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洗澡
出警局大门。
时间临近中午。
阳光明媚,却没了灼热的温度。
裸露的皮肤能感受到空气中的丝丝清凉,北方的昼夜温差还是比较大的。
顾言的眼睛一扫,立刻发现了停在对街的爱车“鲁米娜”。
蹲在街边上的大晨连忙掐了烟头,大跨步地迎了上来,脸上的笑容舒展,别提多高兴了。
“大晨哥。”
大晨搂住顾言的肩膀,笑得格外灿烂:“可算出来了,都等你一个上午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大春呢?”
“请了个私人教练给他做康复训练,这会儿估摸着正上课呢。”
“哟,搞得这么正式了?”
“不提他,都快练魔障了。快中午了,要不咱们先洗个澡去去晦气?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
“那敢情好。”
正打算朝“鲁米娜”走去,一辆黑色奔驰轿车悄然滑到两人的跟前。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戴着墨镜的张铁军。
“顾言,咱们找个地方聊一聊?”
“怎么谁都想找我聊聊?人逢喜事精神爽,军哥的气色不错,不会是要害我吧?”
“哪能?你刚帮我除掉一个心头大患,请你都来不及。”
“金玉堂?”
“好。”
顾言没有废话,带着大晨径直上了米鲁娜。
说起来挺讽刺的,千里旗倒了,最大的受益者却是张铁军。
汽车一路飞驰,直奔车站大道。
全市最豪华的洗浴中心金玉堂,就开在车道大道上。
“张铁军想干啥?”
大晨的心里直打鼓,他可不想这么快对上张铁军。
“他能干啥?先礼后兵呗。”
“啊?要干仗?”
“不至于,目前咱们和他还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不提他了,这两天有见到林夏吗?”
“没有,就你们回来的时候通过一次电话,后来就断了联系。”
“啥意思?”
“打不通电话呗。”
“哦。”
“顾言,你们在北边到底干了啥?”
顾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大晨说:“他们的族长和萨满都死了,千里旗已经举族迁往北方了。”
“啥!是你”大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我们干的。”
“哦”
大晨张了张嘴,还是没能问出来。
顾言不跟他兄弟俩掏心掏肺,心里难免有些想法,但没想到现实差距竟然这么大。
“大晨哥,我做的事情见不得光,但绝对不会害你们,大可不必什么事都掺和进来。”
“明白。”
大晨是有脾气的汉子,但是拖家带口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豁出去。
金玉堂高六层,欧式尖顶。
金色大理石铺满整个大堂,十几米长的水晶吊灯从屋顶一直挂到头顶。
绚丽的灯光把大堂照得金碧辉煌,即便以后世的眼光去看,都算的上富丽堂皇!
它的背景十分复杂,黑白通吃,里面当然少不了张铁军的身影。
“军哥!您怎么来了?”
急忙迎出来的女人是大堂经理张云霞,一个大骨架的北方女人,算不得漂亮,但是瞧着干练。
在她的印象里,张铁军只在开业那天露了一面,平时压根儿不会来这种地方消费。
“准备一间带水池的总统房,按最高规格招待我这位小老弟。”
“好嘞!贵客里边请!”
说着话,张云霞带着殷勤的笑容打量了一眼顾言。
能跟张铁军称兄道弟的人,翻遍整个林海没几个,这又是哪家的公子哥?
看穿着打扮,也不像啊?
“总统房”设在顶楼,每间两百多平,偌大的金玉堂只有四间。
里面干蒸,湿蒸,淋浴,冷热水池,休闲娱乐,酒柜吧台功能应有尽有。
外面有的里面有,外面没有的里面只会更加精彩。
港片里,敌对的大佬们见面总喜欢约在澡堂,不为其他,只为坦诚相见,安全。
张铁军极其自律,由他身上的肌肉可见一斑,线条粗犷,居然没有一丝赘肉。
满背纹身,“下山虎”。
目如铜铃,须如钢针,神情惟妙惟肖。
反观顾言。
新皮肤光滑细腻,确实充满活力,但旧伤未愈又填新伤,红色印迹纵横交错,几乎铺满了全身。
饶是张铁军,也忍不住赞叹:“厉害,年纪轻轻,却满身的历练。”
“生活艰难,缝缝补补罢了。”
“哈哈,顾老弟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
“累啊,希望军哥不要给我找活干喽!”
“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
顾言舀起一瓢热水,从头顶浇下来,几天的疲惫冲刷一新,竟然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不远处的大晨看着两人的背影诧异不已,听语气这两人是在平等对话?
满打满算,才认识两个月吧?
出淋浴房。
两个妆容精致,身材曼妙,身穿丝质透明睡衣的女子捧着浴巾迎了上来。
顾言撑开双臂,任凭女子从头到脚擦干身上的水渍,然后在她们的带领下,跨入房间正中央的热水池。
茶水,清酒,各式点心,统统搁在一个木质托盘里,飘浮在清澈的水面上。
人少就是好,连个小小的波澜都没有。
顾言举起一杯清酒,和对面的张铁军微微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清冽解渴,还带点回甘。
“嗯,不错。”
“哈哈,小心后劲。”
“不碍事,小儿科。”顾言拿起酒壶,掀开盖子直接怼着吹起来。
“痛快!”
张铁军挥退守在水池旁的几个妙龄女子,接着拍了拍手,招来那名开车的司机。
“把送给顾老弟的礼物带进来。”
“还有礼物?平白无故的,这怎么当得起?”
“顾老弟不用客气,都是你应得的。”
“哦?”
很快,司机端着两个盒子重新走了进来,四四方方,类似装古董瓷器用的锦盒。
在张铁军的示意下,把锦盒放在池沿上,并打开了其中一个。
大晨眯起眼睛看去,待看清里面的东西,顿时背脊发凉,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带起一阵阵波澜。
“大晨哥,稍安勿躁。”
顾言抬手示意他坐下,看向张铁军,问:“军哥,这是?”
锦盒里放着的,竟然是一双圆溜溜的人眼!
“有眼无珠的东西,既然没有用,我帮他摘了。”
“武翌的?”
“是。”
顾言和张铁军的恩怨,大部分因他而起,但究其根本,是张铁军的轻视和不作为。
可是大哥怎么会有错?
借兄弟的眼睛“献个佛”,以表自己的决心和态度,无可厚非。
眼见顾言的波澜不惊,张铁军还是有些意外的,随后示意司机打开第二个锦盒。
这回是两片圆形的白片,看材质像是骨头。
张铁军没有卖关子,直接介绍:“武二的半月骨。”
好家伙!
叔侄两人无一幸免,这是废上加废啊!
“军哥的礼物很有诚意。”
话虽这么说,顾言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哈哈,我就知道,这两个跳梁小丑,在顾老弟这连被记恨的资格都没有。”
张铁军挥了挥手,司机关上两个锦盒,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听说顾老弟在落池边有个项目,好像还差一纸批文,刚好,我们金龙集团在审批方面有些路子。”
“哦?”
顾言看向大晨,从他的脸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看来和政府打交道的功夫还差得远。
“如果不嫌弃的话,金龙集团愿意垫资承建该项目,入股也是可以的。”
如果说前两个礼物是人情,这第三个礼物就是真金白银了。有了张铁军的鼎力支持,落池的项目相当于板上钉钉了。
“军哥的条件是什么?”
“加入金龙集团。”
一旁的大晨惊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相当于一步登天,锦衣玉食近在咫尺。
但顾言不是普通人。
“如果要混黑道,当时留在南岗就好了,何必回来?所以,加入金龙集团不是我的志向所在。军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合作的事情可以考虑。”
顾言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恭敬地给张铁军敬了一杯。
南岗的一个堂口,比整个林海的油水都大,发展前景也会更加超前。
这是事实,没有退而求其次的道理。
好在顾言没有把话说死,两人之间还是有合作的可能。
“顾老弟志向高远,佩服佩服!”
“哈哈哈,多事之秋,不敢惹事罢了。”
“最后一件礼物!”
张铁军拍了拍手,一名壮汉提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皮肤黝黑,瘦得皮包骨头脱了像,是那个差点刺死白景瑜的孩子。
看样子这几天没少受折磨,至少饿得不轻。眼神躲闪,惊恐展露无遗,活像一只惊弓之鸟。
“我草!小兔崽子!”
大晨气愤难当,从水池里一步跨出去,拎起男孩就要动手。
要是白景瑜一死,自己就算脱不了干系了,毕竟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那一天的疏忽。
“大晨哥!”顾言喊住李向晨晨。
“算了,放了他吧。”
“可是?”
“咱们和千里旗的恩怨在北边已经了结了,他不过是别人驱使的一颗棋子罢了。”
“唉!”
大晨一把甩开黑子,眼里的怒火依然很旺盛。
“军哥,还要麻烦您派人送他回孟山。”
“好说。”
张铁军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换做自己,大概率会选择斩草除根。
一个眼神示意,司机把牛皮文件袋递了过来。
“送出去的礼物没有往回收的道理,就当做庆祝顾老弟旗开得胜的贺礼吧。”
“哟,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军哥!”
“哈哈哈!”
一送一收,人情世故。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铁军今天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大晨欣喜地从顾言手里接过文件袋,沉甸甸的重量,其中的价值不可估量。
按正常流程的话,起码还要等上个一年半载的,早个一年半载那可是能多挣不少钱的!
“得,你们再玩会儿。我还有其他事情,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雅兴了。”
张铁军跨出水池,司机拉开浴帘,立刻有一名紫衣女子捧着浴巾和浴袍上前服侍。
“把两位贵客伺候好,回头记在我的账上。”
“军哥放心,金玉堂包满意。”紫衣女子拍拍手,五六个姑娘从门外鱼贯而入。
身上的布条少得可怜,个个秀色可餐。
“嗯,有点意思。顾老弟,接下去看你们的本事了,哈哈哈!”
顾言左拥右抱,立刻陷入了莺莺燕燕的重重包围,只听见一句大声的回话:“多谢军哥招待,哈哈哈!”
好色?
总算像个正常人了。
张铁军瞟了一眼“满池春水”,微微一笑,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城南。
林家宅院,西北角。
屋子不大,布置得像一间佛堂。
明明是白天,光线却十分暗淡,只靠几支香烛勉强照亮视线。
林夏手握一本“心经”,跪坐在蒲团上,眼神呆滞,思绪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眼前是一张供桌,上边摆着两个牌位,林国源,安倩秀。
“笃笃笃。”
背后响起敲门声,把林夏重新拉回现实。
“小姐,顾言出来了。”
“回家了吗?”
“没有,去了金玉堂。”
“金玉堂?和谁?”
“李向晨,张铁军。”
“张铁军?他们不是有仇吗?”
“不太清楚,他们上了六楼,咱们的人上不去。”
“好,我知道了。”
“那咱们还跟不跟?”
“跟。”
“是。”
林夏抬起头看向两个牌位,烛光照亮她的双眸,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然。
报信的中年男人刚跨出月门,心头猛然一惊,向着门外的甬路弯下腰。
“老爷。”
甬路上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满脸沟壑纵横,好似龟裂的树皮。
丝质唐装外套着一件棉背心,空荡荡的裤腿下露出一双黑色千层底布鞋。
有些许驼背,拄着一根枣木拐杖,全身上下除了双眼依旧神采奕奕外,全然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祥子,你有多久没放假了?”
“年后到现在还没放过假。”
“放你半个月的假,回乡下看看你母亲吧。”
“老爷,都是我的错,和小姐无关。”林祥捏着手心,往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
“你不用维护她,她差点死在北边你知道吗?”
林祥不敢吭声,因为林老爷子说的是事实。
“行了,小姐有陈先生,你去收拾行李吧。”
“是。”
林祥再不情愿也能听出来,这不是商量的语气。
“慢着。”
林老爷子叫住林祥,吩咐:“走之前去知会姓顾的小子一声,就说我想见他。”
“好。”
……
“吱!”
尖锐的刹车声!
一辆普桑轿车刹停在金玉堂的大堂外,从车上下来两个怒气冲冲的女人。
一个风韵十足的少妇,手里提着一根擀面杖,单单眼神就能杀死一头牛。
另一个花季少女,脸皮薄一些,虽然空着手,却也是紧咬着后槽牙。
王澜和黄丽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