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孩子气的小老头
温水下肚，喉间的不适感稍稍缓解。
宋老夫人抬眸，嘴角噙着苦笑，嘲弄道：“我这临了反倒久病缠身。”
因着周身病气萦绕，身形消瘦，神色看着病恹恹的。
她骨瘦如柴的指尖搭在宋栀温热的掌心，目光虽然不似往昔的强势，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倔犟，“你将这孩子带过来是想向我示威嘛？”
冰凉的触感让宋栀心下微动，不动声色地用手包裹着向她传递热意，哑声道：“你还是不认为你自己做错了事吗？”
宋雪沉默。
宋栀眉眼间氤氲着薄怒， “我带乐乐来没有想向你示威的意思。”
“你好好养病。”
“别整出这分虚弱的样子来惹人闹心！”
宋雪低眸嗤笑，眸色晦暗不明。
良久，她将手缓缓抽回，身子下滑后仰，半躺进床被里，嗓音无力道：“我累了，都出去吧，让我睡会儿。”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
段嘉衍先一步拉着宋苧乐，“姐，我俩先出去吧。”
宋苧乐未出声，任由他拉着她。
室内寂静下来。
宋栀坐在床边未动，目光直直落在床上那道凸起处。
两人似乎是在暗暗较劲，谁也不肯让步。
忽而，薄被下传出一声低低的叹气声。
“我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也不知哪一天我就不在了……”
宋栀目光一滞，指尖蜷曲，抿着唇，眼底黯然。
只听得床上那人继续开口，“今日你带……那孩子来……”
她语调一顿，背对着宋栀，无法窥见她面上的神色。
音色听着软了不少，喉间不适感加重，她只得缓缓道：“也许当初……是我做错了，我不该那般狠心……”
“那孩子与你很像，看性格也不是个软弱好欺的，挺好……”
“你恨我没关系，她对我有怨气也无碍……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可……遗憾可……后悔的……”
听着宋雪絮絮叨叨的讲述，宋栀眼眶发热，匆忙背过身子，不忍心再看。
“我柜子里……那套首饰你……替我拿给她吧。那本来是……打算我自己留着的，说起来……那还是当初你祖母……咳咳……”
咳嗽不止，宋栀自她身后轻抚着她的背，嗓音哽咽，“你说这话干嘛？要交代遗言吗？要给你自己给，我才不替你！”
“你好好喝药，病自然会好。”
因咳嗽而涨红的脸颊上显现出几分笑意，她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这下真是困了。”
宋栀没吱声，替她掖了掖被角，在床边站了一小会儿，看她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这才扭头朝外走去。
门被轻声关上，房间再次彻底安静下来。
床上的人影微微动了动身子，紧闭的双眸忽而睁开。
隔着薄被，只余一声轻叹伴随着低语道：“终究是我做错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宋栀出门后径直往书房走。
叩门等了会儿，听到里边传来声响，她才不紧不慢拧开把手。
光影之中，一道人影拄着拐杖立在落地窗前。
宋栀轻声唤了句，“爸。”
“来啦。”宋老爷子没有转身，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际间，“去看过你母亲了。”
“嗯嗯。”宋栀点头，立在他身后。
“心病还需心药医。”老爷子转身，鬓角发丝斑白，但那双眸熠熠闪光，看起来很精神。
手下拐杖轻轻点地，他偏头睨向宋栀道：“你把那孩子带来了是吧，也不知道领着来让我看看。”
宋栀语塞，“乐乐第一次来老宅，您别吓着她了。”
闻言，老爷子白了她一眼，眸子闪过嗔怒，沉声道：“我有这么可怕？会吃了她不成？”
宋栀撇了撇嘴角，“谁让您长了一张很严肃的脸。”
老爷子一噎，这也能怪他吗？
他只是外表看着强势，不怒自威，实则就是个老小孩心性，平日里唬人很有一套。
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宋栀偷笑，“那份股权转让书是您的意思吗？”
老爷子拄着拐杖在沙发上坐下，“那不然呢？这么大的事自然是我的主意。”
宋栀走过去，居高临下，眼里早已看透一切，“是我妈的意思吧。”
老爷子神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嗓音平平，“这并无区别。”
宋栀摊摊手，“看起来是没什么区别，但在我这就是有区别。”
“随你。”老爷子懒得掺和，自顾自岔开话题，“这次回来多待几天吧。你平日不在，这偌大的宅子怪冷清的，笼统也没几个说话的人。”
“既然把孩子都带回来，就多留一段时间，我想这对你母亲的病情也许会有所帮助。”
这才是他真正想说的吧。
宋栀睨了他一眼，轻勾唇角，“留下来也行！但是——”
她拖长尾音，打起了坏主意。
老爷子自然清楚她这性子，轻哼道：“说吧，想要什么？”
“我这可不是为我自己的。”宋栀一屁股坐在他身侧，拢着他手臂打着商量道：“乐乐第一次来您是不是得准备个见面礼！”
老爷子佯装不懂，疑惑发问：“那股份转让书不算礼物？”
“那——”宋栀笑了笑，“自然是不算的！”
“您怎么还抠门起来了？！”
这顶抠门的帽子扣在他头上那还了得！
老爷子与宋栀大眼瞪小眼，神色无奈，大手一挥，“行了！我早就准备好了的！”
宋栀一听，神色欣喜，“就知道您最好了！”
“可拉倒吧！”宋老爷子没好气地推了推她的手，孩子气地暗自嘀咕，“孩子大了不惦记我这老人家的身体是不是康健，倒是惦记着我手里私藏的宝贝！”
宋栀没忍住轻嗤一声，“您这戏演的是不是过了啊！”
老爷子扭过头，不想搭理她。
这小老头平日里最爱搞古董字画之类的收藏，早年间尤爱飞往各地参加拍卖会，大大小小的，只要有合心意的物件那必然少不了他的身影。
就他书房的私藏里就有不少珍奇首饰，拿出来一件两件的对于他而言那都是毛毛雨罢了。
总之就是这羊毛不薅白不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