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探狼窝
一直笑眯眯的背头男人踱步走了上来,一身中山装洗得褪了颜色,不黑,也不灰。
“猛龙过江,势不可挡!留着他们给泰爷黄泉路上做个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庞泰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冷眼调侃道:“王主任好手段!先来一波严打,再来一波突袭,黑白两道齐头并进,势必要铲除异己。”
“泰爷因循守旧,站错了队,怪不得王某人吧?”
“怎么会,你不过是大人手下的一条狗,我怎么会与你计较。”
“哈哈哈!好!希望你上路的时候也能这么硬气。”
“不劳你操心!”庞泰背过脸去,不想再看他的小人嘴脸。
“来人啊!”王主任一脸温怒,已经忍耐多时。
“王主任。”黄剑波一脸恭敬地凑了上来:“不是说好的,家弟家妹还在他手上……是不是……”
“给你三个小时。”
“哎?不是说好的……一夜吗?”
“嗯?”遭受质疑,王主任的脸挂了下来。
“行!就三个小时!”黄剑波没得选,只得答应下来。
“哼。”
王主任丢下几人往外走,身背机枪的“特种兵”男人轻蔑地冷笑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司机”耿立给黄剑波递了一个眼色,安慰道:“就那样了,忍一忍吧,需要我帮忙吗?”
“可不敢,耿老板来上几下,这老头当场就见阎王了。”
黄剑波当场拒绝了耿立,他太了解他的为人了,人命在他手里如同草芥,天生的杀人变态狂!
“行,记得回头喊我来补一刀哦?”
耿立望向庞泰招了招手,吐出猩红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咕噜声。
“成!”
黄剑波亲自送耿立出了大门口,相比王主任,他更忌惮这个潮汕帮的帮主,枪毙十回都不嫌多!
“把他给我吊起来!”
“是!”
十几个人聚拢过来,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个南岗曾经的“王”,看来黄剑波的人并不像外界所说的被一锅端了。
乌云遮蔽天日。
一场暴雨如期而至。
细密的雨幕如同一面沉重的帘子,三米开外几乎目不能视。
狂风从头顶呼啸而过,吹得铁皮屋顶摇摇欲坠,白景瑜躲在一间简易“工房”里,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是一间电力工人作业时留下的临时住所,只有几平米大小,门窗残破不堪,四处漏风,只有背风的墙角有一块干燥的地方。
要不是提前带了透明雨衣,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冰冷的雨水泡晕了。
忽然,房门被强行顶开,一个人影被风雨推了进来。
“走了,找到一个更好的地方!”余文瀚扯着嗓子大喊。
“顾言呢?”
“不知道去哪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房顶要撑不住了!”
“不行,我要等他回来!”
“md!蠢女人!”余文瀚一把拉住白景瑜往外拽。
好巧不巧,一股邪风掠过,吹得二人打了一个踉跄!
“轰隆隆!”声如雷霆。
铁皮屋顶被掀飞,强大的拉扯力带着四个角水泥砖块一起飞上天空,飘飘荡荡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眨眼消失在夜空中!
来不及思考,余文瀚抱起白景瑜向外跃了出去,身后的砖墙顷刻间崩塌,差点把两人一起活埋了。
“还愣着干嘛,走啊!”
“知道了!烦人!”
两人沿着上山车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爬,在一个背风的山坡下找到了一个隐蔽的集装箱。
关上门后,终于有了片刻安宁。
“顾言呢?”
“去山顶了,可能有所发现。”余文瀚递来一条干毛巾。
集装箱顶上挂着一个灯泡,循着电线,发现了一块车用蓄电池。
里面的家具,厨具,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床褥叠的一丝不苟,尤其是被子,像豆腐块一样方正工整。
“是那个老兵的住所?”
“应该是。”
“奇怪,为什么一路上除了他都没什么人?”
“山顶有一座大院,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些亡命徒都被人收编了。”
“收编?”
余文瀚捋了捋破碎的雨衣,在裤腿处绑了一个结。
“你别管了,先在这儿藏着,我再上去查探一下。”
“慢着!”
“嗯?”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
余文瀚坦然一笑。
“上一辈人的恩怨我不想参与,你要是觉得不平,等这事儿过去我们再做个了结。”
“你不要以为救了我,我就会下不去手。”
似乎想起往事,白景瑜微微动容,眼里泛起一层泪光。
“你想多了,我不是救你,我只是利用你罢了。”
“余文瀚!”
预感不妙,白景瑜急忙追过去。
集装箱门轰然关上!
余文瀚拉过旁边的铁链,将两个把手缠绕在一起。
“余文瀚,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到底要干嘛?”
白景瑜奋力敲门,可是除了呼呼的风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
不知不觉已经入夜。
风雨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大院的外墙很高,墙头焊着一米多高的带刺铁网,除了正门,大概只能在靠着山体的崖壁上下功夫。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一个扒在山石上的人影。
徒手攀岩是一个很蠢的决定,但是顾言已经骑虎难下。
上山容易下山难,90度的坡度容不得一点失误,更何况是这种雨夜。
“wc!”
脚下一滑,重心完全失控!
扑通一声!
人影从崖壁上滑落,直挺挺的摔在院墙里。
“啊啊! ”
剧痛侵袭全身,右半边身体就像碎了一般,处于完全麻痹的状态。
惨叫的欲望根本抑制不住,还好很快就被风雨掩盖了下去。
在冰冷的泥水里躺了十来分钟后,顾言奋力撑起身体,咬牙扶住右手,手掌抵住地面用力一按!
“咔吧!”
脱臼的关节复位,总算减去不少痛感。
借着雷光看清院内的布局,顾言顺着墙根向东边的三层楼房摸去。
还未靠近,一阵嘈杂的人声穿透雨幕传了过来。
顺着窗户看进去,里面的面积不小,是一个类似食堂的地方。
几张长条木桌成一个小舞台,两个穿着三点式的女人在台上扭动身姿,载歌载舞,不堪入目的动作瞬间引爆台下的情绪。
舞台边人头攒动。
无论老少,都跟着劲爆的舞曲扭动着身体,高举着酒瓶尽情呼喊,神情如痴如醉!
不远处的墙角,两个赤裸的身体交缠在一起疯狂地蠕动,身旁聚集着几个观战的醉汉。
酗酒,吸毒,淫乱,好一个群魔乱舞的疯狂派对!
“哗啦!”
一片灯光透过来,顾言下意识地缩紧身体。
几个人影冒着大雨从厂房方向跑来,从他们兴奋的叫声判断,似乎早已迫不及待。
果然,他们是奔着这边的“疯狂派对”来的。
一声惨叫声传来,立刻吸引了顾言的注意,于是猫着身子向厂房靠了过去。
扒着窗户一看,立刻惊得合不拢嘴!
厂房的正中央挂着一个人,浑身皮开肉绽,双脚离地一尺,地板上沾满了血迹。
在他对面大声咆哮的不是别人,正是此行的目标人物,黄剑波。
“说不说!”
一鞭子抽下去,啪的一声,响彻整个空间!
“啊!”
虽然很不情愿在仇人面前叫惨,但身体的本能由不得庞泰,感觉一生的精气神都在今晚消耗殆尽。
死亡,反而变成了一种奢望。
黄剑波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神情变得愈发癫狂!
“好!既然你不想合作,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一起死!”
只见他一路小跑,从一个集装箱里拖出一个同样血肉模糊的人影,一把按在庞泰的身前。
黄剑波捏起那人的脸,被打得不成人形,肿胀得连亲妈都不认识。
“大围村堂主,刘自健,听说你们还是亲戚?”
“阿叔,救我,我不想死啊,阿叔!”
刘自健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绝望的泪水阻挡了视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庞泰强撑一口气,缓缓地抬起头。
“健仔,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当年送你出国读书你不去,非要留下来混江湖。路是自己选的,荣华富贵也享了,后果自然也要自己承担不是吗?”
“阿叔,我错了!你救下我,再救一下我啊!”
“不许哭!在前面等着阿叔,阿叔陪你走这趟黄泉路。”一口气用完,庞泰顿时咳嗽不止。
“阿叔!”
黄剑波一脚踹倒刘自健,大骂:“mlgb!没用的东西!”
“嗙!”
一记枪响!
一滩鲜血在庞泰的身下炸开,红的白的洒了一地,浓重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从小看着长大的内侄就这么扑倒在脚下,面容逐渐变得苍白,凶狠如庞泰,也不禁动容悲戚。
等黄剑波再次进入集装箱,哭天抢地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按都按不住。
虽然知道是迟早的事,但死到临头时谁都不想排在前面。
“这个畜生。”
顾言忍不住暗骂,但又无可奈何,毕竟子弹无眼!
此时,又一个堂主被拉了出来,伏在庞泰面前的地板上,不敢抬头看身边的尸体,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太平街堂主马国立,先走一步。”
声音不大,但是有骨气。
庞泰微微动容,睁开眼睛回了一句:“心里有愧,老弟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冰冷的枪口抵在后脑勺,马国立被吓得一激灵,身子伏得更低了,整个上半身紧紧地贴在地面上放声痛哭!
“可以啊,随手一抓就抓了个有骨气的?”
黄剑波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扣动了扳机!
血雾爆开,马国立顺着血泊滑了出去,终于躺得平平的。
“黄剑波!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老子要杀了你!”
庞泰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险些晕死过去。
“时间还足够,你不说我就陪你玩到底,哈哈哈!”
黄剑波的癫狂不像是装的,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怜悯,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全然是一个疯子。
这让顾言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让大院里的孩子经常做噩梦的男人。
“嗙!嗙!”
两记枪声将顾言重新拉回现实。
“畜生!狗日的畜生!”
庞泰喊得声嘶力竭,心理防线已经濒临突破。
心性坚如磐石的人确实有,但是曾经朝夕相处的同胞就这么血淋淋地倒在面前,又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当第五个人被拉出来的时候,庞泰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说!三号码头,11号仓库。”
话一出口,也说明彻底放弃了生的希望,庞泰的眼眸失去了光华,失去生气的脸庞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我还真怕你带到棺材里去,堂堂南岗王也不过如此嘛。哈哈哈!”得偿所愿的黄剑波松了一口气。
“别动。”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言大惊失色!
“别耍花样,举起手来。”
来人经验丰富,一眼就看穿了顾言的小动作,只得缓缓地举起双手。
紧接着,一记枪托凿了过来,尖锐的疼痛直达脑仁,身子当即软了下去。
恍惚中。
一只大手提住后领,拖着自己向厂房大门走去。
黑色牛皮军靴在泥地里淌行,步态十分沉稳,百多斤的重量提在手里,就像拎着一个菜篮般轻松。
“刑队长?”
正准备出门的黄剑波被拦了下来。
“别急着走,在外面抓到一个奸细。”刑队长拖着顾言继续往里走。
扑通一声,顾言被扔在庞泰面前,刚好落在四具尸体的旁边,浓重的血腥气熏得人直反胃。
“刑队长,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吧?我这急着去救人,您看?”黄剑波小心翼翼地问道。
刑队长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伸腿翻过顾言的身体,冷冷地问:“这是你的人吗?”
只一眼,庞泰的眼里闪过一道精芒,内心顿时澎湃不已!
因为这小子在这儿,说明余文瀚也在附近,那么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此时的顾言对于他来说,就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黄剑波一脸惊讶地蹲下身子,掰着顾言的脸仔细辨认:“不是我的人,瞧着面生,会不会是耿老板的人?”
“所有人听令,集合,抓到一个奸细。”放下对讲机,刑队长审视起黄剑波和庞泰来。
“趁人还没来,我先交代一下。你们怎么相杀我不管,但如果因为你们的缘故,让这里的货出了问题,可别怪我不客气。”
“邢队长言重了,高墙里边都是自己人,就算不是,杀了他不就完了。”
“我再重申一遍,我只对货的安全负责,谁要是对这些货产生威胁,就算是自己人,我一样会杀了他。”
“明白!”
黄剑波再跋扈,不也敢对这位职业杀人者有半丝不敬。
很快,院子里的人员悉数到齐。
耿立为首的潮汕帮众,黄剑波团队,凤鸣山的本土亡命徒,以及王主任的特战队,洋洋洒洒几十人。
其中最精锐的当属邢队长带领的特战队,十二名全副武装的退伍老兵,每一个都能以一当十。
一盆冷水浇下来,顾言猛然清醒!
一骨碌爬起来,赫然发觉几十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tm掉狼窝中心了!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黑洞洞的枪口顶在脑门上,容不得他思虑其他。
“我……我是来找我哥的。”
“谁是你哥?”
“他就是我哥,黄剑波。”
全场哗然!
审视的目光同时转向一脸茫然的黄剑波。
“哥,我是顾言,丽丽的男朋友!你忘了吗?我给黄志雄打下手,咱俩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啊!”
“wc,你就是那个顾言?顾建国的儿子?”
话音落下。
周围哗啦啦响成一片!
几十杆枪的枪口,同时对准了顾言和黄剑波。
“你们tm干什么!”
“放下枪!”
“你们先放!”
黄剑波十几口人成了众矢之的,被围在人群中间,两相对峙,气氛变得格外紧张!
顾言趁乱抬头看了一眼庞泰,四目相交,同为阶下囚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眼里的询问,无非是余文瀚在不在外面?
出于善意,顾言以极微小的弧度点了点头。
心里多了一丝希望,庞泰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准备再来一场与命运的抗争!
“安静!放下枪!”
刑队长一声大喊,现场终于再次安静下来。
“你说,他是谁?”
黄剑波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林海来的愣头青,若果猜得不错的话,他是追着我妹妹来的。”
“不对,如果是这样,他怎么会知道这里?除非是你把地址透漏给他的。”
“刑队长,冤枉啊!这地方我连亲兄妹都没告诉,怎么会告诉一个外人?不然他们也不会落到庞泰的手里,你细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不得不说,黄剑波的辩解很有力度。
全场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顾言的身上,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人自危!
难道奸细在自己人里面?
“够了,不要为一个毛头小子乱了军心,杀了就是。”
耿立的建议一针见血,当前来说,确实是最快捷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