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御书房，封栾执笔批完了最后一个奏章，一旁的张德顺低着头不敢出声。
有御史上言，江南盐政林平风勾结盐商，上下欺瞒，致江南盐价居高不下达半年之久。
封栾虽大怒却也知道这些世家大族彼此联姻，盘根错节，鱼肉百姓已成惯例。
这林平风乃先帝老臣，深得先帝信任。他的同僚、同乡、老师、学生、姻亲都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
封栾竭力控制着告诫自己，冷静，必须有十足的把握才能动手。放在三年前，这封奏折根本送不到御前。
“传朕旨意，今夜听雨轩掌灯。”封栾将弹劾的奏章放在了一边，开口打破一室寂静。
皇上向来不会连续宠信一个嫔妃两次。纵然那李容华是个绝色，但宫中美人不少，皇上也不是好色之人。
一旁的张德顺有些惊讶，原本认为那李容华得了皇上宠爱，如今看来这宠爱有也只有几分罢了。
这般行事只会令李容华成为一个靶子。受宠时还好，待到容颜老去，恩宠不再，这李容华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自古帝王又有几个会显露自己心迹，让自己的爱人深陷后宫争端？
想到皇上批到的奏折，张家如今的得势和李容华的家世，张德顺额角冒出了冷汗，慌忙止住了自己的思绪，无声退下。
听雨轩，众人得了消息高兴万分。这主子得宠下人自然也是跟着享福。
宫中多是势利眼。不见那张才人虽在张嫔宫中，但不得皇上宠爱，又被张嫔找不自在，她身边的宫女去内务府取份例都要被羞辱一番。
青芷一边吩咐人收拾屋子并准备洗漱用品一边笑道：“到底是主子有福气，奴婢听说皇上从来没有连着两夜宠信嫔妃的。”
李若昭只是笑笑，不置可否。那晚确实氛围极佳，能感到皇上走时也是满意的。但李若昭并没有自大到觉得仅仅一夜皇上就能对自己一往情深。
连续两次到听雨轩，估计很大程度也是因为自己背后的李家。
不由得，李若昭想到自己在现代的经历。李若昭原本大学读的是一个名牌大学的中文系，出来后靠着学校的名声也找到一份比较有名的报社的工作。
但令周围人大跌眼镜的是仅仅半年之后李若昭便辞职了。父母也骂好好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不要，偏要去那外企闯荡。
只有李若昭知道那份工作实在不适合自己的性子。
原以为同样是记者，大家工作都一样。不想，李若昭顶着名牌大学的名头但没有任何背景，只能去跑社会新闻。
但城市就那么大，报社也那么多，哪有那么多社会新闻？为了完成每天的稿量，李若昭只能骑着自行车，大街小巷的乱窜。
要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但同时进公司的同事因为家中有关系，负责的是政治新闻。她每天要做的就是坐在各种会议厅，将会议内容做个摘要发表出来。刚来几个月就因为工作认真，新闻稿数量多升了职。
想到这，李若昭不免自嘲起来。这后宫争宠也像那职场。只是现代自己还可以看不惯就辞职，在这深宫之中自己只能遵循规则，一步步往上爬。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有背景的是自己。
“吩咐下去，晚膳照昨天一样简单清淡就好，夏天到了去去火气。”李若昭想了想吩咐道。
既然昨天试了效果不错，今天照旧就可。而且想那昨天御膳房的本事实在了得，如今受了点拨，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果然御膳房的总管王兴德听了听雨轩的吩咐只思考了一瞬便有了想法。“吩咐下去，今日便煮粥罢。”没有管身边徒弟惊讶的神情。
这李容华看来倒是个不重规矩的，也对，这后宫中皇上就是最大的规矩。
有的人呀就是想不清这一点。哼着曲，掌管御膳房多年的王兴德去亲自看粥了。
晚膳时，封栾不禁笑了，一旁李若昭看着桌上的粥也是目瞪口呆。
虽然这粥是自己吩咐下去的，可这桌上至少有十几种粥。分别装在各色的小碟中，搭配十几种小菜，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开。
香菇鸡肉粥，选取散养两年的老母鸡，鸡胸肉切薄片加料酒、盐等腌制后再下锅，配上鲜摘的香菇，鲜美非常。
应该是考虑到夏天，没有做特别甜腻的粥。软糯的的南瓜搭配的是爽口的绿豆，配上黏糯的黄小米，既美味又解暑。
荷叶梗米粥，大米熬煮到软烂再加入新摘的清水的浸泡荷叶，随后直接停火，用粥的温度将荷叶变软。应该是加了糖，尝起来微甜，却又带着荷叶的清香，丝毫不腻。
剩下叫得出口的如绿豆百合粥、皮蛋瘦肉粥等李若昭来不及尝便饱了。倒是一旁的封栾饶有兴趣的每样都尝了些，看的一旁的张德顺心惊不已，担心皇上伤了胃，又不敢劝说。
饭后，见众人退出。李若昭红了脸：“皇上，妾之前在家绣了了一个香囊想献给皇上。”说着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香囊。
纯黑的缎面，正面是一片墨绿竹林，背面绣着“平安”两字。翠竹隐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平添一分超脱之感。背面的“平安”二字是端正的楷体，倒是其周围一圈福纹算得上巧思。
封栾饶有兴致的看着手中的香囊，后宫嫔妃送香囊的不在少数，手中这个虽说可以算得上针线绝佳，但却算不上最好。
后宫嫔妃都想着令皇上随身携带自己的香囊，所以都以明黄缎面打底。同样的，也不会绣“平安”这种普通的文字。
“没想到爱妃精通针线一道。只是可惜这香囊朕不能一直随身携带了。”封栾开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
李若昭连忙解释：“这是妾还未出阁时做的，只是那时并没有想到妾有这个福气服侍皇上。”
说着抬头看了眼封栾，脸上就染了几丝羞意，“‘何以致扣扣？香囊系肘后。’妾当时只盼着夫婿平安，两人能够齐眉举案。”
听了此话，封栾心中竟有些触动。封栾还是个皇子时不得皇上重视，曾经也想着娶个贤妻，不问世事。素馨确实贤惠本分，温柔体贴。
只是后来见了那百姓瘦骨嶙峋，世家豪绅却吃得肥肠大耳，封栾便立志要效仿高祖开创个盛世。
可惜封栾闭了闭眼，素馨却不理解也不愿意理解。
“倘若李容华嫁的夫家是个不安平庸，要冒着危险做一番大事业的人呢？”封栾定定看着自己这位李容华说道。
李若昭低头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那妾便只有管好后宅，让夫君没有后顾之忧。何况雄鹰本应翱翔天际，妾虽见识浅薄，但也愿在小小的后宅仰望夫君翱翔的英姿。”
这番话也不是完全虚假。作为一个受教育的现代人，李若昭可不喜欢那种毫无大志的软饭男。不管男女有自己的野心梦想并为之奋斗本就应该支持。
夫妻的真正含义应该说是互相鼓励扶持而不是阻止另一方向上努力。如果有危险就尽全力降低风险，如果有困难就结伴战胜。
封栾仔细看着这位李容华，仿佛到这时这位美貌冠绝后宫的存在才真正入了眼。
半晌，封栾开口笑道：“只是如今爱妃嫁给朕，也不必为夫君安危担心了。”
“妾只愿皇上千岁，妾身长健，岁岁常相见。”李若昭抬头，让封栾看到了眼中溢满的情谊。
封栾一时怔住了，随后缓缓开口：“我记得爱妃还没有字吧。”
李若昭见封栾起身，走到一侧的书桌旁，提笔写下二字。
“便叫‘琬畹’罢。昭字虽然寓意光明，但到底有些重了，只怕你压不住。”
李家虽不像别家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请的老师教的不过是些诗词之类的小道，毕竟培养的是宫妃不是状元。
凭李若昭的文学素养只知道“琬”寓意没有棱角的圭，倒也合乎这番说辞，且圭也算贵重。
“妾谢皇上赐字。”李若昭行礼。不管寓意如何，最重要的是这字是皇上取的。看来是之前那番问答合了皇上的心意。
“天色不早了，也到了歇息的时候了。”封栾笑道，一把抱起了李若昭向床榻走去。
这一夜照旧安稳不了，李若昭最后是没了力气，生生昏了过去。
第二日李若昭竟连床都下不去，皇后那的请安自是更无法去。
坤宁宫，众人沉默对坐，神色都不大自然。各宫都听说了那李容华得皇上赐字之事，如今有不少人暗暗看着皇后，等着皇后的反应。
上方皇后不紧不慢开口：“既然没事便退了吧。”竟是完全不提李容华之事。
众人纷纷起身告退，低头退出大殿。张嫔表面恭敬，内心早已骂了出来。
这后宫中原本只有皇后这嫡妻得了皇上取字，如今刚入宫的新人却得字，这皇后装作一副贤惠的样子，只怕内心比谁都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