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八门
看着大春慢腾腾地走过来，蹒跚的步伐令人唏嘘。
明明感觉过了很久，其实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大春刚恢复走路，自己却已经经历过两次大伤初愈。
顾言张开双臂，嘴里碎碎念，活像一个等待刚学会走路孩童的老父亲。
“你tm占我便宜！”
“哈哈哈！”
顾言撑住大春的手肘，两个人抱在一起。
“最近吃的挺好，这腰围跟你哥有得一拼了。”
大春用手肘搂住顾言的脖子，给他展示了一下常人大腿粗细的上臂。
“瞧见没，我可没闲着，夹死一头牛绝对没问题。”
“臭死一头牛才对吧，你小子赶紧给我撒开！”
“忍着！”
“我去！呃，要吐！”
看着两个小子互相打闹，王澜哭笑不得，这才像一个高中生应该有的样子。
“好了好了，有新成员加入，注意一下形象。”
大春这才注意到，除了原班人马的五人外，还有一个捂着嘴偷笑的漂亮姐姐。
“殷姐，殷丽华，丽丽的大嫂，负责城东的另一个工地。”
“啥工地？”
“那个待会儿咱们另说，先说这个工地。”
六人置身于百货商场一楼东大门，十间临街地铺已经打通，总面积近200平米。
“澜姐，把图纸给他们看一下。”
“好。”
王澜从包里拿出一本平面图纸，摊开放在一张破木桌上。
卖场展示区，洽谈区，办公区……布局清晰，一目了然。
大春看着蓝白图纸直发懵，赞叹：“wc，好专业啊，咱要卖啥？”
“大春，我问你，当下又贵又好卖的东西有哪些？”
“大彩电，录像机，随身听…哦，还有大哥大！”
“差不多吧，这些东西都是电子产品。个人认为，如果做得好的话，这将会是一个长期生意。”
“咱们要卖电子产品？”
“咱们不单卖产品，还要卖服务。把强盛通信的品牌打响，让人一想到买电子产品，就会优先想起我们。为此，我总结了三点。”
“第一，卖场的规模和形象，一定要正规，上档次。”
“第二，性价比，同款价格要低于市场均价。”
“第三，服务体验要好，包括售前和售后。”
大晨忍不住插了一嘴：“有必要吗？都是些稀缺的玩意儿，又不愁卖。”
“正是因为不愁卖，咱们才可以牺牲一部分利润去做品牌。等以后有竞争了，咱们已经先入为主，价钱相同的情况下，肯定会选择咱们。”
“嗯，有道理，都听你的。”
“这事就由澜姐和大晨哥负责吧，我写了一些建议，你们稍后看看好不好操作，大家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补充一下。”
熟悉的作业本递出去，又是密密麻麻一整本。
“锦囊妙计又来喽。”王澜笑着接过手，随手翻看起来。
“那我负责干啥？”黄丽丽问。
“你负责销售。”
“啊？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我已经联系了南岗那边，会有专业的销售经理过来做前期培训，你负责对接就可以了。”
“哦！”
“在这之前，白姐会协助你组织一支销售团队，我要全林海最好看的姑娘来这咱这上班。”
“这又是为啥？”
顾言转向大春，问：“大春，你要是去买大哥大，碰见丽丽站在柜台里，你买不买？”
“买！买俩，送丽丽一个！”
大春笑得憨，却是实话，没有男人能抵抗得了美女销售。
就算不买，人气也旺！
“可是，去哪儿找那么多好看的姑娘啊？”
“钱给到位了不难吧？月工资开到500？800？1000？”
看着几人惊愕的表情，顾言当即拍了板：“那就定1000吧，先招10个，把通知贴出去，就当是打广告了。”
“哈哈，妙！打广告可没这个效果好。”
王澜深谙其中的道理，眼下某些“小厂长”都达不到这个工资水平，如果一个小姑娘一个月能挣到1000，相当于家里出了个“大厂长”。
这话题性绝对爆炸，效果比在电视上投钱打广告强。
“细节稍后再抠，现在重点讲一下分成比例。”
“咱们6个股东占五成，商场占三成，特殊开支占两成。”
“特殊开支的详细，等下可以找澜姐了解一下。”
“没有其他意见的话，大家可以交钱了，启动资金一人10万。”
顾言从背包里拿出十捆百元大钞，扔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旅行袋里，白景瑜和黄丽丽随后跟上。
一分钟不到，60万收拢，交到王澜手里。
谁能想到，这五个人一个月前凑1万块钱都费劲。
“现在咱们去第二个工地，先看，投不投另说。”
米鲁娜带着6人直奔城东。
车窗外江水滔滔，连江自西向东奔流入海，正好把林海市一分为二。
城东有一个天然湖泊，由连江支流汇聚而成，方圆三百里，是林海主要的淡水源，后来被划为国家二级保护湿地。
由于湖水清澈，古有“九天落水”而成的说法，所以取名叫“落池”。
落池湖畔风景秀丽，环境优美，整体质量绝对不输于后世的“4a级景区”。
但是人烟罕至，属于正儿八经的郊区，远没有后世来得金贵。
汽车沿着一条狭窄的水泥路缓缓前行，穿过一片杂草区，最终停在落池旁的一片空地上。
6人下车，侧前方是一块被推平的废墟。
工地的话，大概只能是这里了。
“哎哟我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都要出来了，这是要整啥？”大晨忍不住感慨。
“哈哈，这里可是风水宝地，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怎么说？”
“这里以前是一个罐头厂，倒闭后空了两三年，让我们给盘下来了。最关键的是土地性质没变，但是经营性质要改一下。”
“我们打算在这里建一个集餐饮，住宿，娱乐于一体的酒店。”
“酒店？会不会太偏了？”
“不会，酒香不怕巷子深。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天上人间。”
顾言笑得意味深长，大晨立马顿悟。
“夜总会？”
“哈哈，差不多。”
“和金龙酒楼对着干，不怕军哥那边有意见？”
“是他先坏规矩的，再说了，难道咱们缩着他就不来找麻烦了？”
“倒也是。”
“这边明面上是殷姐和黄剑波牵头，咱们只是入股，大家可以考虑一下。”
“还考虑啥啊？都听你的。”大春当场回了话。
“大春！”
王澜叫住大春，不好意思地看向顾言：“顾言，盖个酒店起码要个几百万吧？咱们也没那么多钱不是？”
“由于这边的工期比较长，咱们在那边赚出来的钱，需要分批往这边流。也就是说，如果想投这边的话，需要全压再赌一把。”
黄剑波收了海家一笔钱，加上这么多年的积蓄，数目不小。
顾言没钱，但是有货。
庞泰和季良变相买断了他的堂口，价钱给的不低，卖出去怎么也有个几百万。
两份钱加起来，盖个酒店绰绰有余。
至于他们几个，商场那边运转顺利的话，就算不入股也足够生活了，最多再搏一个锦上添花的机会。
“我没意见。”白景瑜第一个表态。
“我也没有意见。”黄丽丽自然不会有意见。
王澜一愣，觉得自己似乎太保守了，下意识地看向大晨，眼里没了主意。
大晨是明白人，他知道“夜总会”和“印钞机”是划等号的，前提是能开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连黄剑波都开不起来，在林海地界也就没有第二个更好的选择了。
“我们没意见。”
大晨代表老李家表了态。
“好，全票通过，丽丽拿汽水。”
“哎！”黄丽丽跑回车上提了个小冰箱出来。
“哎哟，还真带了汽水来？”
“那可不，喝完汽水这事才算定下来了。”
“来来来！”
“来年暴富！”
“必须暴富！”
“哈哈哈！”
六人在废墟上围成一圈，愉快地碰着杯，浑然不知远处的密林里，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正狠狠地盯着他们。
……
接下去的日子按部就班，大家各忙各的。
顾言当起了甩手掌柜，整天呆在自家院子里修修补补。
种草坪，砌新墙，挖地下管道，刷油漆……忙的不亦乐乎。
没几天，整个小院焕然一新。
新物件，老物件统统融合在一起，颇有一丝小清新田园风韵。
累了就在躺椅上看看书，把高中的知识捡一捡，俨然过上了退休老干部的悠闲生活。
白景瑜住在西边的另一间卧房里，每天早出晚归，已然成了顾言的代言人。
一张小方桌，两碗清粥，三两个小菜，几个玉米面馒头。
两张小板凳一摆，一边借着灯光，一边借着月光，好不惬意。
白景瑜扎起头发，瞟了一眼还捧着课本的顾言。
“你还真打算考大学不成？”
“嗯，如果有机会的话。”
上一世没能参加高考还挺遗憾的，可惜自己的“寿命”只剩下一个月，估计也很难“活”到考大学那一天。
“为了林夏吧？”
顾言尴尬一笑，回来还没见过她，说是去燕京参加集训去了，开学才能回来。
“还真不是，我本来就能考六百来分。”
“哟，看不出来，文武双全。”
“那是。”
“说起来，你爸怎么还没回来？”
“可能鬼混去了吧，你找他有事？”
“还我五万块钱。”
“噗！”
顾言差点被粥呛到，大声喊道：“你给了他五万！”
“黄剑波不是救回来了吗，他说找你要，我不管啊，这钱你得还我。”
“行，吃完饭给你。”
顾言低头抿了一口白粥，回头望向顾建国的卧室，突然站起来进了屋。
一通翻箱倒柜，从一个隐秘的角落拿出一个饭盒，里面是空的。
小时候看见过，里边装着他的“兄弟们”，满满一盒子的胸章。
“怎么了？”白景瑜从门外望了进来。
“没事，他去边境线了，去找他的兄弟们。”
“啥边境线？”
“这故事我熟……”
顾言娓娓道来，给白景瑜讲述了顾建国的故事。
峥嵘岁月，一个男人和一场战争的故事。
月光如水，时间静静流淌，小院外响起悦耳的虫鸣声。
白景瑜看着眼前的少年，精神有些恍惚，身心慢慢地沉浸下来，就像看着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自然，舒心。
“趁着还没开学，我陪你去一趟吧。”
“什么？”白景瑜回过神来。
“余文瀚给你的地址？”
“不…不用，我还没想好。”
“你要是去，记得跟我说一声。”
“嗯。”
趁着白景瑜收拾碗筷的功夫，顾言进屋拿钱，看着所剩无几的几捆，索性都拿了出来，准备交给她一起保管。
“啊！”
一声短促尖叫，锅碗瓢盆摔落矮桌，哗啦啦碎一地！
顾言心惊，抄起手边的木棍冲了出去。
小院里。
白景瑜背靠着墙角，双手死死地支撑着身前的小方桌。
一柄短刀穿透桌面，刀尖刺入肩部，鲜血顺着刀刃快速滴落。
桌子外面是一个瘦高的人影，黑衣黑裤，衣服的样式十分宽松。
来人见顾言出来，双手持刀，再逼一步！
“呃！”
白景瑜无从反抗，伤口再次加深！
情况十分危急！
“草！”
顾言从堂屋里窜出去，一米长的榆木棍抡圆了，削向来人的脑袋！
容不得他权衡，抽刀回防是必然的结果。
“咔。”
清脆的格挡声，木棍顿时短了一截！
一脚随后踹过来，顾言被踹得飞起，摔了个大跟头。
一咕噜爬起来，迎面连续两刀侧劈追身而来，咔咔两声，木棍只剩下一尺来长！
借着错身的空档，顾言奋力一抓，扣住来人持刀的手腕。
然而还没等使上力气，一带一拉，接上一朵漂亮的刀花，被他轻松挣脱。
近不了身！
“高手！景瑜，快跑！”
两人同时看向墙角，哪还有人影？
早就跑得飞起了！
“趴下！”
白景瑜举着一把小口径手枪迈出堂屋，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嘡嘡嘡”
来人脚步疾点，身形左右晃动，一下翻上院墙，纵身一跃没入黑夜之中。
“别追了。”
白景瑜喊住要追出去的顾言。
“是千里旗的人。”
“草！”
顾言愤恨地望了一眼，扶着白景瑜在房间里坐下，回屋拿出一个医疗箱。
“忍一下。”
手指按住伤口，一股鲜血从刀口涌出，切口极其平整。
“啊！你轻点！”
“还好，没有伤到经脉，不过要养一阵子。”
一针麻醉剂下去，顾言用镊子夹着针线靠了上去。
“你为什么从不问我？”
“问什么？”
“极影门，千里旗以及为什么住你家？”
顾言看向白景瑜。
虚汗沾湿额前的发丝，脸色苍白，因为疼痛造成的苦相别有一番韵味。
我见犹怜。
“白阳山，冷蛇岛，天哲寺，明心会，八卦门，活杀谷古武八门，虽然不出世，却影响着社会的方方面面。”
“你知道？”
“知道一些。”
“你不怪我利用你？”
“利用我什么？保护你？不是应该的吗？”
顾言的淡然令白景瑜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他都知道，同时又多了一份心安。
“既然他们找到这里来了，说明我已经入局了，这个事情由不得你了。”
剪断缝合线，涂上一层药膏，开始麻利的包扎。
“自己按一下伤口，我去处理一下枪声。”
顾言从堂屋的柜子顶上搬下一个过年放的烟花，摆在院子里，点上了火。
“咚咚”
巨响不断。
一团团烟火在夜空中炸开，璀璨的光芒照亮大半个家属院。
院门外的巷子里。
黄剑波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半空中的烟花，更加确认了刚才的声音就是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