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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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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玉泽看见文明达,先是一愣,旋即立刻向前一步,将靳星纬整个人护在身后。

    “怎么了?”

    靳星纬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当事发突然,池玉泽本能地要保护他,不料腰间猝然一抖,玄剑刷一声出鞘,剑锋闪着寒芒,直指跪在地上的文明达。

    靳星纬:?

    文明达:!

    剑一出,人群哗一声就乱了。

    被调来的守城军立马上前拼成一道人墙将前来围观的百姓隔开,为首的将领扯着嗓子大喊让大家快走,应安康抽出剑来,挡在靳太守身前。

    法会刚刚结束,玄宗派弟子都围在法场周围,此刻腰间佩剑多少都有反应,你亮我灭,此起彼伏地闪着光。

    “这……”靳星纬扒着池玉泽的肩膀,看自己悬在半空中的剑,“这是怎么回事?妖怪?!”

    最后还是化一先反应过来,抖出赤金剑,大喝一声何方妖孽,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抽剑,围成一圈,一层一层将文明达包围。

    他跪在地上,浑身都散发着浓郁的妖气,那些黑气在周围剑光的照耀下现出实体,当即冲天而起,凝成妖阵,将这个文弱的男人包裹起来,贪婪地吸食着他的生命力。

    “退开!快退开!”

    玄宗派中人就算修为再高,到底也是凡人,待在这么沉重的妖气当中必定被碾碎侵蚀。

    池玉泽眉间一凛,从靳星纬手中夺过玄剑,如一阵风般冲了进去。

    “玉泽!”靳星纬大喊,化一立刻上前拉住他。

    这是一股很熟悉的妖力。

    冲入妖阵的时候,池玉泽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少年的双目中燃起炽烈的灵火,他催动妖力,长剑迸发出炽烈的五彩灵光,在厚重的黑色迷雾中猛地一闪,如同割裂布帛的利刃,将黑色的雾气一斩两半。

    时间在那个瞬间被放得很慢很慢,靳星纬看见池玉泽抓住文明达的衣领,扬手将他甩出去,下一秒,周围被斩开的妖气轰然而动,如同从地底卷起的狂风,悍然升起一道黑色的风墙,将池玉泽裹住。

    文明达被池玉泽揪着后领子甩飞出去,摔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周围玄宗派弟子中有不少与池玉泽相熟,见他出来了池玉泽还在里头,皆面露焦急之色。

    两脚将他踢到身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包围圈之中的风墙。

    化一手提白色软鞭,挡在靳星纬身前,狂风将他的大袖吹得猎猎作响,靳星纬大喊:“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化一淡淡道。

    风墙之中,池玉泽长身而立,大风吹乱了他的鬓角,手中长剑嗡嗡作龙虎之吟。突然,他听见风中的声音。

    “王,救我……”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是你最忠诚的仆人!”

    “你杀了他!你为什么要杀他?!”

    “至于蛇仙云舒,殿下就留他一命吧。”

    “别管我!殿下!快跑!跑啊!”

    “死吧!”

    ……

    池玉泽猛然惊醒,捂着头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望着狂风之中的重重叠叠的黑影。

    眼前鬼影憧憧,他仿佛听见了百年的绝望与痛苦,那些充满了不甘的怨毒之声环绕在他的耳边,竟差点将他魇住。

    怎么回事?

    他似乎听见了林沛悬的声音,听见百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妖王一声暴喝,挥出手中陌刀,带着震撼天地的气势一刀斩落皇帝首级。

    狂风呼啸,灰暗的天地之间浮现出黯淡虚影,林九娘的胸膛之中插着通体漆黑的长矛,被死死钉于祭坛之下,却仍奋力用双手锁住矛身,朝身后撕心裂肺地大喊。

    血从她身下流出,染红了水下行宫的水晶地面,身首异处的尸体滚落在地上,周围满是粘腻冰冷的黑血。

    林沛悬复又在血洼中睁开双眼,她坐在王座上,眼前是跪在地上破口大骂的少女。

    池玉泽又望进少女的眼睛,看见眼底深处两具纠缠在一起缠绵的躯体,满身鳞片的长蛇缠住雪白的灵猫,分叉的舌头抚过蓝色的猫眼。

    挡在面前的风墙又疯狂卷动起来,他看见英俊的将军浑身是血,抱着重伤的少年妖王从云间摔落中川,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将山体砸出一个大洞。

    玄色灵猫用九尾拔出觅龙箭,万灵修元术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山野,在那片光芒中,池凌带着一支金色的凤钗走进神庙,对林沛悬说我想向您求娶林九娘。

    还是少女的林九娘从屋里走出来,越过池凌与林沛悬,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他面前,轻轻地叫了一声玉儿。

    “娘……娘?”

    “玉儿,我的玉儿……”她突然露出凄苦的神色,“救,救她……”

    池玉泽踉跄着向前一步:“救谁?”

    林九娘在风中挣扎,灵动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如同九十六洞中丑陋的妖魔。

    “一定,保护——”

    四周尖叫声骤起,林九娘化作双目赤红的恶鬼,大张利爪朝他扑来,池玉泽挥剑欲刺,又在瞬间改变动作,改刺为挡,立时被那一爪狠狠地拍飞出去。

    “娘!娘!”

    他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四周大喊,耳旁尽是呼啸的风声,怨毒的诅咒裹挟在风里,夹杂着林九娘的尖啸,化作形状诡异的风刃,直逼他的颈侧。

    池玉泽就地一滚堪堪躲过,脑海里又浮现出混杂的声音。

    “我会永远守护你……”

    “将来我是王,你就是我唯一的将军。”

    “是你背叛了我!”

    “退兵,这是命令。”

    “王……”

    “华懿——”

    ……

    池玉泽头疼欲裂,飓风所形成的妖阵之中,属于他、不属于他的记忆混在一起,一股脑地涌入他的识海。

    他眼中的绿色火焰越来越微弱,竟隐隐有熄灭的趋势。

    突然,风中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靳星纬大喊着他的名字,由远及近,一声又一声不懈地叫着。

    那声音如同浇灌沙漠的甘霖、抚平焦虑的琴曲,池玉泽猛然惊醒,喘息着朝一旁看去。

    “玉泽!”

    靳星纬高举玄龟甲,冒着狂风步履艰难地走向他。他的头发和衣袍被吹得纷乱,眼睛都快睁不开,却仍旧咬着牙顶住狂风,一点一点地向他靠近。

    池玉泽冲上前将他揽住,用力将长剑插入地面稳住身形,大声喝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周围狂风大作,靳星纬怕他听不见,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喊,“我们一起出去!”

    “胡闹!”池玉泽用力搂住他,两人几乎被风吹得飞起来,靳星纬手中用力握着玄龟甲,金甲迸发出光芒,弹出一个将两人包裹住的结界。

    结界中狂风渐小,池玉泽一脚踏地,碧色灵光闪烁,化出九尾灵猫真身,九条遮天蔽日的黑尾将靳星纬紧紧裹住。

    他一抖毛,插在地上的玄剑应声而起,其上九转灵力奔涌,三尺青锋在汹涌的灵力之下飞速旋转起来,化作一道闪烁着五彩剑芒的长箭,朝着风墙之外飞射而去!

    长箭破风,九尾灵猫紧随其后,风墙之外,遮天蔽日的阴云之下,众人只见飓风中迸射出彩色的光芒,一道光箭飞出,如猎豹般的玄色灵猫四爪踏地奔袭而出。

    池玉泽带起左右两道狂风,灵猫在光影之中变回少年的身形,他一手持剑,一手抱着靳星纬,冲向躲在人群之中的文明达。

    周围玄宗派弟子纷纷散开,文明达大叫一声,池玉泽猛然刺出长剑,将他身上舞动的黑影狠狠钉在地上。

    妖阵从中间爆开,妖风四逸,吹翻了街边的摊位和房顶的屋瓦,所幸守城军提前疏散了百姓,否则不知要死多少人。

    靳太守提着袍子匆匆下得台来,揪着靳星纬的耳朵把他往外拎,口中念念有词地怒骂,靳星纬疼得直咧嘴。

    化一和应安康几步跑来,文明达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池玉泽那一剑将躲在他身上的鬼影斩下,钉在地上。

    如今那柄锋利的长剑正立在他双腿之间,差点绝后。

    “什么妖怪?!”应安康边说边做,话才说完,手中的符咒已经飞了出去,贴得那鬼影浑身都是,硬生生将鬼影裹成了符咒影。

    池玉泽回忆着在风墙之中的那一幕,不知是幻觉还是事实,如今正心有余悸,摆手示意别来问我。

    一边的化一紧皱着眉头,他扬起手中白色的软鞭,啪地抽在那鬼影身上。

    符咒之中传来一声古怪而沙哑的叫声,符咒轰得烧起来,片刻后竟未留下真身,唯有地面上的黑色痕迹彰显着这里曾有一个被长剑钉下的鬼影。

    “不是妖。”化一的神色有些奇怪,不同于其他玄宗派的人,他并未表现出惊诧,反倒看起来有些不悦,“是魔。”

    “魔?什么魔?外面的魔进来了?!”靳星纬刚被他那关心则乱的爹一通揍骂,捂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过来,看了一眼文明达,哟喝一声:“这怎么尿了?”

    文明达立马捂住衣袍下那滩印在石板地上的水渍,神色尴尬,靳星纬颇有一种整死你个王八蛋的快感,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应安康和化一蹲下来开始盘问这位文大人,池玉泽同靳星纬站在一旁,突然道:“还记不记得?你去文府的那天晚上,躲在屋顶上的时候你的剑亮了。”

    靳星纬立马想起来那天晚上,道:“你一直跟着我?!”

    池玉泽没想到他的重点如此清奇,无奈地点头说是。

    这厢二人正说着,那厢化一和应安康也算是盘问完了:据文明达所言,他的夫人云氏近日身体欠佳,一连许多日都发着低烧,夜中还时常呓语,京州的大夫都请来看了个遍,药也吃了不少,却总是不见好。昨天夜里,云氏突然发起高烧,文明达在夫人榻边守了一夜,后来实在困得不行,五更天的时候睡着了。

    天亮后他被府上下人的尖叫声惊醒,发现夫人已经不在榻上,匆匆跑出去看,只见云氏满嘴是血,手中抓着不知哪来的生肉。

    文明达吓得差点昏死过去,云氏却突然朝他扑来,他连滚带爬地想逃,脑袋撞在墙上挨了好几下,最终在一众家丁的保护下逃了出来,匆忙跑来求救。

    靳星纬脸色不善:“你就这么放着你媳妇不管了?她要是跑出去了邻居怎么办?!”

    应安康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摆手道:“不会不会,这位文大人曾来玄府求过镇宅的法器,想来那妖是跑不出来的。不过听这症状,像是中邪……”

    池玉泽双手抱臂,阴恻恻道:“那你还不去抓?”

    一语惊醒梦中人,不论云氏到底是中邪还是怎么着,与其在这里瞎猜测,还不如直接抓了再看实在。

    应安康立马着手安排,让化一带上几名弟子陪靳星纬和池玉泽前去,自己则带领其他弟子留下善后。

    靳星纬应了,正要走,便见他爹脸色不善地跟了上来,正要让他爹回去,就见他爹瞪他一眼,当即不敢说话了。

    由文明达带路,众人抄着近路匆匆前去,还未到文府大门,就见一群狼狈不堪的家丁下人坐在府外,唉声叹气的唉声叹气,抱头痛哭的抱头痛哭。

    他们大多身上都挂了彩,有的是逃命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自己摔了磕了的,有的是一开始没躲开让咬着了抓着了的。

    化一让弟子们前去为受伤的人诊治,随手点了个管家模样的出来,问:“里头怎么样了?”

    那管家是个胖子,满头虚汗,现在还没缓过来,声音都在抖,结巴道:“夫,夫人,还在,在,在内宅里,里边儿……”

    池玉泽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人去休息,又转头对文明达道:“文大人,您带个路?”

    文明达当即面露菜色,哆嗦着后退两步,也像管家一样结巴:“不,不,不用了,了吧?”

    靳星纬本来就看他不顺眼,闻言一脸不耐烦,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推到大门前,道:“那是你媳妇,你忍心弃她于不顾?赶紧带路!”

    他这话说得极为巧妙,须知像文明达这样的官,明明无恶不作坏事做尽,偏偏就怕别人说他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如今靳星纬当着他上司的面说这种话,他就是再怕也得陪着进去,否则成什么了?

    于是文明达只能硬着头皮去开门带路,靳太守本不愿靳星纬涉险,但估计这倒霉儿子也不会听自己的,于是便也跟了进去。

    化一瞥他一眼,道:“大人,不要勉强。”

    靳星纬这才注意到他爹,哎哟一声,问你来干嘛啊?

    靳太守听了胡子都气直了,差点揍他,池玉泽忙出来打圆场。

    于是文明达在前引路,身后跟着池玉泽,池玉泽后边是靳星纬和靳太守,最后是垫底的化一。

    池玉泽尚不清楚云氏的状况,颇有些紧张,但化一却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闲庭信步得像是在自家院子里散步。

    五人进了内宅,池玉泽胸前的衣襟之中突然闪烁起光芒,引得化一笑说你这是藏了什么好宝贝。

    池玉泽也奇,伸手去摸,只见掌中躺着当初黄鼠狼精给他的那块“灵石”。

    这所谓的灵石与王夫人的海玉断镯为同一种材质,池玉泽将断镯送去给了林沛悬,自己留下了这么一小块研究。

    而此时,这块灵石不知为何突然闪烁起来,周身都泛着幽幽的紫黑灵光。

    靳星纬见状正想说话,突然听见廊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轻巧的猫儿落在瓦片上。

    他立马反应过来,回身扑倒他爹往边上躲,池玉泽一脚踹开文明达,旋即同化一一左一右地退开。

    众人头顶爆出一声巨响,长廊顶上开出一个大洞,云氏身形扭曲,如兽般落下来,四肢着地,口中发出低低的吼声,匍匐在池玉泽身前,不住地拧动颈脖和手脚腕。

    靳星纬正保护他爹呢,见状冷不丁冒出一句:“她抽羊癫疯?”

    饶是现在这情形再紧张,池玉泽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就在这时,云氏趁他一笑分神,嘶吼着扑来。

    她动作极快,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池玉泽连忙抬手与她对掌,只觉一道灵力撞入四肢百骸,颇为凶悍,在体内横冲直撞许久也没有缓冲,几乎将他的经脉震断。

    他猛然后退两步,另一边的化一感受到两股冲撞的灵力,原本放松的面容陡然严肃起来。

    他的眉宇间刹那聚满杀气,白色软鞭飞出,勒住云氏的颈脖,将她拖来身前,旋即一掌拍上。

    云氏一声惨叫,喷出一大口鲜血,如同破碎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撞在院中的假山上,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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