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与虎谋皮
魏收听到高洋竟然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不禁感激莫名。
“世人都说，臣和陈元康，温子升相比，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无耻文人，和佞臣，没想到陛下居然这么器重臣。”
“佛助，朕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高洋制止了魏收的妄自菲薄。
“在朕二十岁以前，遇到佛助以前，朕是个完全的傀儡，楼昭君要朕做什么，朕都没有想过有一点意见。当时朕从来没有认为这样的日子不好。”
“直到太史官佛助的出现。你告诉朕，朕是人，不是任何人可以控制的，更不是太后楼昭君的工具。从那天起，朕才知道自己该过什么样的生活，才知道要去找回属于自己身为人的尊严。”
高洋紧紧握着魏收的手，说出了自己心中郁结多年的心里话。
“可惜呀，朕再也不能和佛助一起，青梅煮酒，研读史书了……”
高洋看向魏收，依依不舍，十分惋惜遗憾。
“陛下一定会再好起来，臣愿一辈子陪着陛下把酒言欢。”
魏收宽慰着高洋。
“朕这次的病，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怕是寿数将尽了，朕虽然也很恨上天不给我多点时间，但既然是天意，也只能接受……”
高洋的语气中，饱含着对天命的不甘。
“陛下，微臣其实并没有您想像得那么好，微臣也在您背后也做了很多不干净的事情。”
魏收在高洋面前，难得坦诚了一次。
“那又如何？你和萧婉儿是少数肯把朕当作是人在看的，光是这点，就足够抵掉你做过的所有坏事！别人夸赞陈元康，温子升，有才能有操守，是一代名士，但在朕看来，陈，温二人还远不如你。”
高洋对魏收是全心由衷的赞扬，品评人物时，把魏收放在第一等。
“呵呵呵…微臣能够超越温子升和陈元康？有您说的这句话就够了…微臣真的已经满足了。微臣将永远感激您的知遇之恩。”
魏收叩头流血，感激涕零。
魏收一生圆滑，从不肯进谏，以及向皇帝提意见规劝，生怕伴君如伴虎，可是今天，对自己挖心掏肺的天子即将撒手人寰，魏收不得不为皇帝尽忠，为国家谏言。
“陛下，在临走前，微臣请您一定要处理好弈苏河的事情。”
“弈苏河就只是个专心于打仗的武人，有那么重要吗？朕认为，他没有什么野心，更不会参与党争。”
高洋不理解魏收之意，甚至感觉魏收有几许危言耸听，小题大做。
“他的军事才能，绝对是我大齐顶尖的，也只有他才可以对抗西贼和南方的岛夷，然而若是他被篡逆之贼利用或是心生叛逆，却也是我大齐最可怕的祸患。”
魏收的一句话，终于点醒了高洋。
“没错，如果他依附于工于心计的常山王高演，那该如何是好？”
“陛下您放心，您走后，微臣会用尽所有方法，让他能够为太子所用，却又被群臣孤立。”
魏收这一刻，看起来真的像个忠贞不二的忠臣。
“但是倘若等到微臣死后，恐怕其他人不能理解微臣这样的想法，只想把他除之后快。只怕到时候把弈苏河逼急，让他谋叛或是投靠西贼，对我们大齐都不是好事。”
魏收话锋一转，也指出了未来的祸患和隐忧。
“这一切未来之事，即将发生的，没有发生的，朕不能改变，也来不及改变了。”
高洋的话里，写尽了帝王英雄末路的悲凉。
“殷儿就托付给佛助了。”
高洋亲切地叫着魏收的字，并召高殷前来，让他抱住魏收。
“殷儿，快，去抱一抱你魏伯伯。”
高殷怯懦，慢吞吞地走到魏收面前。
“魏，魏伯伯………”
高殷结结巴巴。
魏收涕泪横流。
“殷儿，你放心，我魏收虽然不是什么公忠体国之人，但身负陛下忍死之托，必然会像陈元康，温子升一样，为太子而死的。”
魏收把高殷重重地抱了起来。
“微臣知道陛下所有的心意，朕都会照办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其实朕最担心的就是常山王高演，朕为了要彻底取得常山王高演的信任，放下他的戒心，对他又是敲打，又是笼络，朕害怕无可奈何地和他合作，结果放纵他一步步扩大势力。”
高洋临终之前的心病，永远还是野心勃勃，工于心计的常山王高演。
“如果朕不在了，常山王高演的势力将更没有人可以制衡，我真是留下了个大患。只是当初楼昭君和高澄这些人大权在握，我如果不和常山王高演联合，又怎么能取得信任？这根本就是两难呀。”
高洋越来越后悔，当年为了接受高澄遇刺后的权力，选择与常山王高演合作，现在想想，简直是养虎遗患，与虎谋皮。
“高演，在朕死后，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否则朕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
高洋对常山王高演，发下了最恶毒的誓言和咒语。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陪伴在高洋身边的，还是那朵解语花，北齐第一美女，高洋的兰心蕙质的皇后李祖娥。
“娘子，以后夫君不在了，剩下的路要你一个人走了……”
高洋十分心疼，贴着李祖娥的玉容。
“夫君放心吧，我李祖娥出身卑贱，我不怕穷困，布衣粗裙，名自清香，夫君走后，我会照顾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世人都说，我高洋是个千古暴君，但我宠爱自己的夫人，就像宠爱一只小猫一样。”
高洋临终前，最挂念的，最放不下的还是发妻李祖娥。
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今夜梦里没有你，有谁来相依相偎。
当晚，北齐文宣帝高洋驾崩，他一生残暴，滥杀大臣，致使群臣巴不得他早点死去，因此，听说他驾崩的消息，弈苏河笑逐颜开，有的大臣，也仅仅是保持着沉默，在灵堂前跪着哭泣，但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一滴眼泪。
哭得最为悲伤的，只有杨胤和魏收二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