小心温柔,没有扯痛他分毫,但那双轻柔的在他发丝间穿梭的手,却让顾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别扭。
他双手握紧扶手,凛声道:“不必梳了,下去。”
阿窈微怔,看着手里刚梳一半的头发,无措地把木梳放下,低下头走出去。她以为自己不小心,梳得顾缺头疼了,心情十分低落。
陆元走进沉暮院就看见昨日那个让顾缺改变主意的小婢女站在寝房外,正低着头神色懊恼,连他靠近也没发觉。
他轻咳一声,问:“怎么站这了?”
阿窈抬起头,如同看到救星,她难为情地说:“我惹公子生气了。”
陆元震惊不已,今时今日的顾缺,竟还会被一个婢女惹怒。等他问完阿窈因由,却更震惊了,因为阿窈说,她给顾缺梳头发了,梳到半途,还被顾缺赶出来了。陆元敏锐地从阿窈的话中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笑着自语:“这倒不像是生气。”
见阿窈睁大一双懵懂无辜的眸子看着他,陆元笑了笑,道:“今日有朝会,公子很快要出门,你若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以后找个时机跟他赔不是便可。”
陆元说完就进去找顾缺了,阿窈将他的话听进去,忽然想起什么,提起裙摆步伐急促地跑出院子。
寝房内,顾缺听到外面一串明显的脚步声,眉头不自觉轻轻一皱,察觉陆元悄悄投来的目光,他转瞬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样子。
陆元没在他脸上寻到半点波澜,顿觉泄气,道:“顾大人,马车在外等着,敢问大人何时出发?”
顾缺冷冷睥了他一眼,唤了一声:“十三。”
十三立刻会意,推着顾缺走出寝房,从沉暮院出来,向湛园门口走去。
意外的是,来到门口,顾缺眼前再一次出现阿窈的身影。
她怀里抱着一样东西,似乎刚刚赶过来,胸口还在微微喘着,见到顾缺,她霎时眼前一亮,朝他小跑过来。
“公子。”阿窈来到顾缺面前,轻喘着将一样东西放到他怀里。
顾缺感受到手边的暖意,微低下头,看到个只有掌心大小的手炉,以及阿窈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
阿窈眉眼轻弯,道:“路上冷,公子带着它吧。”
顾缺抬眸,望进那双浅笑明眸里,满满的善意和关心,若是装出来的,那她的确很高明,如若不是装的……他看着阿窈,目光越发深沉,顿了顿才移开视线,神情疏淡地开口:“十三,继续走。”
他始终没有碰那只小巧的手炉,但也没有把它丢开,只是任由它留在自己怀里,随着轮椅走动而轻轻摇晃。
到了马车上,顾缺看着腿上的手炉若有所思,陆元猜不透他,忍不住问:“大人,这手炉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顾缺目光瞥向他,嘴角带着一丝闲散的笑,忽然提起那只手炉朝他扔过来,陆元忙去接,双手握住手炉,脸上尤为不解:“大人为何要扔了它?”
“查。”顾缺轻轻捻动左手上的墨玉扳指。
陆元愣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大人觉得这手炉有问题?”
顾缺并未回答陆元的疑问,但那张脸上的漠然和讥诮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陆元一想也是,从靖安侯府送来的人,他怎么会真正放心呢?
马车行进皇宫,踏上长长的甬路,一路来到奉元殿外。百官已经候在殿外,看见顾缺的马车停下来,他们的目光或仇恨,或畏惧。
临下马车前,从昨日好奇到此时此刻的陆元终于憋不住问道:“您既然怀疑,为何还要留下她?”
这时十三将坐在轮椅上的顾缺接下马车,顾缺抬眼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对待他的态度,无论仇恨还是畏惧,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乏味。
不像她,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