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龙脉？
明月高悬。
积雪反射月光，整片大地轮廓分明，亮如白昼。
寒气化作薄雾，以肉眼可见的形式渗透门窗缝隙，潜入“刘天喜家”。
顾言怼了一口白酒，借着灯光查看地图。
“这三个红点是什么？”
“暗哨。”
“啥玩意儿？”
“就是字面意思，三个红点代表三个守夜人，分别占住了村口，祠堂，以及后山的水源，刚才碰见的唐支书就是村口的守夜人。”
“是固定的人选吗？”
“不固定，但是有特定的圈子，我大概知道是哪几人但吃了人设的亏，混不进去。”
“奇怪了，这么个几百人的小村子有什么好守的？”
“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我从派出所调了档案，这个村从70年开始再也没有外来人口落户的记录。”
“也没有出去的吗？”
“当然有，不过没多久就又回来了。”
“为啥？”
“要么破产背债，要么客死他乡。刘天喜一家就是典型案例，全家没有一个善终。”
“这么邪门？”
“村里有一种说法，吃了龙原粮喝了秋塘水，肚子里就盛不下其他地方的食物了。”
“会生病？”
“差不多吧。”
大春和陈坚成对视一眼，默默放下了手里的白面馒头。
“哈哈不用怕，迷信而已，我都吃一个月了，不也好好的嘛。”
顾言摇了摇头，还是没弄明白：“你的意思是去见温泽的人，有可能是龙原村的人？”
“嗯，大概率是。”
“为什么？”
韩京山归拢碗碟，把地图重新铺了上去，伸出手指沿着一条山脉蜿蜒行走。
“你们看，这条山脉的走势像什么？”
“龙！”大春抢答道。
“对，这个村的位置刚好藏在龙腹里，按照风水学的说法是藏风聚气之地，也就是常说的龙穴福地，宜建宅邸。”
“潜龙临渊。”陈坚成指向龙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龙头下探的位置刚好在亲王府，只差一点就能探进小河，而小河连接着硕大的秋塘。
“龙归大海是要兴风作浪的，常人的命格承受不住这种威能，大概只有皇家能沾到一点便宜。”
“所以这个宅子建在这里，是想沾一沾龙运？”
“嗯，很有可能。不过睿亲王终究没能当皇帝，这种东西玄之又玄，说不好。”
话音落下，陈坚成下意识回头看亲王府方向。
顾言看出他的顾虑，提议：“陈叔还是走一趟吧，我也有点发怵，稍后再去找你们汇合。”
“也行，那你们自己小心点。”
“没问题。”
送走陈坚成，顾言重新坐了下来。
“说说吧，咱们的任务是什么？”
韩京山指了指地图中央的祠堂，面色凝重地说：“这里有古怪，但是我进不去。”
“怎么说？”
“我观察了很久，每逢初一十五会有人进去祭拜，但只限3个人，辈分最高的族老才能进去。”
“平常也有人把守吗？”
“对，只有这个点是固定人选，村里人都叫他哑巴叔。”
“真哑巴？”
“没人见过他出村，也没人见他说过话，他的生活物资是由村集体供应的。”
“得，今晚就去这里探一探，看看他们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晚一点吧，你们进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防备了。”
“嗯。”
正说着话。
外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韩京山拉开一条门缝向院里看去，一剁枯草在抖动，积雪扑朔朔地往下落，一个娇小的人影快速掠过。
“小耗子！大晚上的不睡觉？冻不死你小子！”
一个“坟头”后探出一颗小脑袋，稚嫩的声音里带着调皮：“刘天喜，你们家在吃席吗？”
“吃你大爷的席，滚蛋！”
“小耗子”非但没走，反而几步奔到门前，隔着门缝向里张望。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头发茂密如稻草窝，小脸脏兮兮的却黑，显得牙齿很白。
满是补丁的烂棉袄薄的和单衣没啥区别，脚下踩着一双露着脚指头的黑布鞋，一身行头和街边的小乞丐无异。
这种天气怎么敢出来的？
“晚饭还没着落？”
“嗯。”小耗子难得露出一丝腼腆。
韩京山抓起几个馒头，顺带把吃剩下的鸡架一起递给了他。
“还有那个。”
小耗子不客气地接过手，眼睛瞟向桌上的白酒瓶。
“滚蛋！”
“暖和。”
小耗子踮着脚，扫向一个快见底的酒瓶子。
“还他妈知道暖和。”
韩京山骂骂咧咧地抄起那个瓶子，递了过去：“小心喝死你！”
“嘿嘿，我会喝！”
小耗子跑得极快，眨眼的功夫不见了人影。
关上房门，韩京山长吁一口气。
“他爸妈出去闯世界，五年没回来了，像他这样的村里还有两个。”
“可怜人。”
顾言对此深有感触，相比之下，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似乎还是比较顺利的。
毕竟是城市，机会多。
“说起来，你这么拼是为啥？”
“我吗？”
韩京山咧嘴一笑，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是我第一个案子，第一个独立调查的案子。”
“哦？那得提一杯，预祝韩兄弟马到成功，早日当上韩局！”
韩京山端起白瓷碗，大笑道：“哈哈哈，这才哪到哪？”
大春咪了一口白酒，跟着两人一起傻笑。
事情的走向远超他的理解范畴，但是来前跟顾言说好了：多看少说，苗头不对只管跑路。
另一边。
亲王府内。
偌大个院子，几十个房间，找一个人哪那么容易？
随着时间的拉长，几人的脸色开始焦急起来。
“分头再找一遍吧，为了避免重复，大家把找过地方的灯按起来。”林夏讲出自己的提议。
“是个办法，西院我熟，我和老孔去西院。”钱如意率先挑了地方，因为她就住在西院。
“那我去后院吧，莫南和杜鹃去东院，有没有问题？”
莫南有些错愕：“林夏你一个人吗？要不咱俩一组？”
“不用，人手有限，三人一组太浪费了。杜鹃也是女人，你看好她就行了。”
“可是…”
接触到林夏的眼神，莫南把话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说过，最讨厌娘们唧唧的男人。
“半个小时后，不管找没找到还在前厅汇合。”
“好！”
几人在后堂门口分开。
钱如意和孔雨伯走了西廊。
莫南虽然不甘心，还是和杜鹃走了东廊。
林夏深吸一口气，捏着手电走下回廊。
根据钱如意提供的布局图，正前方的观景的小径穿过整个园林，可以直达后院。
正面是一座假山，由太湖石堆砌而成，造型沉稳大气，颇具匠心，大致起到一个屏风的作用。
假山后有一个鱼池，面积百来平方，呈不规则的云朵状。
池边围了一圈地灯，能照出整个轮廓，尤其是夏天，能照到水里游动的锦鲤，格外的漂亮。
池中央有水榭。
一个由几十根原木支撑的平台，上面坐着一个纳凉赏鱼用的亭子。
由于是露天的，水面早已结冰，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很是萧条。
正在林夏将要移开目光的时候，心头猛然一惊！
亭子里似乎坐着一个人影，依据个头和身体曲线判断，是个女人！
“小柔？”
手电筒照过去，更像女人了，但依旧看不清楚脸。
“小柔是你吗？”
林夏蹑着脚步踏上连接水榭的木桥，大概是冰冻的缘故，每走一步脚下的木板都会嘎吱嘎吱的响。
林夏摸出手机，尝试打给莫南，嘟嘟嘟的忙音帮她打消了念头。
“小柔？能听见我说话吗？”
距离不过十米。
一股寒风扑面而来，裤腿紧紧贴在皮肤上，竟然冰凉如铁！
“啪嗒！”
有东西被吹落，沿着木地板的倾斜角度一路滚了过来，然后穿过扶手的缝隙掉到了鱼池里。
“咚！”
林夏的心跟着一沉，有了一个大胆猜想。
手电再次照向那个坐在亭子里的人影，只见她的身体靠在一根柱子上，已经歪倒在一边。
寒毛乍立！
“小柔！”
林夏强忍着恐惧冲了上去。
受到震动影响，那人影彻底失去支撑扑倒在亭子中央，骇人的是，竟然发出了破碎的声音！
整个人如同雕塑落地，分成了几块！
林夏捂着嘴，将手电筒照了上去，四肢躯干都在，唯独少了头颅！
“啊！”
尖叫能分担恐惧，却改变不了事实。
一股窥视感袭来，手电向四周快速旋转，试图找到源头。然而除了平添几分紧张的情绪外，啥都没看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人身上穿的是一件素色工衣，大概率是那个失踪的女工秀丽。
这种程度的冻伤，几乎和人形冰雕没什么区别，关键是这才失踪多久？即使在雪地里躺着也到不了这种程度吧？
最为诡异的是现场竟然没有一滴血，连断口处都没有！
“林夏！你没事吧？”
脚步声响起，最先赶到现场的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莫南。
“我没事。”
放松下来的林夏恢复理智，悄悄移开手电筒：“那个叫秀丽的女工可能找到了。”
“可能？”
莫南看向林夏的身后，将手电的光柱移到亭子里。
“别……”
待看清楚状况后，一股胃酸涌上喉咙，莫南扒着扶手剧烈吐了起来。
随后赶到的钱如意大致也是如此。
孔雨伯要镇定得多，翻身跳到冰面上，从桥下抱起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随后将它们一一归位，脱下身上的大衣盖了起来：。
“命案，刻不容缓，报警吧。”
“家里有固定电话吧？手机没有信号。”林夏提醒道。
“有，我去！”
钱如意没跑两步，又为难地转过身子来，显然是害怕了。
“我陪你去。”
孔雨伯义不容辞，转头吩咐两个年轻人：“你们不要乱跑。”
“是。”
林夏拍着莫南的后背，好一会儿才帮他平复下来，突然心头一紧，问：“杜鹃呢？”
“不知道，刚才还跟在我身后跑来着？”
莫南委屈巴巴地看向跑来的方向，实在没有勇气再回去找人。
钱依柔失踪有一段时间了，真正算起来她是第二个，如果以女工秀丽为参考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林夏望向东院一时间没了主意，这种首尾不能兼顾的感觉令人很是糟心。
心头一热，甚至生出些许怒气。
“谁？”
岸边一盏地灯忽然一闪，明灭间，有人影快速跑过。
身材纤细，长发飘飘！
“小柔！”
来不及思索，林夏躬身冲了出去！
“林夏你疯了？快回来！”
刚跑出两步立刻摔了个狗吃屎，因为腿是软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草啊！你个废物！”
莫南生平第一次骂人，骂的却是自己。
两个身影脚步飞快，很快就穿出庭院跨入后院的范围。
脚下是一层白白的雾气，高度没过脚背，正在往庭院方向静静流淌。
林夏刹住脚步，踌躇不前。
前方的雾气更浓，树影重重间，有一座两层高的木制阁楼。
钱如意所说的温泉就在阁楼的一楼，属于半露天汤池，那里正是所有雾气的源头。
“拼了！”
林夏从腰间取出一个布袋，从里面抽出两张黄纸，双手掐剑指各夹住一张。
嘴里念念有词：“杳杳幽冥，天地乾坤，铁笔通判，助我前行！”
随手轻轻一抛。
“嘭！”
两张黄纸应声而燃！
火光骤然一亮，两张符纸还没落地就已将燃烧殆尽！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灰烬已落，两团虚火仍飘在半空，并悬停在林夏的双肩上方。
一步踏出。
雾气自动退向两边让出一条通道，眼前的景象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远处的阁楼下。
一个曼妙的身姿褪下衣服，一步一拧腰，缓缓踏入汤池，皑皑雾气遮不住窈窕风韵。
这还是那个认识的小柔？
沿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来到汤池边，死死盯住池水里的人。
“小柔？”
林夏的声音微微颤抖，池子里的人真是钱依柔。
但又不完全是。
因为那双充满魅惑的眼睛，以及嘴角那一抹妩媚动人的微笑，绝不是钱依柔能施展出来的。
“下来呀。”
钱依柔抬起手臂做出一个过来的手势，水滴顺着白皙光滑的皮肤落下，有一种说不清的韵味。
“你是谁？”
“嘻嘻，我是谁重要吗？”
钱依柔的眼里闪过一丝调皮，撅着嘴巴反问：“难道你不想救她吗？”
“你敢！”
盛怒之下的林夏怒目圆睁！
疾风掠过，雾气四散，露出一潭清澈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