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众小妖被那一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直盯着苍老板手里牵着的“好货”。
原以为是什么绝世的好东西，结果——
害，不就是个孩子吗。
那可是个孩子啊！
林溯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法治的光辉。
另一头的苍老板却还兀自乐着，领着走路都不稳当的小孩儿颠颠儿往他跟前凑。
“林老板，你看这——”
苍老板满肚子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见林溯洄忽然一抬手，满脸沉痛道：“你别说了！”
苍老板：“？？？”
林溯洄只瞧了一眼便不忍再看，扭过头痛心疾首道：“苍老板，你去自首吧！我正经开店从不做这种生意，拐卖儿童是犯法的！”
“不是啊不是啊！”
苍老板急了，被吓到哆哆嗦嗦手舞足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一拍手：“他不是人类啊！”
林溯洄表情坚定：“拐卖小妖也不行！”
那不就成了妖仆贩子了嘛。
想到这儿林溯洄这也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刀疤要的不是他三筐水果，而是这个小妖啊。
他就说平时那些水果烂在地里也没人捡，怎么现在忽然就抢手起来了，却原来那刀疤是个妖仆贩子。
再次对上林老板若有所思的打量目光，刀疤急忙撇清自己：“我真的一根手指头都没动！真的！”
刀疤痛定思痛，直呼后悔：“我不知道那是老板您的货啊，我就是看这小妖长得好看能卖个好价，怪我猪油蒙了心!我不是一只好鸡！”
林溯洄纠正他：“别瞎说，我也不要妖仆！”
“啊？”
刀疤傻眼：“这……那这小妖能给我吗？”
林溯洄皱眉，作势又要掏符，刀疤一看赶紧退下了，绝口不再提妖仆的事儿。
“啊？”
这次开口的是一脸失望的苍老板，他看看身旁的小妖，哭丧起脸道：“您不要妖仆啊？”
“你什么时候见我收过妖仆？”林溯洄反问。
他又不是第一天混不周山了，一开始也有小妖看他体面想自荐枕席当妖仆，却都被林溯洄给拒绝了。
可以说熟悉林老板的都知道他这规矩，又不是第一回合作了，这苍老板怎么回事？
“不是不是……”苍老板着急忙慌解释：“我的意思是，您府上不是也有几个小妖？”
林溯洄：“那是员工，不是妖仆。”
他们可是签了正经合同的，为此妖管局还特地给他发了个牌子——共促人妖和谐发展友好单位。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感谢贵店为促进妖怪合法就业努力脱贫事业作出重大贡献！
苍老板：“啊——不是差不多？”
林溯洄摇头：“可差太多了……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话说你这小妖从哪儿来的？”
先前光顾着心痛去了，现在说起来林溯洄又仔细去看那小妖，心情顿时更为沉痛。
小孩儿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小小一团身上就披了个破破烂烂的麻袋，光着两个脏兮兮的小脚丫，脚丫下还踩着自己长及地面的黑发，小脸也是一块黑一块白看不大出长相，浑身上下大概唯有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法遮挡，目光澄净、灿若星辰。
卫城的夜晚没什么星星，林溯洄只有小时候和老头在山上见过。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一对。
只一眼，他便捂住胸口，彻底顿在原地。
之前不知躲到哪儿去的小青忽然又蹦了出来，知道苍老板口拙说不明白，生怕林溯洄误会赶紧张大嘴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全说了。
却说那一日夜里不周山不知为何突然地动了，他和苍老板第二日出去收拾狼藉顺便寻货，便找到了一个大坑，坑里还落着一堆圆滚滚的苹果，并着一个小妖。
苹果就是竹筐里的苹果，而小妖便是眼前这个小妖。
世间妖类千万种，果树成精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树妖修炼成人形身上那些果子便成了累赘，扑通扑通落在地里，得了机缘便会开灵智，继而修炼成精，不然过个几年也就烂在地里了。
小青和苍老板就是专门收集这些带先天灵气的水果拿去卖的小贩，不周山的土著居民吃腻了这些东西，可外面的妖怪喜欢啊，说是吃起来有家的味道。
林溯洄便是这其中的中间商，苍老板知道他肯定缺货，便跟小青欢天喜地把这些苹果带了回去。
这年头妖仆也贵啊，反正他们这些靠摆摊为生的妖怪是买不起的。
乍一捡到一个化形小妖，苍老板原也是想自己留下当个洗衣做饭的小妖仆。妖族可没有雇佣童工这一说，能化成人形的少说也有百岁，可以当妖仆养活自己了。
却没想这小妖年纪虽小但破坏力惊人，他不过才出去摆了一天摊，回来这家便破破烂烂毫无落脚之地了。
无法，这拆家速度苍老板自己养不起，就想着把这白捡的小妖卖给人美心善的林老板，顺便赚点修家费。
再后来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被妖仆贩子刀疤给看上了，便是如今这场景。
小青口才着实不错，苍老板听完觉得没什么可以补充的，连连点头赞同道：“是的是的就是这样，所以这就是一颗成了精的苹果啊，您要吗？”
林溯洄面无表情听完，一语不发。
他家里的确还有几个成精的果子妖，明面上是签了合法劳务合同，吃住都归他管，其实也跟他养着差不多。
但那些果子都是刚开灵智尚未化形的小妖，妖管局管不过来，自己又没有多少自保能力，若是林老板再不管指不定哪天就被捉去吃了。
但是会化形的妖就不一样了，得落户口，这么小还得管他上学，好麻烦啊。
而且现在养个孩子多费钱，林老板穷，穷的叮当响……
眼瞅着林溯洄眼眨都不眨一下没有丝毫心动的样子，苍老板心想怕是没机会了，这小妖跟他有缘无分，叹了口气说：“既然您不要，我就再找找别……”
“多少钱一斤！”
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林溯洄仓促打断他的声音让苍老板瞬间惊喜起来，但又怕是自己理解错了，谨慎地又问：“您是说？”
林溯洄烦躁地抹了把脸，随后深深叹了口气，跟自己妥协了。
“那筐苹果……还有那个苹果妖。”
苍老板闻言大喜过望，喜气洋洋道：“一口价五百，加上那两筐李子再给您个优惠，一共六百五！”
“行。”
林老板现在没心情砍价，眼底还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着买了个小妖？
他是疯了吗？
对面的苍老板也生怕他会反悔，见状跟小青对视一眼忙把水果连同小妖往林溯洄跟前塞。
“这小妖脏得很，给您放筐里吧？”说着苍老板就把苹果小妖放在了那一堆苹果上，让他稳稳当当坐在上面。
林溯洄低头看去，正巧跟脏兮兮的苹果妖对上了视线。
小妖目光平静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似乎不知道自己被五百块钱卖了，又或者知道但压根就不在乎。
林溯洄怔了下，顿感心中一痛，瞬间脑补出了一个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的故事。
为什么这小妖被卖给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被抛弃惯了？
他明明已经是一个化形小妖，按理来说树妖母体不应该抛弃他，但他却一只妖孤苦伶仃和一群没开灵智的苹果躺在树坑里面。
夜晚的不周山多冷啊，那时候的他得有多害怕啊。
太可怜了简直！
越想林溯洄的目光就越慈爱，到最后几乎化成了一滩柔水，作势要把苹果妖溺毙在里面。
而再看那只小妖，仰头望着林溯洄的脸却依旧毫无反应，好像没有任何感情波澜，默默从身下掏了个苹果放到嘴边“嘎吱嘎吱”啃了起来。
嘶，这妖真是太不懂事太不听话了。苍老板紧张地偷偷去瞅林溯洄，生怕他不喜这只小妖不要了。
好在林溯洄并没有说什么，爽快地付了钱，其中一半还贴心地给他换算成了冥币。
等到把钱揣进兜，苍老板这才彻底放下了心，笑嘻嘻对他说：“感谢惠顾！”
林溯洄点点头表示回应，接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破旧的乾坤袋，这算是老头留给他为数不多的好东西，依照惯例把两筐李子收了进去。
他自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肯定没法运这么多货，因此都是用乾坤袋来装。
只是等轮到那筐上面坐着个小妖的苹果时，林溯洄犯了难。
原因无他，乾坤袋不能装活物，这筐苹果是能收进去，可小妖怎么办？
也不是不能抱着一起骑车，只是这小妖看起来太狼狈可怜了，走在路上他怕会被误会是人贩子抓起来。
想到此林溯洄叹了口气，半蹲下身子平视着小妖问：“你能变回原形吗？”
小妖眨巴了下眼睛，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鼓鼓的腮帮子动了一下，继续“嘎吱嘎吱”清脆地嚼起了苹果。
苍老板：“……”
苍老板捂着兜里的钱又开始不安了，满头大汗解释：“这小妖不是傻的！真的！”
好在林溯洄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妖可能有心理创伤并不生气，甚至看着看着没忍住伸手戳了下苹果妖鼓鼓的脸蛋。
嗯，非常软，q弹q弹。
被这手感实实在在震惊了，林溯洄顿了顿，慢慢伸手又戳了一下，随后嘴角上扬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林老板好看的桃花眼瞬间弯成了月牙，如同一个小仓鼠般双颊鼓鼓的小妖看见了，默默又从身下摸了一个苹果出来，举起脏兮兮的小手递到他面前。
“吃。”
小妖终于开口了，声音软软嫩嫩像一团在奶瓶里四处乱撞的糯米糍，并举着小手努力把苹果往林溯洄嘴边送。
怎么能这么可爱！
太犯规了简直！
林溯洄只感觉一颗心膨胀满了整个胸口无处发泄，笑眯眯低头在那颗苹果上咬了一口，然后一手接过苹果另一手一把把小妖抱了起来。
骤然间离那张好看的脸那么近，小妖在他弯成月牙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一瞬间呆住了。
林溯洄将自己没吃完的苹果放进竹筐，然后连同竹筐带苹果一起收进了乾坤袋，接着就怀抱着小妖往集市外走去，全然没有注意到小孩儿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眼神。
身后的苍老板伸长了脖子目送二人离去，捂着胸口忽然一副忏悔的表情。
“我怎么感觉这么亏得慌，想想林老板平时多么精明一个人，怎么看着好像就被那小妖带傻了？”
小青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别想了再想也卖了……给我一百块钱。”
苍老板一秒收起愧疚斩钉截铁：“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