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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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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轮回结界?”靳星纬伸手挠了挠脑袋,“那是什么?”

    池玉泽收剑,空出两只手在他面前比划。

    “所谓轮回结界呢,就是……”他将左手递到靳星纬面前,张开手掌,“进入结界内部的人处于一个封闭的空间内,而一旦往外走……”

    他把右手张开,手背朝上盖在左手上:“就会穿过结界边缘,然后重新进入结界,就像一个一模一样的场景覆盖在了上一个场景中。”

    “就是在一个地方走不出去?”靳星纬问,“那不就是鬼打墙吗?”

    “本质是不一样的。鬼打墙并非非人之力所为,只是因为人的意识朦胧分不清方向罢了,而轮回结界却是需要灵力来维持的。”

    池玉泽晃了晃停在靳星纬面前的左手,“进入结界的人就像进入了一个无限的轮回,无论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起点,在结界特定的空间里转圈,永远也出不去。”

    靳星纬觉得他有些夸大其词,问:“永远也出不去?”

    池玉泽点头:“如果不打破结界,永远也出不去。但只要找到结界与外界相连的地方,打碎连接处,结界自破。”

    靳星纬听了这话立马来劲了,一把握住池玉泽摊在他面前的手:“那就找。”

    和池玉泽一样,靳星纬对池玉泽也有一种又见故人的熟悉感。

    他对池玉泽总抱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和自信,似乎只要有池玉泽在身边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而事实上,他们相识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天,靳星纬如今却已然对池玉泽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

    “找不到。”池玉泽冷不丁道,“刚刚我们重复走了很多遍都没有发现异常,找结界内外的连接处是行不通的,至少凭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足够。”

    “连你也不行?”靳星纬问。

    池玉泽看着他笑起来,问你为什么觉得我行?

    “我也不知道,”看见池玉泽笑,靳星纬也笑,“很奇怪,明明和你相处不久,我却有已经和你度过了无数朝夕的错觉。”

    “我也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分。”池玉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现在……”

    “等你师父来救?没别的办法了?”

    靳星纬半认真半玩笑地问他,池玉泽摇了摇头:“她不会来的。”

    “亲徒弟都栽这儿了,她不来?”靳星纬逗他。

    池玉泽失笑:“星纬,我们还没到这个地步。”

    他说着就朝着靳星纬招了招手,示意他待在自己身边别离开,道:“比起我们怎么出去,倒是有另一件事比较让我在意。那只作恶树精自身的妖力非常微弱,但今天早上你也看见了,被我斩下来的那一段藤蔓之上残存着一股强大又阴邪的妖力。”

    “来源不同的妖力是很难在同一妖体上混合的,尤其是像昨夜那样实力相差十分悬殊的妖力,如果想要达到那种效果,只有一种可能。”

    靳星纬顺着他的话道:“它吃掉了另一只妖怪?”

    “而且是一只妖力十分强悍的大妖。”池玉泽语重心长道。

    但那是不可能的,小孩儿都知道羊不可能把狼给吃了。

    尚不说二者实力相差实在过于悬殊,且昨夜那只树精不过是一只连自主意识都没有形成的半吊子精怪,根本没有吞噬其他妖怪的能力。

    靳星纬也蹙起眉头,问:“你是怎么想的?”

    “有一种可能,被它吃掉的是一具大妖的尸骸,或者是一只大妖身上掉落的东西。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东西必然拥有极强的灵力,强到能够让这样一只灵力低微的精怪得到能够瞬间杀死王家五口的力量。”

    “可是京州安定百年,从来没有过妖怪。我查看过州志,最近一次妖乱也是在三百多年前。”靳星纬摊手,“我说,咱们与其想这个,还是先想法子出去吧。池大师,想想办法。”

    池玉泽无奈地笑起来,道:“说了我不是大师。其实想出去还有别的办法,但可行性不高,不提也罢。”

    靳星纬挑眉:“比如?”

    “杀死布界者,结界自破。但实际执行起来很难,布下结界的人可能在任何地方,甚至根本不在结界里。”

    “所以就算咱们把这里毁了也出不去?”

    池玉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半天才点点头:“那样可以。但布界者妖力不低,我试了很多次,我的剑斩不开结界,且我的灵火只伤妖魔邪祟,如若施术之人不在此处,想强行把宅子烧了再出去也不行。”

    靳星纬听着听着,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那句“只伤妖魔邪祟”,突然觉出点儿不对来,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的剑气斩不开结界。”池玉泽道。

    “不是不是,”靳星纬脑中灵光一闪,道:“下一句!你说你的灵火只伤妖魔邪祟是不是?”

    池玉泽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靳星纬立马拉住他,指着一边枝桠被火焰灼伤、露出一点焦黑枯叶的灌木,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自打刚进院子的时候,靳星纬看着那些被火燎过的绿植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份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果然,话音刚落地,那棵被靳星纬指着的、枝叶上留下了灵火痕迹的低矮灌木立刻猛地一抖。

    池玉泽一闻见动静,当即抽剑,厉声喝道:“站住!”

    灌木猛地一晃,化作粗壮的藤蔓,灵巧躲过池玉泽一剑后猝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向其身后的靳星纬。池玉泽心下大惊,迅速回身却为时已晚。

    眼见着靳星纬就要被树精一鞭子抽得身首异处,电光石火之间,被他挂在腰间的法器突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金光,金色的龟甲在青年身前展开,猛地将猝然袭来的藤蔓弹开。

    池玉泽反手一剑将藤蔓斩断,剑锋喷出火舌,沿着藤蔓的断处迅速蔓延,一路烧到宅院外面。

    两人对视一眼,旋即沿着灵火烧出的道路快步而出,果然不再受结界所制。

    树精被灵火灼伤,痛苦地扭动着残断的藤蔓,妄图扑灭灵火。

    铺天盖地的藤蔓舞得到处都是,两人在火场中狂奔,突然,池玉泽一把将靳星纬扑倒在地,燃着火的柔软枝桠贴着少年的后脑飞了过去。

    “你这一下把人烧挺惨啊……”靳星纬从地上爬起来,只见池玉泽蹲在一边,盯着满是火焰的藤蔓,眉间紧锁,一言不发。

    “怎么了?”

    池玉泽低声道:“不对,这树精的妖力比昨天还弱,是怎么布下轮回结界的?”

    还在结界中的时候池玉泽说过,自己的剑气斩不开布界者的结界,甚至就连结界内外的交界处也找不到,这说明对方实力不俗,就算不在池玉泽之上,二人至少也应旗鼓相当。

    而眼前的树精妖力实在太弱,刚才困住二人的轮回结界断不可能是树精所造。

    除非……

    靳星纬正要开口,突然听见池玉泽问:“你听见了吗?”

    “什么?”

    话音未落,靳星纬突然听见一声空灵而诡异的猫叫,虚无缥缈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王家大宅中,在无尽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他们进来的时候池玉泽已在宅院外围布下结界,靳星纬更是喊了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在外围把守,就算是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而此刻的宅院内响起了一声猫叫,直叫得靳星纬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如果外面的东西进不来,那么叫声的主人显然在他们进来之前就已经在宅院里了。

    然而他们如今在王家大宅里已待了好几个时辰,还经历了轮回结界、树精现形等一系列突发意外,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如果只是普通的猫,早就吓跑了,怎么可能还能跑过来冲着他们俩叫几声?

    厨娘似乎还说过,王家灭门那天夜里,曾经听见过猫叫声。

    “我说……”靳星纬僵直在原地,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就算见识过那护身法器的神威都安不下心了,止不住地去看池玉泽。

    不料他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空灵诡异的猫叫传来,那叫声实在过于古怪,像是随风潜入夜的雨,飘得满院子到处都是,又好像是落在耳边的惊雷,轰然炸起。

    靳星纬让那叫声叫得一缩脖子,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想去拉池玉泽,却被池玉泽反握住。

    池玉泽暗暗捏了捏他的手掌,那是一个安慰的动作,示意他别慌。

    靳星纬应了一声,池大师便头也不回,带着他就往角落跑。

    “跟我来。”

    可怜靳星纬怕这叫声怕得要死还被池玉泽拽着朝源头跑过去。

    他虽然自小娇生惯养,但好歹也有些武学底子,加上又有好吃好喝的供着,身体条件比寻常人好了不知多少,可纵然是这样,他竟也只能堪堪追上池玉泽的脚步。

    池玉泽快得就像是一阵风,拉着靳星纬从院头窜到院尾,揽着个人也能轻而易举地翻墙,跃进最里边的内宅。靳星纬让他带着翻墙进来,束在冠里的头发都快散了,嘴里还忍不住道:“哪有大门不走翻墙的?”

    两人循着消失的猫叫追进内宅,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靳星纬伸手拍了拍,觉得那像是一道气墙,手掌按上去的时候还能听见嘭嘭的声音。

    他觉得颇为神奇,明明能看见对面的东西,却又实实在在的有这么个东西拦在面前,怎么也过不去。他扭头看池玉泽一眼,问:“这又是什么?”

    池玉泽抱着剑站在一边,盯着面前那道气墙,道:“结界。”

    “结界就长这样?”

    “不全是。”池玉泽说着,伸出一只手按在透明的气墙上,“结界也分很多种,有这种简单的结界,有刚才我们遇上的轮回结界,还有可以让人置身幻觉的结界。结界具体能做成什么样还要看施术者的灵力和水平。”

    靳星纬看着他那副一本正经科普的模样笑起来,问那你的水平怎么样?

    池玉泽回看他一眼,抚在结界上的手中闪过一抹绿光,面前的气墙轰一声炸开,四散的气流吹乱了靳星纬鬓角垂下来的那一小撮头发,将两人的衣袍吹得上下翻飞,猎猎作响。

    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的池玉泽微微一笑,看着靳星纬道:“和它比的话,应该很不错。”

    他说完,招了招手,示意靳星纬跟上,靳星纬心道这家伙年纪不大还挺喜欢耍帅,两步追上去,才到池玉泽身后,已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们先前所看见的那个静谧、古老的王家大宅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四处铺散的藤蔓,如数不尽的蛇般匍匐在青石板地上缓缓游动。

    妖异的藤蔓缠绕着院落中的树木枝干,顺着墙壁爬上屋顶,蜷着高高上翘的檐角,如同直立在屋顶上蓄势待发的蛇。

    院子里到处都是黑褐色的藤蔓,几天前还人声鼎沸的王家大宅如今已然成为了树妖的秘境,密如繁星的枝干藤蔓如同厚重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内宅。

    靳星纬看得眼睛都直了,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这场景就连池玉泽见了都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脊背发寒。

    “这……这是昨晚的那个树精?”靳星纬看着地上如液体般缓缓游动的藤蔓,头皮发麻,有一条从他脚边游过,吓得他猛地往池玉泽身边缩了缩。

    “是,也不是。”池玉泽仰头望着屋顶上那根伫立在月光下的藤蔓,不由骇然,“精怪虽灵力低微,生命力却很顽强,有的精怪甚至能将大妖活活耗死,但它……”

    池玉泽蹲下身,不顾靳星纬的劝阻,伸手握住了一根细小的藤蔓:“它快要死了……”

    少年没有再说下去,他蹲在原地,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掌中那脆弱又顽强的生命最后的挣扎。

    突然,微弱的妖力中间又迸发出一股凶悍异常的妖力,猛地朝他撞来,撞得他掌心发麻,同时腹中一阵翻涌,恶心得几欲呕吐,池玉泽猝然睁开眼睛。

    “这妖力不对!还有别的大妖在!”

    话音未落,少年手中的藤蔓被猛地抽走,原本在宅院中缓缓移动的褐色藤蔓突然快速抽动起来,粗糙的树皮在青石地板上摩擦,在宽阔的宅院中发出巨大的沙沙声。

    靳星纬正要提醒池玉泽小心,就见他腾地站起来,朝一边看去。

    “它要走!”

    “什——”

    少年猝然挥剑,长剑化作无数道虚影,环绕在两人身侧,照亮了昏暗的宅院。池玉泽循着剑光,朝无数扭动着的藤蔓退去的方向追去:“站住!”

    “你等等!你要跑死我啊!”

    靳星纬让池玉泽那一声大喝吓得一抖,回过神来的时候池玉泽已然追了上去,他又气又急,骂了一声也跟上去。

    两人沿着藤蔓退去的方向一路追进内宅,靳星纬还没来得及看到了何处,池玉泽已经带着他跑过几道窄门,又沿着楼梯跑了好一段。

    眼见着周围越来越暗,逐渐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靳星纬有些慌,咬着牙拼命往前跑,生怕跟丢了池玉泽。

    跑着跑着,他突然哎呦一声,撞在池玉泽身上。

    不远处中闪过一道亮光,一团明媚的赤橘色火焰被池玉泽托在掌中,堪堪照亮黑暗一隅。

    耳边很静,偶尔只能听见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声音,等到靳星纬的眼睛适应了光,池玉泽才又托了几团灵火,将周围统统照亮。

    跳动着的灵火四散到角落,点亮了地下狭窄的空间,靳星纬揉揉眼睛,在周围环顾了一圈,道:“这是间密室?怎么建在这里?”

    “不能建在这里吗?”池玉泽有些不解。

    “不是不能,只是我们刚才下来的时候跑了那么长一段路,说明当初在建这间密室的时候地道挖得很深,必然耗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这对于王家这种普通的富贵人家来说是不合理的。”

    池玉泽觉得他的描述有些夸大其词,笑问:“那要什么样的人家才算合理?”

    “官家。”靳星纬正色道,“据我所知,整个京州会往地底下挖这么深的只有衙门。但衙门往下挖是为了建地牢。”

    “而且,”他继续补充,“你看这周围,什么也没有。既是密室,建造的初衷就是为了隐秘行事,比如存放贵重物品、进行私密谈话,但你看这里,什么也没有,地上积灰厚重,连人迹都没有。”

    “或许只是刚建好,还没来得及放?”

    靳星纬摇头:“那更不可能,且不说这挖了有多深,就算是寻常往下挖个几尺闹出的动静都不小。何况他若是在宅子建好之后才开始建这间密室,这种深度,地基都该挖穿了。”

    听完靳星纬的话,池玉泽没再出声,提着剑在封闭的小空间内一遍又一遍地转,不拿剑的左手抚在干燥的墙壁上,一圈又一圈,看得靳星纬有些烦躁。

    他正要让池玉泽歇会儿别转了,就听池玉泽冷不丁道:“那如果,王员外自己也不知道有这间密室呢?”

    “什么意思?”

    靳星纬有些摸不着头脑,让池玉泽说得再明白些,只见池玉泽挥出一道剑气,凌厉的风刃裹挟着强大的灵力,将面前坚硬的石壁炸出一道深坑。

    靳星纬凑上前去,只见深坑之中、岩壁之后,裸露出来的不是密室之外的泥土,而是一颗闪着微弱光芒的、缓缓跳动的、巨大而枯瘦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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