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哑巴
视野开阔的同时,也显现出汤池边的另一个身影。
“杜鹃?”
身上的工衣和秀丽身上那件一模一样,除了神情有些僵硬木然外,真的是杜鹃!
她不是在东院吗?
“杜鹃,给小姐更衣。”钱依柔发出指令。
杜鹃欠身一礼,沿着汤池边缘朝林夏走来。
步伐缓慢而机械,伴随着关节僵硬的咔咔声,犹如行尸走肉,令人毛骨悚然!
“站住!”
林夏伸出手掌,手心赫然贴着一张黄符。
“没用的东西,惊到小姐了。”钱依柔含怒骂道。
“咔哒。”
一记很轻微的声音传入林夏的耳朵。
杜鹃的动作突然凝固,脚步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眼睫毛上率先结出一层白霜。
紧接着,整张脸变得苍白如纸,白霜迅速蔓延全身,逼人的寒气由杜鹃的体内发散出来,咔咔的声响越来越频繁。
平衡倾斜,杜鹃的身体倒向地面。
水榭里的一幕即将再次上演,林夏本能地张开双臂冲了过去。
然而在双方接触的一瞬间,裂纹提前在手掌的位置崩开!
在重力的作用下,杜鹃的身体层层崩碎,不可逆地轰然倒地,甚至摔得比女工秀丽还要碎!
一股不易察觉的气体从碎块中分离出来,汇成一缕暗红色的轻烟钻入汤池里。
“啊~!”
一声欢愉的轻叫声。
来自汤池中央的钱依柔。
只见她夹紧身体,媚眼如丝,双颊浮现出一抹娇红。
短短几秒,像经历了一场极致的快感。
如此表现,已经彻底颠覆了林夏的认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钱依柔妩媚一笑,再次伸出手指勾了勾:“嘻嘻,你下来我就告诉你。”
“你做梦!”
被吹散的雾气再次聚拢,加上从汤池里不断蒸腾出来的水雾,眼前再次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林夏慢慢后撤,再次踏上来时的鹅卵石小路。
“别走嘛,你不喜欢她伺候你,可以帮你换个人。”
林夏的脚步一顿,从身后的薄雾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莫南?”
莫南没有理会林夏,而是从她的身侧缓缓走过,僵硬的动作,木然的表情,竟和杜鹃如出一辙!
再次回到池边的林夏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声音变得颤抖起来:“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陪我玩,嘻嘻。”
话音落下。
莫南来到林夏跟前,伸出手要解她风衣的带子。
“你支开他,我自己来。”
“好说。”
钱依柔拍了拍手,莫南退到一边背朝着汤池站立,犹如一尊雕塑。
在诡异的气氛里,林夏褪下身上的衣物,搁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
脚尖率先没入水面,修长笔直的双腿随后跟上,皮肤细润,洁白如玉,身形曲线凹凸有致。
或许是年龄的缘故,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风韵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人气息。
“好皮囊!”钱依柔发出一声赞叹。
“我下来了,你可以说了吧?”
“别急嘛。”
水波推开。
钱依柔带着香艳的气息来到林夏面前,嫣然一笑:“来都来了,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为什么非要跟我讲?”
钱依柔的眼里泛起泪光,声音变得哽咽:“难道你不想听一听我悲惨的身世吗?”
“想听但你不要靠我这么近。”
既来之则安之。
林夏看向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灵魂”,无奈地摇了摇头,靠着池沿的阶梯坐了下来。
高温包裹下,身体上的乏累稍减,体感舒适和想象的无异。
温泉算是泡上了,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钱依柔也坐了下来,缩着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露在水面上,接着双眼迷离,眼神逐渐涣散开来。
“那是一个冬天,比这个冬天要冷得多得多。记忆里没怎么见过太阳,一直在下雪。”
“一年,两年,雪没有停。到处都是逃荒的人,村里的人越来越少。”
“到第三年,我家的地窖被人发现了。爹娘,姊妹,相继遇害,仅剩的一点存粮也被洗劫一空。”
“他们拴住我的脖子,和一群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套在一起跟在队伍的后方,一路向北,去往很远的地方。”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我惶惶不可终日,几次侥幸挣脱魔掌才得以存活下来。”
“那黑口的男人说,要是能活着走到京城,我就不用死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过一个地方,拼命地走啊,走啊”
钱依柔说的格外平静,就像讲述一个寻常的故事,一旁的林夏却听得目瞪口呆,全身冰凉!
这是一个多么久远的故事?
三百年?
四百年?
山坳村。
明晃晃的夜色反倒成了阻碍,三人沿着墙根在阴影里一路潜行,好不容易才绕到祠堂外。
祠堂多见于江南,北方比较少见。
因为这东西在北方叫宗祠或宗庙,只有统治阶级才能拥有。
门楼高六米左右,分前后两向,采用六根支撑石柱,五根月梁和四根方梁互相交错的结构。
门窗上有大量镂雕浮雕,多以龙凤吉祥,山水花鸟,历史戏文等为主题,图案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仪门上彩绘尉迟恭,秦叔宝两尊门神,两架石鼓相依,两头大石狮对峙,很是威严气派。
结构严谨,布局匀称。
典型的南方祠堂风格,说明这里的祖先大概率是从南方迁徙过来的。
大春背靠墙壁扎下马步,用双手架出人梯,顾言助跑一蹬,身体拔地而起并勾住院墙。
三人相继落入院内,前厅地面铺满花岗石,20根石柱同20根月梁相连接,撑起东西两廊。
两廊中间是一个天井,正前方另有两道房檐,代表后边还有两进院子,通常是正厅和寝室。
踩着月光跨过第一道房檐进入中院,正中央有一座宝殿,四面墙都有落地式长条形木门窗。
大面积的镂空花格,多数是荷花造型,间隔有水禽造型。逝者之地以水为阴,雕刻主题大多和水脱不了干系。
“平常村民只能走到这儿,再往前就不让进了。”韩京山提醒道。
顾言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嘴里嘀咕着:“怎么没有人?”
本来有些庆幸,现在反而觉得心虚。
太顺利了,就像故意放水一样,三人没敢轻举妄动。
“草,来都来了。”
顾言踏上台阶,伸手推开木门。
“吱!”
月光投入正厅,一排长明灯映出大概轮廓。
密密麻麻的牌位几乎占据了正面墙壁,东西各放置六张太师椅,总计十二个座位。
除了祭祖,这里还是议事厅。
烛台,供桌,神龛,以及一些祭祀用的器皿,都是些再正常不过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古怪。
顾言看向韩京山,他的脸上也是一脸茫然。
两人走到神龛前,试图从牌位上解读出些许信息。
从下到上,年代更迭近四百年,可以说传承十分有序。
从中层牌位的数量来说,曾经也是繁荣过的,越到下层越稀疏了,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都说“开枝散叶”,“叶子”怎么可能比“枝”少?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特别冷?”大春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吐出一口白烟。
“是啊。”韩京踮着脚步,嘴里发出嘶嘶的声响。
这里的空气极冰,而且湿润,吸到肺里能瞬间带走全身的热量。
顾言盯着最上放的一个牌位看了许久,默默念了一句:“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草!”
还没走两步,大春突然骂了一句,抬手摸向脸颊竟然带出一手的鲜血。
“大春,往后退!”
顾言举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到大春面前。
在光柱的照耀下,一根发丝般的细线逐渐显露出来,上面赫然挂着一滴血液。
仔细看过去,不只一个反光点,参差不齐的细线如同立体的蛛网,把三人的退路截断了。
“什么时候弄的?”
大春惊得合不拢嘴,明明走进来的时候还没有?
顾言拉着他重新退到神龛前,眼睛扫过每个黑暗的角落,轻声说:“这里有人。”
“怎么可能?”
“嘘,别出声。”
顾言从背包里取出两条绿色的胶棒,相交砸在一起,原本黯淡无光的胶棒立刻发出阵阵荧光。
两条胶棒扔向不同的角落,刚好照亮两个光线盲区。
相继又扔出几条胶棒后,整个正厅已经没有盲点,可是依旧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难道是”
大春咽了一下口水,顿时背脊发凉,不可遏制地开始联想起来。
“不要急。”
韩京山双手合十,往前踏出一步。
“哑巴叔,是我,刘天喜。两个朋友好奇心重了点,没有恶意的。”
见半天没有回应,韩京山如芒在背,只得再次开口:“哑巴叔,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我出去后一定好好孝敬您!”
“唔!”
一丝破空声袭来!
顾言提住韩京山的后衣领,将他强行拽了回来。
“嘶啦!”
军大衣的衣角被应声切断,切口平整,如同铡刀切过一般!
“大春!烛台!”
“好!”
两人合力掰倒烛台,长方形的铁架下面连接着一个接滴蜡的方斗,刚好能护住三人。
嘶嘶嘶的破空声相继落下!
铁架上的红烛被切的寸寸断,哗啦啦掉了一地!
“抬起来!”
“喝!”三人同时用力,把铁架倾倒在后背上。
“走!”
大力出奇迹,三人顶着烛台的重量朝门口快步前行,一路上的丝线断裂嗡嗡作响,犹如崩断的琴弦!
于此同时,随着烛台上缠绕的丝线越来越多,阻力也越来越大!
“你们两个顶住!”顾言脱离队伍,拔出两把短刀,朝着前方的丝线挥斩出去。
丝线崩断,阻力随之一小。
“啊!”
大春发出一声怒吼,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烛台再次快速移动,离门口只有一步之遥!
正在这个关键时刻,嘭地一声,韩京山突然跪倒在地,烛台也随之倾斜。
一股巨力扯着他的小腿,重新向正厅内拖去,大春连忙放下烛台扑出去拉住他的手臂。
“草啊!”
棉裤破裂,丝线嵌入皮肉,锥心的疼痛令韩京山睚眦欲裂!
蛮力没有用。
“大春,放手吧。”
“哦。”
大春松开手,韩京山被重新拖进正厅,另一条丝线缠住他的双腿,将他头朝下吊了起来。
顾言叹了口气,返身将大门关了起来。
“顾言,这是?”
“他还没玩够,咱们就陪他玩一玩。”
话音落下。
一个人影从房顶缓缓飘落。
身高不足1米4,双手大得不成比例,远看像一只鼹鼠。
以丝线的锋利推测,应该戴着一副特制的手套。
“顾言,会不会很麻烦?”
大春哪见过这阵仗,双腿不自觉地打起颤来。
“不会,胜负一瞬间。”
“我能做什么?”
“赢了落井下石,输了跑路。”
顾言举起双刀,以刀刃开路,一步步走到哑巴身前。
大脑门,朝天鼻,尖嘴猴腮,一块铁青的印记糊住半张脸。
丑是真的丑!
“你既不做警报,又不放我们走,究竟想怎么样?”
哑巴指了指韩京山,在自己的脸上画了一圈。
“你知道他是假冒的?”
哑巴点了点头。
现在反而轮到顾言惊讶了,如果是这样,这哑巴肯定和刘天喜很熟悉。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发他?”
哑巴屈指一弹,一记破空声击发,咚的一声,一个底层的牌位被他拖了过来。
“刘良财?”
哑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韩京山,双手合十拜向牌位。
“你们是亲戚?刘良财是你们共同的长辈?”
哑巴的手下压几分,摆了摆手。
顾言皱着眉头思考半天,忽然恍然大悟:“下面没有子嗣了?只剩下你和刘天喜?”
哑巴露出难看的笑容,冲着顾言比了一个大拇指。
“这不行,你放了他,我们再商量。”
顾言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把韩京山急得够呛:“他到底要干啥?”
“他要你认祖归宗,当真正的刘天喜。”
“啥?老子不干!杀了老子也不干!”
“呀!”
哑巴的手用力按下,韩京山垂直拔高,脚后跟直接顶住了房梁!
“啊!卧槽!放开老子!”
韩京山惊得脑子都糊涂了,头顶悬空三米多,这个时候放开,不死也得瘫痪。
顾言的心沉下来,眼睛在横柱间来回打量。
九根承重石柱托举着十六根圆木横梁,而所有的斜梁又把力吃在木梁上。
那么,重力汇聚的中心点就落在了正厅中央的承重石柱上。
“大春!准备接人!”
顾言突然朝着哑巴窜了出去,一个急刹车,一枚钢针钉在脚前一寸的位置。
一个折返变向,数枚钢针悉数落空。
哑巴气得哇哇大叫,十指连弹,啵啵作响!
一个翻滚起身,顾言背靠石柱探头看向哑巴的位置。
“叮!”
一枚钢针钉在立柱上,把顾言逼了回去。
“啊!卧槽,要断了,住手啊!”
哑巴没地方出气,只得收紧韩京山腿上的细线,棉裤被勒破,顿时鲜血淋漓!
大春看着石柱后的顾言眼皮直跳,四处张望间,抱起一张太师椅顶在头顶上。
几乎同时,顾言从石柱后扑了出去。
一记爆响!
火光乍现!
石柱上出现一个脸盆大的缺口,碎石顺着特定的方向倾泻而出!
整座正厅轰然一震,突然矮了一大截,屋顶的瓦片如雨般落下!
跟着瓦片一起落下的,还有悬在半空的哑巴和韩京山!
太疯狂了!
一力降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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