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人像摄影

    相比往年，今年过年要比前几年早得多。一月下旬，便是过年期间。

    一月初，我便在官网放票的那一刻，抢到了除夕前一天到南城的机票。如此一来，我便可以在暇城陪周言多待几天。晚一点回去，也能少听父母的唠叨。

    公司的放假时间是腊月二十六到大年初九。随着临近放假，很多同事陆陆续续请好假后便提早结束工作，踏上了回家的旅途。也因为如此，公司里的人也越来越少。陈莹也早早回了家，所幸客户估计也因为去过年了，所以我手头也基本没什么事情，明年的项目规划也早早提交了上去，基本是第二年的延续性服务。领导看了以后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也不是个暇城本地人，再过不久他也会提早回去。很有可能，我就是那个最晚离开公司的人。至于可丽，她很想把咖啡店过年都开着，毕竟暇城在过年期间来旅游的人还是有不少的，她不想错过这个商机，奈何拗不过家乡的父母，另一方面，小雨也得回家过年，可丽一个人也开不动店。其实，她是舍不得那白交的房租:

    “珊珊你知道吗，那店铺租金一年六万呢。。我一走10多天，我岂不是亏个一两千啦。”

    “别说了，我们租房的也一样呀。”

    “对哦。。算了，还是回家好好玩吧。”

    人在异乡，我们确实没法把账算得过于精细，不然日子怕是真的会过不下去。很久以前，我试着把每天的支出都算得很细，试图规避掉那些无效支出。但事实证明，在快乐和省钱之间，我做不到二选一，只能尽量做到平衡，就比如从周言爷爷奶奶家出来那天和周言吵架最后两个人去买关东煮吃。这些突发事件产生的花销我是没法减少的，何况这点关东煮所给我们带来的快乐真的很重要，再比如我为了省点电费不开空调，换来的就是周言和我热到不想跟我说话，人生在世，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不爽呢。所以，还是选择安心过我们想要的生活吧。

    离开暇城的前一天，我和周言考虑到我要回家后，出租房会空置个十多天，我可不希望回来的时候家里都是个灰尘。所以我们正在家里收拾着，希望过完年回来的时候能一进来就有接着住下去的欲望。

    周言一开始并不愿意在过年期间回到自己家去住，他说：

    “如果我回去住，我爸妈肯定一个劲的拿我跟你结婚这事来对我进行思想教育。我怕他们趁你不在，背着你偷偷说你的坏话。”

    “这有什么的呢，说不定我回去后我爸妈也要说你的坏话呢，那你还让不让我回去啊？”

    “让！我倒想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所以啊，你就好好面对你爸妈，只是你要答应我，有事不要瞒着我，可能我听完会生气，但是你瞒着我我一定会更生气。”

    “那既然都会生气，是不是不告诉你更好。”

    “不行！有些事情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瞒不住的。”我故意盯着周言的眼睛看，他并没有回避，而是也盯着我，直到我两额头撞到额头，他摸了摸我的头后，我说：“眼神很真诚，应该没事瞒着我~”

    “切~我能有什么瞒着你的啊，真的是。”

    我和周言，都已经25岁了，无论是学校里还是社会上，这么多年来，我们一定都感受过身边的人是如何在背后谈论自己。就拿我不接受调岗这事来说，我都能想象领导背后是怎么和其他同事谈论我的，而又有谁能设身处地地替我说一句“任珊的选择是对的”呢。而比起他们怎么说我，我更在意他们会因此做些什么。但我相信，无论是我还是周言，我们的人际关系绝对不至于会让人产生背后捅刀子的想法。

    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不管周言的爸妈会跟他说些什么，我都愿意去接受。我更在乎的，永远是周言的想法。

    彼时的窗外突然下起了雪，我打开窗户，伸出手感受着雪花落在我的手上，又很快随着我掌心的温度化作雪水，或许我的爱情就像这雪花一样，不管它变成什么样子，它依然会在我的掌心里。我好想多留几天，如果这场雪能一直下下去，我能看着我所热爱的这座城市渐渐被白雪覆盖的的样子。它就能和周言一样，成为我内心最美好的回忆之一。也许是心里突然有些舍不得回家，我对周言说道：

    “周周，我们出去走走吧。在我离开暇城之前，让我再看一眼2022年的它。”

    “怎么了呀，你又不是过完年不回来了，我还要去找你呢。”

    “哎呀，难得暇城下雪，陪我出去走走嘛。”

    “好~”。周言和我放下手上的活。穿上鞋一起走出家门。但刚按下电梯，周言就又跑回了家里，原来是为了拿上他的微单，他说：

    “那我也要拍下你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的样子。”

    我笑了笑，挽着他的手一起走下了楼。随后，我们便在小区里，又像过往那样，分别做起了摄影师和模特。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不是那么喜欢人像摄影。

    明明我就在你身边，你何必要拍下我呢，你为什么要突然记录下来呢？是希望一个人的时候能打开微单去回忆我，从而代替没有我的时光吗？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根本不会去翻相机里的我的照片的。如果换成是我，如果我的时光里不再有你，那我另可我的微单还有手机里一张你的照片都没有，因为我不想去通过照片感受没有你的时光，哪怕这张照片拍得再好，我都不希望这一切发生。

    想到这一切，我便对他说：

    “周言。”

    “嗯？”

    “不要拍了。”

    我走上前去，关闭了他的微单开关。随后抱住了他。并说：“你害不害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只能看着我的照片想我。”

    周言思索片刻，说：“怕。但，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我希望这些照片，永远是我们一起的回忆，而不要变成，你的回忆。如果有一天，你要靠翻它来想起我，我另可我们彼此再也不留下任何关于彼此的照片。因为，我只想在你身边啊。而你隔着距离拍我，万一有一天，这段距离变成永恒了呢？”

    周言似乎被我问住了，低头看着我，又低头看着微单。气氛一度变得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因为明天就要离开，我才变得如此伤感。或许，我对他的感情，真的比过往深了许多，以至于我开始在意他还会不会在我身边。

    周言思索了好一会后，他说：“珊珊，我拿着它记录那些美景，是因为我不常来，我想留住我所见过的美好瞬间。而人像摄影师或者婚礼摄影师，是帮助客人留住那些客人一生中最美的瞬间。他们只是客人，是过客。而我给你拍照，初心是在于想留住每一处风景下，和它合为一体的你。那这既然让你感到伤感，我以后就少拍吧，你说得对，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是啊，他明明只是想拍下这场雪，以及雪里那个想要在今生今世陪着她的那个我，他想留下这一瞬间，留下看雪的我。

    我渐渐发现，我有点多虑过头了。于是，我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他，然后把微单从他的脖子上拿了下来，说道：

    “那就让我们一起多留下点这场雪中的回忆吧！”我把屏幕翻转成自拍模式，随后拍下了我们在雪中的合照。因为我想，在周言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我要看着这些合照，安然地度过这个春节。

    “傻瓜，我走前面，你给我拍好了吧，或许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我接受了他的想法，待他在前面走着后，我拿起微单，拍着他在雪中的背影，不得不说，他的那件黑色皮大衣还挺适合他，其实我给他买这件大衣，是想看看他穿上会不会像他在看的《假面骑士龙骑》里的那个主角秋山莲。不过确实是我想多了，虽然大衣适合他，但是两人的气质还是差了一大截。周言虽然身高差得不太多，但是确实不像莲那样冷俊，反而有点另一个主角城户真司的逗比。或许，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地方吧，也有可能，他的这一面仅仅在我身边体现。

    路过可丽的咖啡馆，已经关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开。街道上的人群也比以往少了不少，暇城终于有了一些往日的青市时那样安静的味道。只不过，青市从不至于任何时候街上的店铺都关得一干二净。周言曾说，想和我一起住回青市去，那样安静的环境，真的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

    第二天，暇城的雪便停了，我的飞机也因此很幸运没有晚点。但这也意味着机场里我和周言没能再多待一会，我真的很舍不得他，当然我也更期待过年他来到南城，面对我的家人，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但现在，我只想牢牢地抱紧他，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

    “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地哦，珊珊。”周言摸着我的头说。

    “你也是，周周。那，我走喽。”

    “嗯嗯。”

    我拉起行李，走向检票口。

    飞机上，打开飞行模式后，我便开始翻着昨日下雪天和他一起拍下的照片。现在，我终于明白情侣间人像摄影的真正意义了。原来，这些照片正是在我不得不离开他的时候，用来想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