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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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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州城,太守府。

    “昨天夜里惊扰的百姓已经安抚好了,按照公子的吩咐,每家都送去了米和肉。今天我们已经派人对王家大宅进行抄底,请公子放心。”

    “起火的原因呢,解释了没有?”

    衙役面露尴尬神色,道:“解释是解释了,但王夫人中邪这件事儿在城西传了有段日子,大家今天都在说公子昨天夜里其实是去捉妖的。”

    靳星纬一摆手,无奈道:“算了,捉妖就捉妖吧,传得邪乎点儿也好,没人敢去了。”

    池玉泽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手里拿着昨天捡回来的那截子“本体”,看来看去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林沛悬所言,昨天晚上那东西虽然妖气混杂不堪,但并无神志,的确是精怪。

    可这截被他斩断、已经僵硬了的藤蔓之上却散发着凶悍的灵力,绝对不是精怪所能达到的水平。

    他将下巴枕在蜷起来的膝弯上,回头看着坐在屋子里的靳星纬发愣,自言自语道:“会是什么呢……”

    “池公子,您怎么坐在这儿?不进去吗?”

    几个婢女端着大盘小盘的早餐过来,见他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好心提醒了一声,池玉泽冲着那几个姑娘笑,叫了声姐姐,说你们先进去吧。

    这一声姐姐把人脸都叫红了,几个婢女笑着进了屋,三两下摆好菜,又站在里头叫他:“池公子,再不进来粥就要凉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靳星纬撩起眼皮朝着屋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池玉泽起身。

    他今天穿了件蓝黑色的圆领袍子,胸前用银线绣着团云,手腕和腰间都束得紧紧的,衬出他宽肩窄腰,身量高挺,好一个俊美的少年郎。

    “吃饭。”靳星纬说着也站起来,两步走到桌边,朝着自己对面的位置努了努嘴,示意池玉泽坐。

    两人面对面吃早餐,商议昨晚除妖的事宜,靳星纬最在意的还是王员外和王夫人接连失踪的玉首饰,他总觉得蹊跷。

    池玉泽只想尽快弄清楚精怪的本体到底是什么,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那样蠢笨却强大的精怪,最主要是那精怪的妖气实在过于诡异,完全不像寻常精怪。

    二人各有所思,突然,在一旁伺候的婢女陡然尖叫一声,失手打碎了手中粥碗。

    滚烫的热粥溅得到处都是,靳星纬哎呦一声跳起来,正要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话还没说出口呢,坐在他对面的池玉泽猝然掣出佩剑,带着一道劲风刺来。

    靳星纬大叫一声,说你疯了,长剑便带着剑鞘从他耳朵边上擦了过去,抵在衙役咽喉正中。

    池玉泽双目半眯,眼神森寒,靳星纬缩着脖子回头去看,只见方才还好好和他说话的衙役此刻两眼翻白,口中不住发出怪叫,朝他张牙舞爪地乱抓。

    “你做什么?”靳星纬见状大怒,“跑来我的贵客面前现眼?快滚!”

    他说着就要上前拉人,池玉泽连忙拦住:“别去。他不对劲。”

    “怎么不对?”

    衙役口鼻之中皆不断从内向外冒出漆黑的妖气,池玉泽眉间紧锁,喝道:“都出去!快!”

    那几个婢女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听见他的声音,如蒙大赦般匆匆忙忙地往外跑,唯有靳星纬担心下属,执意要留。

    池玉泽左手五指一收,红木门哐当合上,他偏过脑袋,朝靳星纬道:“你小心。”

    靳星纬连连点头。

    池玉泽呼出一口气,目中燃起灵火,左手作剑指,引动周身灵力,自右肩至剑鞘,碧色的灵力在少年的右臂之上形成一条流动的光河。

    他迅速撤剑,衙役怪叫一声就要扑来,池玉泽猛退一步,手腕一转,剑鞘在男人天灵上重重一点。

    “破!”

    黑色雾气从衙役口鼻之中喷出,在空中聚成一团,池玉泽抽剑,迎面一斩。

    黑气中瞬间燃起熊熊灵火,凄厉沙哑的尖叫声不断从中传出,许久才消散,与此同时,衙役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身上当啷一声掉下来什么东西。

    靳星纬立马上前将人扶住,池玉泽俯身将掉落的物件捡起,二人这才看清全貌。

    “这是……那妖怪的本体?”

    不错,被池玉泽拿在手中的,正是方才他吃饭前放在一边的那截从树精身上斩落的藤蔓。

    靳星纬叫来仆役,将晕倒的衙役安顿好,也凑上前看。

    二人端详半天,池玉泽摆手示意靳星纬后退,掌中绿光一闪,藤蔓凌空浮起,在空中不住晃动,其中不断散出阵阵黑雾。

    靳星纬在他身后奇道:“这就是妖气?”

    “不像。”池玉泽微微皱眉,“似妖非妖,相当阴邪,杂质太多。”

    靳星纬一拍脑袋:“难道我那天晚上看见王员外诈尸就是因为它……等等,我想起一件事。前段时间城西人人都说王夫人中邪,闭门不出,和她说话也不理,丢了魂一样,之后王家出事……会不会是因为她也……”

    池玉泽点头:“极有可能。”

    “我们得再去找那厨娘一趟。”

    两刻钟后,两人再次敲响了厨娘的房门。

    如今命案尚未告破,厨娘是唯一的目击者,靳星纬连哄带骗地将人说服,破案之前都住在府衙后院收拾出来的间小客房内,让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一是为了保护,二是为了监视。

    厨娘的精神较昨天已经好了许多,看见池玉泽来,连忙倒茶请坐,池玉泽却之不恭,同靳星纬一起看她忙活,好半天才问:“大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想问问你。”

    靳星纬从小跋扈惯了,一向语气不好,怕又把厨娘吓着,两人便在门前说好让池玉泽来问。

    厨娘一听,果然相当配合,点头说您问您问,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

    “城西人都说,命案发生前王夫人中了邪,这个传言您知道吗?”

    池玉泽特意说“这个传言”而不是“这个事儿”,一来是不清楚厨娘对主家态度如何,怕她和王夫人亲厚,听了不高兴;二来是为了放松厨娘警惕,暗示他们也不清楚这个事儿,免得厨娘得知事实后怕。

    不料厨娘一阵疯狂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夫人她,她的确是……的确……”

    二人对视一眼,靳星纬立马道:“她怎么了?”

    “一个多月前,夫人突然高烧不退,请了不少大夫都没治好,后来还是老爷去玄府请了人来,才医好的。”

    “玄府?那可是——”

    “是是是!是玄门中人,驱妖的!夫人这病断断续续拖了半个月,最后还是一个玄府的小仙师治好的,可是治好后不久,夫人开始变得很奇怪。她平日里常去玄府给那些仙师们帮忙,与他们关系都很好,可是她突然闭门不出,整整半个多月再也没去过玄府。

    “她整天都待在房间里,只有饭时才会出来,好几次我给小姐和少爷送夜宵,路过老爷和夫人的房间的时候,都听见,听见夫人好像在和人说话……有一件事不知道大师您有没有听说,就是夜市有个小贩,收摊回家的时候看见夫人自己一个人站在巷子里,打招呼也不理,然后在她脚下看见了两个影子……”

    这件事池玉泽第一天下山的时候在布庄中听伙计说过,便点点头,厨娘又继续道:“不止啊,我好几次,都在夫人房间的窗户上,看见两个人影……那个人影就站在夫人背后,一动也不动……”

    厨娘发起抖来,池玉泽连忙按住她不住颤抖的手背,抚慰的灵光一闪而过,厨娘终于缓过些精神。

    “之后呢?还发生过什么?”靳星纬问,“你们休沐归休沐,为什么所有下人都走了?”

    “是夫人。”厨娘道,“那日老夫人寿宴后,夫人突然说家里很吵,说每天夜里都会听见好多好多的声音,说有人在她耳边尖叫,有人在哭,对她说救命。老爷一向很宠着夫人,见夫人坚持,便让我们全走了。”

    说到这里,前因后果似乎明朗了许多,池玉泽思索一阵,又问:“王夫人生病之前,可去过什么地方吗?”

    “去过……去过城东齐府,还去过参将文大人的府上,还去过……还去过中川山!”

    池玉泽眉毛一拧,问:“她去中川山做什么?”

    “那段日子天气好,带着少爷小姐去踏青。”

    二人并肩从府衙出来,靳星纬啧了一声:“真邪门儿,我活了二十年没见过妖怪。”

    池玉泽拍拍他的肩膀:“现在见到也不晚。”

    靳星纬一笑,反握住池玉泽的手:“又得麻烦你了,大师。今天夜里,再陪我去一趟王家大宅吧。”

    池玉泽也笑:“我下山本来就是为了替你解决这件事的,何来麻烦。还有,不是说好了不叫我大师了吗?”

    入夜,靳星纬提前知会了京州参将文明达,借来了一队巡逻卫兵,将王家大宅团团围住,禁止闲杂人等靠近。文明达一听说前段日子来过自己家的王夫人中了邪,连忙答应,那架势生怕自己家也被牵连。

    池玉泽已提前将外围结界布好,天一擦黑便带着靳星纬一前一后进了门。

    “我也没觉出有什么不一样啊……”靳星纬跟在池玉泽身后,慢悠悠地走在宽敞的院子里,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如昨夜的恐惧。

    临进来时,池玉泽怕出些意外自己护不住他,特意给了他个小法宝。

    那玩意儿又黑又丑,小小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池玉泽还在随行包袱里摸了半天才找着。

    但是具体怎么用池玉泽没说,靳星纬去问,他也只报以神秘一笑,说什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遇上就知道了。

    那副敷衍的模样让靳星纬严重怀疑这东西池玉泽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用,送给他不过就是图个心理安慰。

    不过安慰归安慰,等靳星纬真将那法宝当挂件挂在腰带上的时候,底气倒还真的足了很多。

    “你觉得要怎样?”

    靳星纬嘿嘿一笑:“再怎么说也得来他十个八个妖怪的守在这儿等着取咱俩性命吧?”

    池玉泽无奈:“人家要你性命你还这么开心?”

    靳星纬:“这不是有你吗?”

    池玉泽:“十个八个,我可打不过,我也没有三头六臂。”

    “就算你只有一个脑袋两只手,你也是最强的了,大师。”靳星纬转过身,朝他露出一个相当真诚的表情,“好好好,不叫你大师了。玉泽,不说以后,至少现在,现在在我心里,你就是天下第一,没人打得过你。所以啊,不管——”

    池玉泽突然打断他:“等一下,星纬。”

    池玉泽的声音本就清冷,此刻又低又沉,还有些干哑,甩了百花楼里那些姑娘甜腻的嗓音十八条街。他这声星纬叫得靳星纬骨头都酥了,靳星纬一缩脖子,问怎么了。

    “我们往哪里去?”

    “去偏厅。”靳星纬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咱俩白天商量觉得一家人都死在那儿蹊跷,所以说先去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池玉泽一手将他拉到身边,道:“可我们怎么还没到?”

    靳星纬正想问什么叫“怎么还没到”,余光一瞥,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王家大宅是京州城中常见的三进三出坐北朝南式的家宅,正门已经贴了封条,二人走的是厨娘说的那道偏门,一进宅院向北边儿走一段就是王家人遇害的偏厅。可他们俩都聊了一路了,至今也没见着偏厅的影子。

    靳大公子站在一边,盯着他们俩来时的方向看了半晌,问:“走错了?”

    池玉泽没应声,转过身往来时的方向走,靳星纬立马跟上。

    二人回到来时的侧门前,池玉泽将靳星纬护在身后,一手执剑,一手拉着门闩,猛地将门拉开。

    门后的场景呈现在眼前,靳星纬傻了。

    只见被池玉泽推开的木门另一侧也是一座开阔的院落,同他们所在的这间“王家大宅”一模一样,仿佛一面镜子内外的两个世界一般。

    “这怎么回事?”

    “不知道。”

    池玉泽蹙起眉头,挥出一道剑气,剑风掠过宅院,噼咔一声刻在厚实的围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池玉泽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握住靳星纬的手道:“别松手,跟着我,我会保护你。”

    靳星纬点头,两步跟上,同池玉泽一起走进门另一边的院子里。

    他在池玉泽身后仔细端详,发现这座院子与原来的王家大宅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模一样,就连昨天晚上被池玉泽的灵火误伤的草木都伤得同病相怜。

    池玉泽走到侧门前,拉着门闩,回头看靳星纬:“你觉得推开之后会是什么?”

    靳星纬看他一眼,配合道:“我猜还是这个破院子。”

    “我猜也是。”池玉泽笑起来。

    他伸手把门拉开,果真一语成谶,二人不约而同地苦笑出声。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走进同一座院子里,一次又一次地拉开同一扇门,像是进了没有出口的迷宫,怎么也出不来。

    靳星纬有些急了,来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可能碰到的意外,什么王员外又活了呀,什么妖怪要吃他啦,这个那个的什么事儿他都想到了,愣是没想到会碰见这个。他挠挠脑袋,问:“鬼打墙?”

    池玉泽摇头。

    靳星纬又问‘那是什么’?

    从池玉泽在推门时问他觉得推开门后会看见什么开始,靳星纬就觉得他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仍旧不能确定。

    见他来来回回走了这么多次之后还能处变不惊胸有成竹,估计他十有八九已经猜到了结果。

    果然,站在一边的池玉泽抱着剑动了动,道:“像是轮回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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