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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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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临近京州的外山不同,中川山靠近深山的地方一年四季总是很静的。小兽趁着日头好爬出洞来躺在岩石上翻开肚皮晒太阳,深山之中独有的白色林鸟一排排站在枝头,一声一声叫着,直到——

    “我不过就睡了一觉那人类小子怎么又上山来了?!”

    香雪今天穿了条□□色的裙子,一手捏着丝绢手帕,一手拎着大裙摆,逃命似的往神庙跑,上次来给池玉泽送灵菇的小鹿妖跟在她后面,扯着嗓子喊她。

    “香雪姑姑!等我一下!”

    两妖一前一后在山林中狂奔,吓得躺在石头上晒太阳的小兽哎呀呀滚进土里,停在树上的林鸟被惊得飞起来,一时间林子里乱作一团,飞禽走兽纷纷往外逃给她让路,香雪急得两只兔耳朵都要冒出来了。

    “完了完了完了,殿下这回肯定得把我做成麻辣兔头!”

    小鹿妖跟在她后面,脚步越来越快,渐渐追到香雪身边,只见他下半身闪烁起流光,五彩的灵光在林荫间流转,少年矫健的双腿眨眼之间化作林鹿四蹄。

    他抱起香雪,四蹄向前一跃,稳稳当当地将香雪驮在背上。

    香雪骑在鹿上喘气,拿丝绢手帕擦汗:“我命不久矣,等我死了,你就和你娘去京州,我在那里有处宅子。”

    “您怎么这么多宅子?我记得上次好像说在凤夏城也有。”

    “狡兔三窟懂不懂!”她照着少年的肩膀一拍,“磨磨唧唧的!跑快点儿!”

    神庙内,林沛悬闭着眼睛靠在摇椅上喝茶晒太阳,靳星纬和池玉泽蹲在离她最远的位置剥豆角,时不时往她那儿看一眼,说话时的声音都低得跟做贼似的。

    “师父她今天是怎么了……”池玉泽蹲在角落里,心中记挂着林沛悬的伤,总忍不住看她,靳星纬背靠着墙,也看了林沛悬一眼,摇了摇头。

    “她平时也这样?日子过得倒是好悠闲好自在。”

    听着靳星纬感叹,池玉泽干笑两声,没接话。

    毕竟他总不能说其实平时根本不悠闲也根本不自在,只不过是因为你来了所以不能教训那些不识相的妖怪只能在家晒太阳了。

    靳星纬这昨天在家特意去厨房兜了几圈,盯着他们家厨娘洗菜,偷学剥豆角的手艺。

    后来看得厨娘都烦了,把他往外赶,生怕自己的饭碗被抢。学会了豆角到底怎么剥的靳星纬蹲在墙边,两腿之间放了个小盆,有模有样地照着豆角两边一掐,扔进盆里。

    “这些豆角是那天你回玄府的路上买的?怎么看着像是放了十几天了的?不大新鲜啊。”

    能新鲜吗?池玉泽想,这是我上次下山的时候买的,准备晾干了给香雪当磨牙零食吃。

    “可能是厨房太干了。”池玉泽编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打着哈哈三句两句糊弄过去,靳星纬又问:“你们今天不会就吃豆角吧?”

    其实我们平时不吃饭。池玉泽腹诽。

    “不是,待会儿会有人送肉来,山鸡肉鱼肉都——”

    靳星纬突然捂住池玉泽的嘴,嘘了一声。

    他刚剥完豆角,手上还残留着豆角浅淡的香味,池玉泽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他手心,靳星纬立马触电般火急火燎地抽回手。

    “别闹!你师父睡着了。”靳星纬指了指他身后的林沛悬,“咱俩声音小点儿。”

    池玉泽点点头,不料靳星纬话音未落,院子外面就传来一声大喝:“玉泽!”

    香雪一路狂奔而来,额头上的汗还没擦干净,轰一声推开神庙的大门。

    池玉泽心想完了。

    果然,门开后香雪迟迟没有进来,池玉泽蹲在原地,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她还维持着开门时抬臂的姿势,一张雪白的小脸一抽一抽的,两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坐在摇椅上的林沛悬。

    林沛悬靠着椅背,睁开一只眼睛看她一眼,香雪顿时浑身汗毛倒竖,要不是靳星纬在,当场就要跪下了。

    “殿,殿,玉泽他师父!我,我,我来主要是……”

    林沛悬看她一眼,正要说话,突然感应到什么似的,猛然看向远方。

    香雪一口大气都不敢出,片刻后,林沛悬转过头来,指了指池玉泽和靳星纬,又指了指她,再指了指京州城的方向,然后五指一并,手背对着她摆了两下——让她快滚。

    于是香雪立马冲进院子里,拉着池玉泽和靳星纬滚了。

    三人一路“滚”到山下,香雪才拉着他俩停下来,找了个树墩靠着休息。靳星纬看看香雪,又回头看看山路,陷入了“我才上山半个时辰都不到我怎么就下来了”和“为什么我上山要爬好几个时辰但是好像一眨眼就下来了”的思考里。

    池玉泽则望着他们下来的方向,眉间紧锁,摸不透林沛悬的意思。

    显然从昨夜开始,林沛悬一直在躲着他,或者说一直在刻意避开与他交流,大概是怕他再问以前的事,这让他有点儿郁闷。

    他能理解师父有不想让自己知道的秘密,却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连自己父母的事都不能够过问。

    池玉泽从小就很听林沛悬的话,林沛悬说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他很懂事,不需要林沛悬操心,林子里的其他妖总说他又乖又听话,但池玉泽知道并不是这样。

    林沛悬很少管他,一旦管教起来就相当严厉,池玉泽每次被骂都低着头,乖乖地认错领罚。

    香雪说他像他爹,温润如玉,但林沛悬却说池玉泽更像他娘,温润如玉的乖巧只是表面,少年真正的内里其实装满了像烈火一样的不驯与叛逆。

    所以,很多事情林沛悬越是不让他知道,他就越是要查清楚。

    三人一起进了京州城,守在城门口的士兵看见靳星纬,稀奇地问了句:“公子您怎么就回来了?”

    说着就探脑袋去看他身后的池玉泽和香雪,靳星纬一把将人挡住,伸手夺回自己的玉牌,说‘关你屁事’,拉着人就往城里走。

    走出去老远,池玉泽还听见几个守城士兵围在一起聊八卦,说这靳公子十有八九是上山接媳妇去了。

    “你们先逛逛,我先回家一趟,玉泽,你和姨娘今夜就在我家休息。”靳大公子摇着扇子,朝前一指,“夜市离我家不远,沿着后巷就能到,到时候天黑了咱俩就带姨娘去夜市逛逛。”

    池玉泽走在两人中间,听他这么说不禁一笑,问:“你爹不管?”

    靳星纬登时脸一黑,佯怒道:“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池玉泽笑起来,走在最里边的香雪冷不丁说了句:“我们不在京州过夜。”

    一边的池玉泽微微蹙起眉头看她,她看也没看池玉泽一眼,只道:“只是下山采买些米面粮油和生活用品罢了,你若想玩便逛逛,但天黑了就得回去。”

    香雪的话不容置喙,池玉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这才略微点了点头,说好。

    一边的靳星纬听了当然不好,他侧头去看香雪,问:“姨娘,真不去夜市看看?京州夜市上首饰胭脂和衣裳多得很呢,还有杂耍表演,很热闹的。”

    香雪鲜少下山,要是正儿八经仔细数起来,她下山的次数可能还没池玉泽多,如今听了靳星纬说的话难免心动。

    但转念一想,害得老娘这么惨大早上的睡不上好觉还被赶下山来的不就是这个臭小子吗?

    当即冷哼一声,双手环胸撇过脑袋:“不去。”

    靳星纬无法,和池玉泽对视一眼,两人一齐叹了口气。

    于是靳大公子只得自退一步,道:“那待会儿采买完我带你们在京州逛逛,然后晚上和你们一起回去。”

    香雪听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高声尖叫问什么。池玉泽立马在背后扯了她一把,让她小点儿声,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

    靳星纬撇撇嘴,拿着他那把纨绔公子专用的折扇,一摇一摇:“我回去天天和我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日子还过不过了。他看我烦,我见他也不自在,还不如和你们回中川山,躲得清闲。”

    “你这太守公子每天没事做倒是清闲得很。”香雪皮笑肉不笑道。

    谁料靳星纬将折扇刷的一合,敲在手心里,说错,大错特错。

    “我平日里干的事多着呢,比如——”

    “靳公子!是靳公子来了!”

    “哎呀靳公子!奴家可想死你了!”

    “公子,你来啦——”

    靳星纬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个娇滴滴的女声打断,他心道不好,走错路了,正要拉着二人走,就听站在他身边的池玉泽仰头念道:“百花楼……”

    先前光顾着和两人说话商量今晚的去处,靳星纬压根没在意要往哪儿去,不料三人一从巷子里拐出来,正好撞在百花楼大门前。

    里头的姑娘听见有人叫靳公子,一窝蜂地涌出来,个个都穿着上好的绫罗绸缎,耳坠金珠,头戴翡翠步摇,纤纤细腰不堪盈盈一握,柔弱无骨似的往靳星纬怀里钻。

    百花楼,京州城内最贵最高端的……青楼。

    据说百花楼的花魁弹得一手好琵琶,一曲值千金,引得五陵年少争缠头,官家公子尽折腰,靳星纬当然也是一掷千金的官家公子之一。

    这厢香雪和池玉泽尚且不知道百花楼是做什么的,只见一群姑娘蜂拥而出,将靳星纬众星捧月似的围在中间。

    靳星纬今天为了上山去见池玉泽,临出门时特意拾掇了一番,看着人模狗样的,如今这么一对比,靳星纬还真就是腰缠万贯的公子哥儿,他俩倒是不管怎么看都像是陪公子出来那什么的丫鬟和小厮。

    “百花楼?卖花的?”香雪站在人堆外边儿,抬头看那匾额,双手环胸问一边的池玉泽。

    池玉泽一手摩挲着下巴,答道:“这么多姑娘,不像是卖花的。”

    他们俩压根就没去看靳星纬,一心只顾着讨论这百花楼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等池玉泽回过神,靳星纬已经被老鸨带着姑娘半拉半拖的“请”进百花楼去了。

    他立马拉着香雪追上去,不料站在门前的两个姑娘一见香雪,刷地伸手,一把把他们俩分开。

    其中一个年纪大点儿的盯着香雪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哎呀,你走错地方啦,我们这儿不让姑娘进。”

    这姨甥两人对视一眼,香雪指着她问:“你……不是姑娘?”

    另一个年纪小些的听见,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捏着手帕,轻掩着面,看着又柔又媚,娇声道:“姑娘弄错啦,这地方不是寻常姑娘能来的,你快些回去吧,莫要坏了你闺中清誉才是。”

    她说完,姐妹二人都吃吃笑起来,香雪听得云里雾里,池玉泽倒是隐约明白了百花楼到底是干什么的。

    眼见着靳星纬被那群姑娘簇拥着坐在了大厅的正中央,他立时道:“那位,那位是我家公子。”

    两个姑娘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在一群姑娘中冒了个脑袋出来的靳星纬,池玉泽拉着香雪,道:“她是家里夫人派来的,怕我家公子干坏事儿,得看着他。好姐姐,通融一下?”

    池玉泽生的俊俏,那声姐姐叫得人家骨头都酥了,年长些的姑娘看了看靳星纬,又转回来看池玉泽,池玉泽朝她一笑,又叫了声姐姐。

    那姑娘掩面笑起来,娇嗔一声,道:“好弟弟,我也不与你为难,既是你家夫人派来的,我便不拦了。只是这位姑娘进去后要小心些,莫要让人欺负了才是。”

    池玉泽道了谢,拉着香雪进去。直到看见大厅里抱在一起的男人和姑娘,香雪才终于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低声朝池玉泽道:“好家伙,这靳星纬敢带你来娼馆?”

    池玉泽奇道:“你还知道娼馆啊?”

    香雪愤愤:“我没亲眼见过,话本里还没看过吗?看老娘不扒了这崽子的皮!”

    “你别乱来。”池玉泽一手拉着香雪,一手挡开走上前来的姑娘,一路走到靳星纬身边。

    靳星纬满脸通红,已驱走了身边的姑娘,只有老鸨留在桌边倒酒,他一手扶额叹气,一手拍了拍身边的垫子,示意池玉泽和香雪坐下。

    香雪落了坐,拿起桌上的水果就吃,老鸨见她这样,心想这丫鬟也忒不懂规矩,靳星纬连忙摆手,示意老鸨快走。

    百花楼在京州也开了几十年,不说姑娘,至少老鸨都是摸爬滚打几十年混出来的人精,一看靳星纬这脸色就知道他有重要的事要说,连忙退下,走之前还让人替他们将两边的屏风摆好。

    香雪往嘴里塞了两颗葡萄,看着靳星纬揶揄:“在京州逛逛?就逛这啊?”

    靳星纬相当尴尬的嘿嘿笑起来,偷摸去看一边的池玉泽,只见池玉泽坐在软垫上,一本正经,跟护卫似的。

    “玉泽,我不是,不是故意要来的。”靳星纬有些紧张,两只手揣在袖子里,十根手指绞在一起,“我是真没注意走了哪条路……那些都是姑娘,我也不能,也不能推开啊……”

    池玉泽原本在看台上的歌舞,听他这么说,端着茶杯瞥了他一眼,点点头,说我懂。

    靳星纬以为他真生气了,给自己脸色看,心想你懂什么啊你懂,匆忙辩解:“咱俩认识之后我真就没来过了!你看我天天和你在一起哪有时间来啊!”

    此时一楼中央的舞台上垂下红幔,跳舞的姑娘朝客人行了礼从两侧退下,依稀能看见抱着琴的花魁从屏风后面款款而来。靳星纬看了一眼,随口道:“这姑娘新来的吧,以前没见——”

    话还没说完,他立马闭嘴,抬眼去看,见池玉泽果然也在看他,立马直起身疯狂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池玉泽失笑,道:“星纬,我真没在意这个。”

    靳星纬只当他口是心非,连忙往他身边凑:“你要是真不开心咱们现在就走。”

    “我没有不开心。”池玉泽无奈。

    靳星纬还想替自己抢救一下,正要说话,一直坐在一边埋头吃水果的香雪突然拿着半串葡萄抬起脑袋,望向被屏风遮住的花魁:“先别走。”

    “怎么?”池玉泽见她神色严肃,不由得正色起来。

    “有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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