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最终，少年从将近两米高的地方一跃而下，如燕子般轻巧，稳稳当当地落在鹿盈面前。
鹿盈这才发现，他不仅衣服只有单薄的一套病号服，还连鞋子也没有，脚趾被冻的通红。脚下的石头渗了些血，可以猜到他的脚心一定有伤。
少年比鹿盈矮小半个头，鹿盈能更好地观察他：少年脸色苍白，只有鼻子粉红，嘴唇干裂发紫。而他的眼神，防备却清澈。
鹿盈把厚外套脱下，给他披上。少年有闪缩，但也接受了。
鹿盈一边剥糖一边劝道：“现在天气这么冷，你在外面也不好受，不如先回去，反正以后跑掉的机会多的是。”鹿盈把糖给少年：“怎么样到时候我不拦你。”
少年接过糖，却没吃，反问道：“为什么”
“我是医生，各种意义上的。”
少年低头，垂眸的样子似是在沉思，手中糖被攥的黏软，直到鹿盈提醒才反应过来吃了下去。
“走吧，我背你。”
鹿盈转过身，背对少年蹲下。
少年抿了抿干燥的唇，本想拒绝，想说他能自己走路，或许是脚上的伤实在太疼，他又实在太疲倦，又或许是鹿盈的背看起来很令人安心，他不发一言，趴到鹿盈的背上，搂住脖子。
鹿盈起身，少年比他想象的要轻。
手电在少年的手里拿着，照亮前路的光线摇摇晃晃。
“其实，我不在乎输赢。”少年突然说。
“嗯？”
“胜利失败对我都不重要，我只是个npc，是输是赢都能留在这里。”
“既然你不在乎输赢，那为什么还费那么大劲逃跑？”鹿盈不解。
“那个小房间，太闷了。”
“npc都知道自己是npc吗？”
“大部分都是不知道的，大概。”
鹿盈若有所思似的点点头，转而又问道：“你住几号病房”
“301。”
是302的隔壁。鹿盈又突然想到上次查房时，301的名条被撕掉了，只是当时没太注意。对了，他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所以便问：“你叫什么”
少年不说话，但鹿盈感觉到搂住他脖子的手更紧了，少年的头也更贴着他的头。
良久，少年才说道：“a0。”
“什……什么
“我叫a0,字母a,数字0。”
病人名单里有这种组合的名字吗
“其实这是我的编号，npc都有编号。我还……挺喜欢的。很特别，对吧我不喜欢这个副本设定的名字。”
“是……很特别。”
“npc有男女老少，和主要次要的角色划分，分abcd，数量很多，但是，零号只有我一个，我是独一无二的。”
鹿盈听出来，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得意。而当鹿盈问及他为什么那么特殊时，a0又闭口不言。
“你多大了”
“设定上是19岁。”
然后，a0打了个哈欠，就迷迷糊糊地趴在鹿盈肩头睡着了。鹿盈听到耳畔a0细缓的呼吸声，竟然也莫名感到心安。
“这样更容易感冒啊。”鹿盈轻叹一句，只是唇边挂着笑。
住院部早已熄灯，走廊昏黄的灯光不仅不起作用，反而衬托得气氛更加阴森，容易使人联想起东亚的恐怖电影。
a0没有病友，301的另外一个病患在玩家们刚进入游戏时就死了——不过在这儿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鹿盈推开301的门，把a0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动作很轻。但刚把a0放下，a0就惊醒了，他躺着，死死拽住鹿盈的袖子，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鹿盈。
鹿盈抽了抽手，没成功。
“那个，我明天还会来的，明天是我带3楼病患放风，晚饭也是我负责送。”
a0没松手，盯着鹿盈。
“我看食堂应该还会剩些糖，我给你带来”
a0还是没松手，盯着鹿盈，眨了两下眼。
“乖，你该休息了，快睡吧。我也很累了，医生早上还有工作呢。”鹿盈就像哄牙疼的孩子一样哄a0。
a0闷闷不乐地松开袖子，也像个小孩子一样。鹿盈替他盖好被子，还特地将厚外套又盖在了被子上。
医生宿舍在食堂楼上，离住院部挺近。回到寝室，鹿盈简单地收拾洗漱下，便沉沉睡去。
a0虽然不重，但路远，消耗了他不少精力。
鹿盈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时，第二天居然差点睡过头。要不是想着帮a0带糖，他都不想去食堂了。
不过幸好，食堂还剩了些水果硬糖，鹿盈装了满满两个口袋。
牙科诊室——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吃糖。”乔亚杉看到鹿盈鼓鼓的、露出糖纸的口袋说道：“看来昨天给糖是给对了。”
“哈哈，谢谢，糖果很好吃。”鹿盈笑了笑，拉开用来检查牙齿的折叠座椅，
急珍部有牙科诊室，和看其他病的诊室，不过平时没什么人用。
牙科诊室虽简陋，但还算功能齐全，基础设施都有。
乔亚杉躺在治疗椅上，手术灯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啊……”
乔亚杉张开嘴，他虚眯着眼看去。光影下，鹿盈的脸被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而露出的那双认真的眼睛，十分漂亮。
检查完华，乔亚杉起身激口。
“智齿发炎，给你开点药吧”
“好，需要拔吗”
“那倒不至于，它长得可以，不需要拔。”
关了诊室的灯，二人并肩去药房拿药。
“真谢谢你呢，鹿医生～”
“嗨，可别埋汰我了，看个牙齿而已。”
“哈哈。”乔亚杉笑道，又问：“你今天还有工作吗”
鹿盈想了下：“待会儿要去配药，5楼的。下午带3楼病患放风，还要送药和晚饭。最后晚上，就轮到我去荒林搜查了——我估计我是抓不到人了。”
“今天怎么这么忙”
“配药是接替喻配的工作来着，也就几天。而且我昨天休息。”
“哎，说到这个，我昨晚搜查荒林时，好像看到你了，本来想打招呼的，结果一转脸，人影又不见了……那就奇怪了，你昨天休息，怎么在荒林……”
是意有所指吗？
鹿盈一惊，但没在脸上表现出来：“真的吗哪里呀”
“食堂后面那几棵果树附近。”
那就是没在荒林里看到咯“哦，我昨天晚上，原本睡不着，就下来在附近逛了逛。可能是那时候看到的吧。”
“那样啊，嗨，那时我还以为见到鬼了呢。呵哈哈。”
两人嘻笑，拿完药就各自工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