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李若昭独自在室内品着茶，欣赏着窗外的风光。进宫已经三个月有余，窗外只余下片片残荷。
青芷前日已经吩咐下去，让宫人尽快将荷叶清除干净。她没有阻止，只是今日特意坐在窗前欣赏着这最后的风景。
半晌，李若昭叹了口气。自己终究是个俗人，比不上林妹妹“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诗意。不过也许是因为没有下雨缺少氛围？李若昭颇有阿q精神的自我安慰。
一旁的的青芷听到李若昭的叹气面露担忧。进宫几个月虽说皇上隔个七八日便要来一趟听雨轩，但相比张嫔的恩宠便也算不得显眼了。
想着张嫔到底早了几年入宫，青芷原来也没有多焦急。只是……
想到刚刚青滿传来的消息，青芷又看了看观景的主子，一咬牙，凑到李若昭身边低声汇报起来。
听到青芷的话，李若昭不免惊讶：“消息确定吗？”沉默片刻，又传了青满进来。这事非同小可，谨慎些总是不会错的。
青满来得很快，看样子是早已在外面候着了。
看着安静候着的青满，李若昭一时有些恍然。当初确实是抱着进宫后多些帮手的想法，敲打了青满，入宫后又处处重用青芷。不想青满倒真有一些才干，才几天就冒了出来。
“张才人怀孕的事后宫半点传闻都没有，你是如何知晓的？”
“奴婢认了张才人宫里的小丫鬟做了干妹妹。虽那然奴婢那妹妹不得重用，却也因此不大扎眼。”
青满停了停，小心翼翼抬头，见李若昭没有打断，才继续说了下去。
“前日她传来消息，她们的行李等物品都受到了搜查，说是张才人丢了一个钗子。”
李若昭眯了眯眼，没有说话。自新帝登基，宫中极为重规矩，偷窃之事更是闻所未闻。
张才人虽说不得宠，但家世在那，又有张嫔做靠山，就算有奴才利益熏心，也不敢做出如此欺主之事。
“只是如此倒也罢了。”青满声音不自觉变低，“那与我妹妹一同进宫，近身服侍张才人的蕊心因为感了风寒就被赶了出去，说是以防传染。”
听到此处，李若昭脸色变了。这宫中对疾病向来有些忌讳，但仅仅是风寒就将宫女赶出实在未有先例。
这宫中下人大多因家境不好才不得已入了宫，能分到嫔妃处，不是拿出多年积蓄打点就是运气极佳。但倘若被赶出来，便只剩下浣衣局、冷宫那等糟践人的去处。
更何况那蕊心若真是近身服侍的，理应算得上受重用的了。张才人这般行事免不了寒了下人的心。
这事从各方面来说都透着蹊跷。
“主子？”青满见李若昭久久未出声到底忍不住了。
李若昭尚在阁中时便更为倚重青芷，入了宫后自己更是成了隐形人一般。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表现，青满心中也是忐忑不已。
看到青满惶恐的样子，李若昭回了神，强行压下了思绪：“这事虽然显得无情些，但后宫与皇上安危息息相关，谨慎些也算不上错。”
李若昭说到这自己也感到荒唐。一个亲近的宫女因为感了风寒便被随意打发，更何况那些无权无势的小宫女太监？
而张才人这般做法除了让人私下说几句冷血也就没什么了。相反，更多人反而会赞其谨慎细心。
听到这，青满焦急了起来，情不自禁上前几步：“奴婢原也是这么认为的。那被赶出来的宫女与我妹妹交好，妹妹不忍心，将自己几个月的月钱都给了出去。那蕊心走之前悄悄说张才人已停了两个月的月事。”
话语刚落，满室寂静。青满与青芷两人都默不作声，就是镇定如李若昭也是满脸凝重。
本来宫中怀孕并且平安生下的孩子就少，如今不过只有两个皇子三个皇女罢了。并且因为生母身份低微，大多不引人注意。
张才人身份上差些，却是张家人。而且，李若昭皱起了眉，宫中还有个张嫔。如若皇上不再晋升张才人的位分，孩子很大可能由作为姐姐的张嫔抚养。
“青满做的很好。至于你那妹妹……”李若昭沉吟片刻，“暂且这样吧，她在深宫也不容易，你平常能接济就接济一点。”
“是。”青满欣喜应道。虽说刚开始认干妹妹是带着目的的，但几个月相处下来，青满也真的上了心了。
随后李若昭装作没有看到青芷脸上的欲言又止，摆手示意两人下去。
对一个无辜的孩子出手？李若昭绝对做不到。张家姐妹与自己本身并没有什么恩怨，只是两方的立场注定了不合罢了。
李若昭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至少希望自己不会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丢了人性。
……
千禧宫，张嫔满面笑容：“妹妹当真是好运气，刚入宫几个月便怀了龙种。”
张才人看着嫡姐温柔的笑容只觉得遍体生寒，扯了扯嘴角，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僵硬。
张嫔也不要张才人回答，继续说道：“现在妹妹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安心养胎，待生下龙子，本宫一定向皇上请求，也晋一晋妹妹的月份。”
听到此话，张才人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晋升一事除了皇上亲封就是皇后负责，怎能由张嫔开口请求？虽说俩人是姐妹，但到底不是亲的，于情于理都不合。
除非……除非张嫔养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高位妃子将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往往会向皇帝请求晋一晋孩子生母的位分。一是安抚，二也是提升孩子身份。
张才人想要开口反驳，看着张嫔眼中的厉色，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话。张嫔此时倒是收起了笑容，慢条斯理的品起了茶，像是对结果万分笃定。
沉默半晌，张才人强行转移话题：“那蕊心自我入宫便跟了我，人伶俐，对我也忠心，突然赶出去恐怕不妥。”
张嫔勾了勾嘴角，知道张才人已经同意了孩子的事。随即眼中又闪过浓浓的嘲讽，到底是旁支的庶出，做事如此优容寡断，弥漫着一股小家子气。
“那蕊心本就染了病，将其赶出谁也挑不出毛病。”说着张嫔看了看张才人的肚子，换来了对方惊恐的一颤，“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肚子里皇子的安危。她得了病又知道了你怀孕的事，留她一命不过是避免过于引人注目罢了。”
张嫔想到此不免有些可惜，毕竟死人才不会说话。但毕竟怀孕的事也瞒不了多久，引人注目只会加快秘密的泄露。
最后看了眼缩在一边的张才人，张嫔越发觉得刺眼。皇上一月里大半是在自己这，小半是在那听雨轩，剩下的妃嫔分到的时间有限。
不想这庶出的东西竟有这样的运气，皇上只去了两次便怀了龙种。想到母亲几次送来的信，张嫔到底忍住了，只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
等张嫔离开许久，才有一宫女进来送茶。身形娇小，长相也不甚突出，倒是圆圆的脸加上圆圆的眼睛，平白便讨了几分喜。
看到这宫女，张才人这才满满缓过了神。“我之前倒是没看过的，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忙放下手中的茶壶，低头答道“回主子，奴婢叫莲心，因蕊心姐姐生病挪了出去，少了一个下人，芳心姐姐便叫我进来伺候些茶水。”
张才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芳心做事一向稳重，倒也不必担忧。
想到那日收到的张家来信，张才人握紧了手。只有一次机会又如何？她不想一辈子讨好谄媚于张嫔，更不想让自己一家都对本家低声下气，只求女儿在宫中能得到些家族帮助。
窗外蝉鸣依旧，张才人摸了摸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脸上温柔的笑容快要溢出来了。自己的孩子必须由自己养！
与气氛沉重的这两处相比，坤宁宫倒是显得格外平静。皇后抄完经书放下笔，丁嬷嬷忙着吩咐外面的人进来伺候洗漱。
皇后任由众人伺候，不动声色地开口：“没想到张才人竟然怀了龙种，真真是令本宫意外。”
一旁的丁嬷嬷脸色煞白，“按道理不应该的。”丁嬷嬷小声说着，语气中也充满疑惑。
皇后没有看丁嬷嬷，仿佛自言自语般叹气说：“张妹妹也真是的，竟想着瞒着怀孕。难不成这后宫谁要害她不成？”
丁嬷嬷赶忙附和：“说得对，这后宫有皇后治理，向来是没有那些肮脏事的。”
皇后勾了勾唇，仿佛无意间说道：“不过即使瞒着又如何？怀孕初期是很虚弱的，要是张才人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恐怕孩子是保不住的。”
丁嬷嬷慌忙低头，皇后这番话几乎已经是明示了。只是可惜了张才人，怕不是要经受丧子之痛了。
看着丁嬷嬷领人下去，皇后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之景。张才人怀孕恐怕张家是花大价钱找的法子，只是不知道张嫔在此事中又发挥了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