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5.画眉深浅
借着生日的名义搞虚与委蛇的社交,这件事周辞清经历了八年,从不耐烦,到极度不耐烦,直到今年才生出些期待与兴趣。
邮轮启航的当晚,阮语不想跟着周辞清去敷衍那些傲慢自大的叔伯,进浴室洗掉腿间的浊液便打算和宋毓瑶一同下楼去餐厅找吃的。
“那些老家伙习惯早睡,今晚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再做一次。”
邮轮的空调开得很足,可周辞清替她准备全是版型清凉的裙子,用头发也挡不住她身上的红痕。
“不要!”她用发梳打掉周辞清摸上来的手,“今晚girl’snight,我跟老宋说好不醉不归的。”
西装外套还放在床上,周辞清身上只搭着一件白衬衫,结实的胸膛和腹肌敞开着,继续亲吻她颈侧:“好残忍,那晚就不应该随口答应你……”
邀请她一同前往西港的那晚,二人结束酣战,阮语松开她咬住的肩头:“西港之行,我能带上宋毓瑶吗?”
她故作可怜:“下个月她要走了,我想多陪她几天。”
船上都是各个家族的高层,要搜集资料轻而易举,这是她能为宋毓瑶做的最后一件事。
餍足的周辞清是很好说话的,俯身亲吻她的嘴唇:“你喜欢就好。”
阮语又张嘴去咬他肩头,她是真的高兴。
无条件的倾斜,原来这么惹人喜欢。
手上的口红被一手夺走,阮语正气恼着,周辞清又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用十二万分认真旋出膏体,屏息细致地替她描唇。
拿枪的手拿起唇膏来也是有模有样的,阮语的目光无处可放,只能看进他如蜜糖一般的瞳仁。
洞房昨夜停红烛,画眉深浅入时无。
软滑的膏体游过两片嘴唇,周辞清利落收手,正好看见她呆呆看着自己的眼睛,凑前去用唇替她晕开那艳丽的色彩。
谁知阮语突然低头,右手迅速抓过他的衣领,倾身在他领子上一蹭,一抹红唇印就留在了无暇的白色上。
她后退一步,歪着脑袋欣赏自己的杰作。
“白色太单调,加点配饰会好一点。”
周辞清失笑,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在她颈侧继续吮吸出暧昧印记。
暂时分道扬镳之前,谁都要在彼此身上六点印记。
那是动物的原始领地意识。
邮轮上最豪华的套房都在顶层,本来都是给主人家入住,但关以沫私心地给周辞清腾了一间,足以体现她的偏爱。
餐厅在第五层,阮语到的时候,宋毓瑶面前已经摆满了吃过的东西。
阮语一弯腰坐下,遮挡在肩膀的长发顺势而下,那些暧昧的红印便无所遁形:“秦旭阳呢?他没跟你一起下来?”
作为宋毓瑶的头号跟随者,一听到她要到东欧工作,秦旭阳立刻表达自己要跟随的意愿。无奈泰国几个蛇头还没有抓到,为了大局,宋毓瑶便强硬地让他留在这边善后,二人还为此吵闹了一番。
宋毓瑶指了指香槟塔边上侃侃而谈的人:“他都吃完一轮开始打探消息了。哪像你,吃饭之前还要先开荤。”
可再怎么吵,心里还知道心疼对方的。
“要不要这么阴阳怪气。”阮语咬了一口蓝莓挞,“我都特地吩咐侍应生在你俩的房间多放几盒避孕套了,你还想怎样?”
一说完,她立马低头躲开对面扔来的龙虾壳。
“我都说了只跟他做过一次!而且还是刚成年的时候!”
只有提到秦旭阳,宋毓瑶才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阮语继续逗她:“啊?难道他不行?”
宋毓瑶激烈反驳:“你才不行!”
“我行得很。不信你问问周辞清,夜夜爽得他手都不知道往哪抓。”
此话一出,宋毓瑶的脸色几变。
从讶异她的大胆,然后呆滞,到最后变成幸灾乐祸。
她抬了抬下巴:“你看看后面。”
餐厅并没有围蔽起来,她说话的时候也兴奋得忘记压低音量。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宋毓瑶的幸灾乐祸是从哪里来的。
外围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回头慢慢回头,被一众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簇拥前进着的,除了周辞清还能是谁。
阮语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了,因为那些老头都没留意到她的存在,还一直在和其他人聊天。
但周辞清肯定是听到了。
他身上还是那件带着唇印的衣服,没有戴领带和领结,两颗扣子解开,利落又潇洒。
见她转头看过来,他眉毛扬起,倨傲的眼睛被柔情溢满,如春风拂槛,让人轻易沦陷。
隔着嘈杂和人潮,他用唇语说了几句话,看得阮语忍不住也要拿东西砸他。
他说:“今晚让你观察。”
只不过是路过,一群人浩浩荡荡眨眼就消失在转角位。
“阮语。”
听到宋毓瑶在叫自己,阮语回过头,差点撞上一面镜子。
镜子不大,里头的她桃腮带笑,眼角眉梢都是脉脉的憧憬和情意。
宋毓瑶问:“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周辞清吗?”
这个问题阮语听了不下百次。
她伸手挡住镜面推回去,宋毓瑶立刻抢先一步开口:“你别给我提什么演技好,你对我可未有过这般少女怀春的模样。”
侍应生送来两杯红酒,阮语摇头婉拒,等他离开后才开口:“周辞清这种人是可以爱上的吗?”
宋毓瑶一怔,没来得及她这句话是爱还是不爱,又听阮语压低声音说:“你真以为我加入你的组织是为了解救被拐妇女?我是跟你你攀上关系,好等复仇结束之后带我远走高飞。”
想当西苑女主人只不过是为了能调动周辞清手下那些能人,好让她多几把尖刀指向吴观山。
可她最终想要的,还是结束复仇后回到在水乡,过回些宁静日子。哪怕再也吃不上西苑那些珍馐,住不了宽敞的大屋,她还是想回去的。
敢爬周辞清的床也是她背水一战,想着以前想爬他的床的人也没什么不好下场,就勇敢无畏地做了。
能和他有肌肤之亲,想必地位也不会太差。
而且周辞清这样的人,最不缺燕瘦环肥,等他腻了她也就自由了,这盘生意她还赚了。
只是不曾想过上去以后会不会就下不来了。
她总是向上天不公地祈求,希望周辞清爱上她,最好爱到无法自拔,任由差遣,哪怕全世界都指证她的罪状,也给予无条件的信任和包庇。
结果等来了他的坦诚和真心,在她背负着背叛嫌疑的时候。
荒唐的愿望居然真的实现了,只是神明要用她的自由作为交换。
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阮语斜斜看去,一身黑衬衫黑西裤的许时风和刘工并排走着,并没有留意到她这边。
登船时周辞清在她耳边说此行要送她很多件礼物赔罪,看来第一件已经到来了。
“那你现在还想要跟我远走高飞吗?”
阮语把眼珠子转回跟前。
“那天在歌房里的事我都看见了。”宋毓瑶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可能没看见,没听到你答应他的求婚前,他害怕得脸都白了。”
阮语回嘴:“那是他本来就白。”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阮语也知道宋毓瑶没有夸张成分。
她是离周辞清最近的那个,就算看不见表情,也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栗。
侍应生又过了过来,这次托盘上捧着的是一道避风塘炒蟹,用的是海蟹。
“这是周先生托我们送过来的。如果不喜欢,或者您有什么菜想吃而这里没有的,我们都可以去其他餐厅给您送上来。”
在他们破冰的那一晚,第一次结束的时候,周辞清倒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没有对海蟹过敏,是我把你的嘴唇亲肿了。”
他说得前言不搭后语,阮语一时反应不过来,等知道他在说他们第一次去香港的事后,她气得要把他从自己身体里赶出去。
“我就说!我从不对海鲜过敏!”她抱着周辞清的脖子默默流泪,“你早就喜欢我了,怎么能这么坏,让我以为单相思这么多年……”
“对不起,”周辞清心疼地抱住他,将自己挤进最深处,发出一声享受的喟叹,“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不可否认,她当时的确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厌倦飞翔了。
在第五和第六层之间有一个巨蛋造型的夹层,从外面看不过是一个能折射光芒的大型装饰品,但双层玻璃之后,是一个开阔的会客厅。
站在里面,就能把所有人的举动一览无遗,仿佛是主宰这里的神。
大厅有两张大桌,一张用作用餐,是圆桌,另一张是长方桌,本作为会议桌使用,但此番设宴的关大小姐热爱西餐,一群老长辈再怎么不满也只能奉陪到底,把会议桌当成餐桌,吃他们吃不太惯的东西。
龙虾浓汤刚撤下去,周辞清感觉左手手肘被轻轻碰了碰,转过头去看,剪了个利落短发的关以沫用菜单挡住自己半边脸,斜着身子靠向他,小声说:“听我爸爸说,金边的林家最近在跟你作对?”
林家收留他二叔的事在圈子里算是公开的秘密,而林家存的什么想法也是司马昭之心。
无非就是盯着周家的军火市场,想借此分一杯羹。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性子使然,周辞清上台以来大刀阔斧行为得罪了不少人,要是这立命之本要是被削弱,怕是很难站得稳,当然要和林家针尖对麦芒。
不等他回答,对面就有人出声打断他们的耳语。
“以沫,有什么悄悄话是只能给你辞清哥听的?”
周辞清抬头,开口的正是坐在他左前方的林家话事人林至川。
他两鬓斑白,哪怕笑起来眼周全是皱褶,也难掩犀利的眼珠锋利有神。
“辞清。”林至川一副长辈之姿打量面无表情的周辞清,“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对你的印象还是个只会□□拳的小孩,一转眼你就三十而立,可以成家立业了。”
语气间的讽刺满满,坐在主位的“老好人”关修平连忙打圆场:“所以我们也不得不认老,看年轻人发威咯。”
言语间,负责传菜的侍应生鱼贯而入,上的是第一道主菜。
针锋相对的你来我往就此被打断,周辞清的手肘又被碰了碰。
“我知道你跟他们不对付。”关以沫倚到他肩膀附近,依旧用菜单遮住下半张脸,“所以我给他们准备了一道好菜。”
周辞清垂眸看她,关以沫挑了挑眉,示意他往林至川的方向望。
站在林至川身后的侍应生揭开餐盖,那张得意的老脸立刻拉了下来。
“林叔叔。”关以沫终于肯放下菜单,坐直身子满脸期待地看着林至川,“我知道您痛风不能吃海鲜,特地给你准备了鞑靼牛肉,可新鲜可好吃呢!”
一声突兀的嘲笑响起,林至川的眼风扫向对面的始作俑者。
“抱歉。”周辞清立刻道歉,清清嗓子,像教训不懂事的小朋友一样对关以沫说,“牛肉的嘌呤也不低,下次功课做足一点。”
关以沫吐了吐舌头,也立刻道歉,冲林至川敬了个礼说:“没关系的林叔叔,我让厨师立刻做一份黑松露炒饭,一定不让你饿着肚子离开!”
林至川怎么可能听不出他们这段双簧是有备而来的,只是对着的都是小辈,要是当场发作显得他太过不近人情,只好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说:“你看,都知道合伙逗弄林叔叔了。老关,看来很快就你能喝上你的女儿红了。”
自家女儿惹回来的麻烦,当爹的也不能不管。
关修平正愁着要怎么换个话题,林至川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将炮火对准周辞清:“不过作为长辈,我还想叮嘱辞清一句。你也不小,现在也是时候收收心成个家,别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带在身边,这让你以后的妻子怎么想?”
“林叔教训得是。”周辞清反常地乖乖接受训诫,一双凌厉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弯起,“不过您冤枉我了,我身边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影响我未来的妻子。”
他握住香槟杯杯脚来回摇晃淡黄色的酒液,大方宣布:“阮语就是我未来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