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黄雀在后
一片乱局中，行营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吾乃太原公高洋，闻听殿下有难，特来率兵救驾。”
循着马蹄声而来的萧婉儿，被眼前的场景，惊掉了下巴。
“你好啊，公主殿下。”高洋满脸阴沉，看向萧婉儿。
高洋丑陋的面容间，第一次出现了那种自信的光芒，得意洋洋的神色。
“是你，二公子高洋！我早就该想到，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盘，这盘棋原来是你在下。”
萧婉儿后背冷汗涔涔，高洋对局势精准的预判，似乎早就预料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及时赶到，指挥若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眼前的惨剧，本来就是他的杰作，高澄之死，他就是最大的受益人。
萧婉儿从来没想到，一切竟然是如此惨烈。
一向温柔善良的老哥，此时浑身血污，鱼肠剑放在地上，他在大口喘着粗气，仿佛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
俊秀的高澄，倒在地上，就像睡着了一样，这位踌躇满志的桃花少年，一代权臣，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那样为他送过信，明辨是非的慈祥老爷爷，此刻昏迷不醒，肝胆皆出。
而一向自卑脆弱的高洋，此刻却是指挥若定，仿佛只有他是天选之子，才能收拾眼前的残局。
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何处是梦，何处是幻。
萧婉儿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她反复掐着自己的脸蛋。
“老哥，这一切，真的是你的初衷？”
“婉儿妹妹，不哭，老哥做到了，我已经杀了高澄，如今，这个天下，高二哥做主，他一定会信守诺言，明天我们就可以回江南了。”
兰京气喘吁吁，脸上带着血污，那是高澄的血，兴奋地对萧婉儿规划着美好的未来。
“到时候，我继续做我的刺史府公子，你继续当你的长公主。这时候，金陵的梅花又开满了南山吧。”
兰京欣喜不已，含情脉脉地凝望着萧婉儿。
“真聪明，真是个大聪明啊。”
高洋冷冷笑道。
“二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兰京十分不解。
“老哥，我早就说过，你实在是太天真了。”
萧婉儿的语气里，充满着对兰京的恨铁不成钢。
“兰京兄弟，你刚才的话，只说对了一半。”高洋冷笑着，对兰京说道。
“只说对了一半？”武人出身的兰京，依然是一头雾水。
“你说对了这部分，从此之后，这个天下就是我高洋的天下了，由我做主。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洋狞笑着，抬首仰望苍天。
天命，吾乃天命之子。
“至于回到江南嘛，嘻嘻，我会让你的魂魄回到故土的。”高洋用手挑着兰京的下巴。
兰京勃然大怒，厉声大骂。
“高洋，你这小人，言而无信！”
“哼哼，兰京，你玩过猫捉老鼠的游戏吗？猫抓到老鼠的时候，总是不会直接吃掉老鼠，而是会将老鼠慢慢玩死。”
高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的杀意。
高洋拍了拍手，一位俊秀少年应声而入，正是弈苏河。
萧婉儿从侧面观察着弈苏河，他的脸上道道沟壑纵横的泪痕，眼睛红肿的宛如江南的水蜜桃。
一夜之间失去了大哥和恩师，此刻的弈苏河，几乎已经疯了。
“我的好弟弟，你来的正好。”
“贤弟，就是此人杀了丞相和你的恩师，如何处置，一切听从贤弟的马刀。”
高洋闭上眼睛，发号施令。
弈苏河当场砍杀了兰京，然后重重一脚，将他的尸体踢飞。
接下来，弈苏河开始肢解兰京的尸体。
“狗奴才，让你作乱。”
“狗奴才，让你作乱！”
弈苏河刀刀用力，兰京早已成为一团肉泥。
萧婉儿用双手紧紧捂住眼睛，因为她不忍心看到，老哥最后在这个世界上的模样。
老哥的一生，实在是太苦了……
“将所有的反贼，通通拿下！”
弈苏河悲愤不已，用野兽一般的鲜卑语嘶吼着。
白马义从纷纷冲上来，取出绳索，当场将萧婉儿五花大绑了起来，然后带了下去。
萧婉儿被捕的那一刻，没有任何抵抗，乖乖束手就擒，被弈苏河的白马义从押入了死牢。
元玉仪闻听噩耗，步履匆匆赶来，她想看看，爱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样子。
一袭白衣素服的元玉仪，缓缓走了上来，抱着高澄的尸体，呜呜哭泣。
犹记昔年，高澄刚刚成为吏部尚书，年轻，没有一丝颓废，意气风发，携着元玉仪的手，同游漳水，那是元玉仪一生中最快乐无忧的时光。
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元玉仪从高澄满是鲜血的衣服里面，取出一本《麟趾格》，这是高澄为魏国新写的法条，也是他的遗作。
“玉仪吾爱，我高澄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评。七尺之躯，已经许天下，再难许卿。”
“如果世人都觉得我高澄是个奸臣，那就让这些俗人去这么理解好了，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高澄的声音，仿佛还在元玉仪的耳畔回旋。昔日的誓言犹在，元玉仪不禁柔肠寸断。
“子惠哥哥……”
“嫂嫂……节哀。”高洋乖巧地扶起元玉仪。
“嫂嫂，你的婢女萧婉儿参与了兰京的谋反行动，已经被我抓捕，下在死囚牢里，如何处置，还请嫂嫂大人示下。”
高洋彬彬有礼，向元玉仪请教，如何处理萧婉儿的事情。
“把她给我放在水盆里面沁死！”
元玉仪冷冷回答道。
“好，我知晓了。”高洋的嘴唇微微一动。
此刻，深不见底的天牢之中，萧婉儿被泡在脏水里面，嘴巴被封死，手脚都锁着大铁链子。
卫兵将她的头，死死按在水里。
“沁死她，沁死她。”
卫兵用鲜卑语疯狂地叫喊着，折磨着萧婉儿。
萧婉儿已经说不出话。
脑海中下意识地呼唤着。
“靖安，救我……”
“靖安，救我……”
襄阳城外，萧靖安在噩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