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傻子与书生14
姜余白靠着门板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嘴里不停嘟囔,声音破碎又倔强。
“才不会呢,问思说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
“问思说了只喜欢我!”
“问思是因为我喜欢吃烧鸡才去酒楼,才不是因为何小姐!”
“我才不是傻子!”
“这里是我的家,我才不离开!”
……
姜余白脑子里冷淡的贺问思与温柔的贺问思身影交错着,让他的心绪不宁。
他贴耳听了听门外,汪大娘已经走了,他推开门,缓缓走到村口。
整个天地都白茫茫的一片,荒无人烟,寒风吹得姜余白手脚僵硬,但却没有一丝想要遮挡的想法。
不知等了多久,白色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黑点,姜余白摇了摇有些混沌地脑子,眯眼仔细看了看,是一辆马车。
“直接把新娘子大轿抬进门,没你住处,看你走不走。”
汪大娘的话回荡在耳边,姜余白抿了抿唇,马车里的那人肯定不是贺问思。
马车越来越近,姜余白心底的慌张越来越深。
只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跳下来,手里抱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厚衣,姜余白憋了不知多久的眼泪砸到雪地里,脑子一阵阵的发昏,心中一阵恐慌,抬起僵硬的身子就朝着家里奔去。
房间里的炭火已经被风吹灭,与屋外一样的冰冷刺骨。
姜余白四处张望,找不到能躲藏的地方,心中一慌,直接钻到了被子里,衣服上的雪被捂化,打湿了被子与衣物,黏在身上让他的脑子更是难受无法思考。
外边响起了交谈声,姜余白听不太清,鼻腔的酸涩好似堵满了耳朵与眼睛,让他听也听不清,看也看不着。
“阿白,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你最爱吃的烧鸡。”
烧鸡,又是烧鸡,姜余白恶狠狠瞪着眼前的黑暗中不存在的烧鸡,怒声道:“我不吃!”
“怎么了小祖宗,怎么还哭了?”
一只手伸了进来,摸了摸姜余白的脸,他猛地咬住那只手的虎口处,堵塞的酸涩仿佛找到宣泄口般,一滴又一滴,连绵不断滴落在那只手上。
贺问思慌了,一动不敢动任由他咬着。
眼泪和血液混合着流了些到姜余白嘴里,他舔了舔贺问思的伤口,猛地回过神来将手推开。
贺问思感觉到手被松开,压着的被子也松了些许,心疼地脱了外套钻到被子里将人搂到怀里。
被子里湿哒哒的,并无想象中的热气,贺问思也顾不上再问他是怎么回事,快速剥了姜余白身上的湿衣服和湿被子,伸手拿过刚刚扔一旁的大氅盖到他身上,拉紧了编带,将整个人包成一团。
贺问思扭头看了看火盆,里头的炭火已经灭掉了,难怪进来时并未感觉到温暖。
他将姜余白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柔声问道:“怎么了,阿白,是冻着了吗?”
姜余白冻僵了的脸碰着贺问思温暖的胸膛才回了些温,见着身上白底红花的大氅,这分明是汪大娘口中说的买给何小姐的女士棉衣,不禁悲从中来,才安静了一会又开始不住地挣扎。
“我才不穿这个,我冻死了也不穿,你出去。”姜余白声音哽咽。
贺问思摸不着头脑,连忙用了点力控制住他,哄道:“好好好,阿白不喜欢这个我去店里换,乖一点好不好,染上风寒了又得难受了。”
姜余白委屈的不行:“你去找你的何小姐去,他不要的你就给我是吧,你这个大骗子。”
贺问思也委屈啊,何小姐到底是谁,姜余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别人不要的,就是给你的啊,我一进门就看中这件,想着我们家阿白穿着肯定好看,我这也没发现是女子穿的啊,但阿白穿了定比那女子还好看,你可以怪我眼瞎,但不能污蔑我不是给你买的啊,还有什么何小姐,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阿白,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你不是说了最信任我的。”
姜余白脑子热热的,思绪一片混乱。
“你还骗我,烧鸡也不是给我买的,大娘说你是为了多见何小姐几面。”
“衣服也不是给我的,何小姐肯定不喜欢这个样式。”
“轿子,你还要用轿子抬她回来,你就要赶我出去了。”
贺问思眉头越皱越紧,但看着怀里哭叫着接近昏迷的姜余白,心中一慌,也顾不上再追问,连忙从外头院子里将新棉被拆来铺床上,将湿的换掉扔在了一旁,连走带跑找了村里的大夫上门瞧瞧姜余白。
“余白这是受冻了有些风寒,但他身体好不打紧,吃点药就行了,别太担心,还有些郁结于心,我这儿再给你开点去热的药,一起熬给他吃了。最近天气严寒,还是要注意保暖。”大夫嘱咐几句,让贺问思去家中抓药便一起离去了。
姜余白迷迷糊糊醒来时,咂吧咂吧嘴,嘴里的难忍的苦涩让他顿时清醒,吐着舌头想要找点什么东西压压。
贺问思一脸严肃坐在床头,见他醒来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丝毫松弛。
他不禁有些害怕,闭上嘴忍住了动作,这还是贺问思第一次这么甩脸色。
贺问思见姜余白憋得眼泪都快挤出来,刚喂完药没多久,本想让他苦着长长记性,但看着他因发热干裂的嘴唇还是没狠下心,板着脸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姜余白连忙接过一口气喝完,伸手道:“还要。”
贺问思冷哼一声,接过杯子用力往桌上一放,没有再倒。
“说吧,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穿着湿衣服睡床上,还把炭火弄灭了,是嫌身体太好了是吧,想生个病玩玩?”
姜余白心里的气儿还没出干净呢,刚刚嘴里苦让他来不及委屈,贺问思竟然还恶人先告状地责骂自己。
他转过脸去,就要掀开被子下床:“我不要你管我,我给你腾位置,你高兴了吧。”
贺问思见他还不老实,终于没憋住心里的气,看了眼烧得正旺的炭盆,房间的温度并不低。
他深吸了口气把人按回床上趴着,掀开裤子,在他屁股上狠狠抽了两下。
姜余白先是不敢置信,随即瘪着嘴就开始嚎啕大哭:“滚开,你别碰我,你走开,这是我家,你出去。”
贺问思打完就有些后悔了,但姜余白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怒火中烧。
“你去娶你的何小姐,我去娶我的李小姐,我不和你在一起了,你出去!”
贺问思差点被气笑了,抚了抚姜余白被被打的红肿处,用力揉了揉,冷笑道:“怎么,你这样还想娶妻?你是做梦,你这辈子都别想,你只能被我养着,养一辈子,除了我这儿,谁也别想要,哪儿也别想去,你要是敢跑我就拿链子把你锁起来。”
哭泣声停止了,姜余白的肩膀颤抖着,除此之外再无一丝动静。
贺问思几次深呼吸平复情绪,瞥了眼埋在枕头里的姜余白,皱着眉将人翻过身来。
姜余白紧紧咬着嘴唇,抽泣着快喘不过气,整张脸憋得通红。
“呼吸!”贺问思捏住他下巴,将嘴掰开,嘴唇上果然已经被咬出了一道红色的牙痕。
姜余白眼神空洞,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落在贺问思的手上,被子上。
贺问思心里一紧,抽出里衣口袋上的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但却怎么都擦不完。
“你到底怎么了?有问题说出来才能解决,你让我滚出去是想让我冻死在外头?你这样是想要我的命?你想娶妻了现在觉得我占了你家里的位置了?”贺问思声音嘶哑,说着眼眶也有些发红。
姜余白听到“死”字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没有!”
“那到底是为什么你要和我分开?”贺问思追问道,但姜余白又闭上了嘴,只默默流着眼泪。
贺问思惨淡一笑:“行,我走,我的命反正是你救的,我还给你啊,我什么都还给你,衣服,鞋子,我就这么出去,我走远点,免得冻死了还得你来收尸,那我又要碍着你和你那什么李小姐的眼了。”
贺问思边说着便将身上的外衣和鞋子都脱掉了,自嘲道:“里衣还是给我留一件吧,给我留点最后的尊严。”
姜余白果然有了反应,拉住了衣衫单薄的他,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说话。
贺问思顺着他的力道停下了脚步,抱起姜余白回到床上,让他趴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道:“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的,之前说的娶亲什么的都是气我的,我知道,阿白最喜欢我了,所以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好吗?”
姜余白的起初还有些挣扎,听了这话自我放弃般瘫在了贺问思怀里。
“你就是欺负我是个傻子,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贺问思手挪到刚刚自己打了的地方,轻轻揉了揉:“对,但是阿白不傻,不然阿白怎么知道怎么气我最扎我的心,阿白不也是仗着我对你舍不得,对你心疼。刚刚我打你是我不对,但是你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难道我不该生气吗?你将心比心,我对你不好吗?是什么会让你觉得我会不要你了,你说,我来改。”
姜余白有些语塞,贺问思继续道:“你不信吗?你要怎么样才信?要我把心掏出来?”
姜余白慌忙摇头:“我信,我信的。”
“那你为什么不说,看着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你才觉得开心吗?”贺问思一脸委屈。
姜余白连忙否认:“我没有。”
贺问思紧接着便问道:“那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汪大娘说你要娶何小姐。”姜余白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声音难以隐藏地委屈。
贺问思想了半天,硬是不知道这个何小姐是何许人物:“我根本认都不认得那什么何小姐,而且我已经有你了,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我还会娶妻?”
姜余白连连摇头,突然就觉得自己上午那一阵来的的确有些莫名其妙,他声音闷闷的,有些脸红:“是酒楼老板的女儿,大娘说你经常去买烧鸡是因为想多见几面何小姐。”
贺问思嘴角抽搐几下,咽下了嘴里的脏话,认真看着姜余白的眼睛说道:“我买烧鸡是因为你爱吃,每次去买都那么多人排队,难道都是去看何小姐的吗?你不也和我一起去过,你也是看何小姐?”
姜余白有些自责又有些高兴。
“大娘说你还特地去给何小姐买衣服,还说你要用轿子迎娶何小姐,把我赶出去。”
贺问思气笑了,嘴里的脏话也憋不住:“她放屁!这衣服我买给你的,我特地给你挑选的,一眼看到就觉得最衬我家阿白,我家阿白穿着定是好看极了。明日我还要去买个轿子,天天只给我家阿白坐,还要抬到她家门口转几圈。还有其他的吗?”
姜余白心里甜甜的,情绪大起大伏下病也还未好,倒是又有些困了,在贺问思脖子上蹭了蹭说道:“没有了。”
贺问思冷笑一声,轻轻捏了下红肿处,姜余白一激灵又清醒了过来,红着脸捂住伤处,听到贺问思咬了咬自己的耳垂道:“我还记得你说的李小姐,是什么情况你从实招来,别想糊弄过去。”
姜余白有几分心虚,但还是实话实说:“我不认识,汪大娘可能太热情了,除了给你介绍何小姐,还要给我介绍李小姐,说李小姐会照顾人。”
“你别想!还能有人比我会照顾你?”贺问思咬牙切齿道。
“我没想!只喜欢问思!”姜余白只差发誓了,贺问思满意地点点头,“走,我们去汪大娘家和他说清楚,说贺问思已经娶了姜余白,我们俩谁也不要,只要彼此。”
姜余白这会儿只想和贺问思温存,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才懒得搭理,以后他绝不会再给汪大娘开门了。
“不去,不理他,我好困,你陪我睡觉,你不许再走了,我今天早晨一个人醒来找不到你。”姜余白娇声抱怨着,迷迷糊糊又困了。
贺问思闻言将人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睡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姜余白的背,柔声哄道:“好,睡吧,我一直在这儿,你醒来我也在,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醒来找不到人又被别的不相干的人欺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