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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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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关战事连连报喜,一直到了康定三年,齐仲率领铁骑踏平瓦剌,至此瓦剌归顺帝兰,让帝兰迎来了新的纪元。

    朝堂之上风云诡谲,以凤君为首的暗党已经在这朝堂之上形成了一颗如同毒瘤一般的存在,无法撼动。

    齐仲率军班师回朝后已经是康定三年九月,此时朝中表面上虽风平浪静,可暗里早已波涛汹涌。

    女帝与凤君不睦早已不是秘闻。

    那日高玉大摆宴席为齐仲接风洗尘。

    齐仲没料到陛下还记得之前的约定,她当着群臣的面对齐仲说:“定国大将军,朕欠你一个心愿,今日可如实相告,朕一定会做到!”

    宴席中的朝臣交头接耳,此时的陛下已经喝的微醺,凤君一袭玄衣就坐在陛下旁边,手里正把玩玉杯。

    下面的皮肤黝黑的将军心头一梗,无比感动,原来她还记得。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当初的那份胆量,说出心里的话。

    他为帝兰立下赫赫战功,可在这位凤君跟前,觉得卑微极了,甚至觉得自己连人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所以他当即决定,起身去跪在陛下的脚边:“还请陛下,将陛下赐予微臣的婢女收回。”那位宫婢无论如何都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是陛下喂给他的一口沙,亦是泄愤的报复!此生,陛下都不能忘记,当初为了拉拢他而故意坠马……

    然而这位将军还不知道这朝中的诡变厉害,当他还沉浸在情事的纠葛之中时,暗中就有人加害于他。

    皇城中谣言四起,说是齐仲将军仗着兵权在握,企图立蕃为王。

    因朝堂斗争激烈,帝心疑心渐重,逐渐听信谗言,她本就暗里对齐仲心怀芥蒂,便当即分散其兵权,倒是真的立了他为藩王,将其赶得远远的。

    女帝这般做法无疑是寒了一众朝臣的心,可齐仲却毫无怨言。却连看她最后一眼亦来不及,就被陛下派的人打发出了皇城。

    但临走,他还是委托内阁首辅张大人:“望内阁首辅张大人给陛下带一句话,末将终身誓死效忠于陛下一人。”

    说完,他翻身上马,看了一眼浩瀚皇城,一勒缰绳带着数万铁骑从城门出发去往割地。

    ……

    而后帝兰宏图大业在如火如荼的展开,女帝又前前后后添了无数官职,可依然无法撼动凤君的暗党。

    康定五年二月,内阁首辅张轶因变法风波波及,女帝震怒,在一众朝臣的压力下,不得已让其锒铛入狱。

    此事意味着女帝在握的权势终是败了,败给了暗党主谋后宫的凤君。

    其实,这是迟早的事,朝中重臣早已看出来了。

    回娇兰殿时,高玉看到凤君正在她的寝殿内。

    她屏退了一众宫人,进了寝殿,恼怒质问他:“凤君!朕才是帝兰的国君!”

    处变不惊的凤君正捧着一本书坐在兰花椅上,听到她的话,视线才从书本上移过来。

    “陛下息怒,微臣早就说过,只是不想让陛下为所欲为罢了。早前,若陛下能本分从一而终,微臣绝不会做出干涉朝堂之事。可现如今,陛下是真的让微臣很是失望,才不得已为之!”他的声音也淡淡的,泰然自若。

    高玉:“朕是帝兰天子,一切臣民都该归顺朕,凤君理应首当其冲。”

    “那得看是什么事。若陛下宠幸他人,微臣自然不能容忍,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陛下无义在先,就莫怪微臣无情了……”说着,他从椅子上起来,走近她,“请陛下莫要再挑衅微臣的底线,微臣有时候的耐心很小很小,若陛下执意宁顽不宁,微臣不介意将陛下幽禁在此殿之中训养陛下。”

    他说得口气风轻云淡,高玉瞳孔骤缩:“你!”怒瞪他半天,良久才喃喃道,“朕当日仁慈,不晓自己竟是引狼入室!朕真是后悔极了,朕就不该立你为凤君,让你名正言顺成为朕的配偶!你走罢!朕不想再看到你!”说罢,她别开脸,不再看他。

    跟前的人大幅度的动了,冥琰的眼里蹦出一道锐利的光,抬手捏着她的下颚,扳正。

    高玉吃痛蹙眉:“你干什么?别碰朕。”

    冥琰浑身散发凌厉之气,阴阳怪气道:“陛下不让微臣触碰,那想让谁?不看我,那你想看谁?”

    语毕,他凑过去要截住那惹祸的唇,疯狂啃咬吮吸。

    却遭到高玉冷眼制止:“走开,凤君一面想打压朕,一面想与朕接触,真是让朕恶心。”

    要凑过去的冥琰果然身形一僵,面色越发难看,目光不悦的盯着他。

    冥琰松开她,冷冷盯着她,高玉不甘示弱也瞪了回去。

    最后冥琰沉声道:“你,好的很!”说完他便负手走出了寝殿。

    高玉则当即去了御书房,不得已打算重新利用已是藩王的齐仲。即刻发出密函,让齐仲带兵进皇都,预备控制皇朝凤君暗党。

    可这传出去的书信在半路上就被凤君的人拦截了。

    而后,远在割地的藩王齐仲被萧寻软禁在府中。

    没错是数次升官的萧寻,暗中倒戈投靠凤君,才有了如今职权。

    为此,高玉接到消息时,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树影婆娑,她问旁边的小福子:“小福子,你说朕是不是败了?”

    小福子噗通跪地,不敢吱声。

    高玉沉默的说道:“该是时候做个了断了,走罢,去凤君那一趟罢……”

    她已经两年没有踏足凤君的寝殿了。

    今夜去之前,她早早的焚香沐浴,出去时穿了她最爱的白色的霓裳羽衣,梳着高髻,满头珠翠。

    去时,她没有惊动院中的人,凤君正无瑕事事的立在院中,寻声而望,亦是愣了一下。

    她走过去,小福子垂首躬身,端着酒盘静静的跟在其后。

    凤君亦是看到了她身后的酒盏,但视线停留最久的地方还是她今日的着装。

    此时外面亦是乌云蔽月,漆黑一片,只有殿内透过来的光照亮。

    两人进殿对着矮桌坐在蒲团上,小福子躬身将托盘里的酒壶、杯盏放置矮桌上。

    “退下吧。”高玉沉声吩咐小福子。

    小福子领命,退了出去,面上犹豫复杂。

    而后,殿宇里又静了一刻,殿顶吊着的琉璃宫灯微微摇曳着,倒是很安宁的景象。

    高玉慢慢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那羽扇一般的睫毛留下一片阴影,让人瞧不出她的情绪。

    随后,她主动抬手斟酒,刚拿起酒盏,眼前一花,她摇摇头,有无数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在不断涌入脑海。

    她急促的难以接受的呼吸了一下。

    冥琰见她不对劲问,这才收回暗地里打量她的目光,紧张的问:“陛下可有不适?”

    高玉摇头,将本是要先给自己倒的酒水让给了对方,到了自己这边时,又拇指扣动酒壶上的镶珠,将有毒的酒水倒给了自己。

    酒满时,她的眼睛已微微发红,扛不住了倒抽一口气,实在是记忆给了她许多复杂的情绪。

    冥琰的视线带着审视,她只能佯装镇静如常。

    宫中有机关酒器,拉动镶珠便是毒酒一杯。

    那日,她放言,若那梦中的老儿说的是真话,她就会让凤君立刻死!可是现在,记起前尘的她居然来了个大反转……

    “凤君,今夜咱们就做个了断罢。”

    冥琰沉默的看着她跟前摆放的酒盏:“陛下,玩这些猫腻是在骗三岁小孩子吗?”然后将放在她跟前的那杯酒夺走,抬手将其一饮而尽,他道,“其实能死在陛下手中,微臣亦是愿意的。”

    “北冥帝君!你还要瞒着我到何时?”此时的高玉其实已经恢复记忆,双目因悲伤而变得赤红。那老头并未撒谎,她的的确确就是南洛淼,是神女,亦是那只猫妖!

    是啊,恢复记忆后,她怎能让这么多魂魄为她献祭!更不希望他为她死!

    冥琰凤眼微挑,眼里露出一抹吃惊来:“你……”

    她抬手侵身攥起他的衣领,面上痛苦:“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自私?让我独自去承受那几十万冤魂的谴责!”

    冥琰:“淼淼……”他的眼尾也开始微微发红,将其一把扯在自己的怀里,心里五味杂陈,抬手缓缓抚上她的面,哑声道,“我不能再让你死了。”他颤声道,“让我一个人承受失去你的痛苦……还不如让他们献祭!”

    洛淼:“可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问过我吗?我会答应吗?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和我一起面对呢。你可是天地共主的北冥帝君,理应心怀天下!”说着她的数滴眼泪,从两只眼睛不约而同的流出来。

    冥琰自然是知道他身上的担子,可是,他亦不能再失去她了,一切已经即将尘埃落定:“……对不起,淼淼,我亦是无法……再失去你!”

    “冥琰!”洛淼怔忡得凝视他,双目逐渐发红,布满血丝,忽然嚎啕大哭,“太子长琴已经被这个世界吞噬了,我是躺在他的怀里,眼睁睁的看着他被这个世界吞噬的。他在战场身负重伤,被魔族砍断了左臂!他有什么错?!你要让他在这个世界忍受断臂的折磨!冥琰!你太残忍了!这里面还有我的亲哥南溪神君!”

    说罢,她哽咽两声,吐出一口血。

    冥琰恍然,惊惶的捉住她的手,问:“淼淼,你在干什么,快停下来!”

    他迅速用法术查看才发现,她竟生生的将自己的魂魄撕碎了。

    “不准!”冥琰暴喝一声,“为什么我加在你身上的护魂术法无用?”

    “冥琰,我用数万以献祭的魂魄冲开了你的封印!”数万神魔魂魄献祭,以至于她现在的力量很强大,强大到可怖的地步。

    这也是为什么,冥琰不怕她复活以后三界对她的谴责为难。

    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谁又杀得了她?

    这个平行世界开始逐渐坍塌消散,冥琰眼睁睁看着怀里费尽心思救回来的人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冥琰,我知道你很难过,算我求你好不好,别再伤害无辜了。”她颤抖的抚上他的面,“对不起好不好,我原谅你之前对我犯下的过错,好不好,只求你别再伤害无辜了。”说到最后,她还是哭了,因为知道自己的生命流逝,以及对他的不舍……她亦不想死,甚至害怕死……但事已至此,无法改变……

    冥琰布满血丝的眼里,再次涌出血泪。

    她在他怀里终是睁不开眼皮,旁边的小福子好像过来了,但她已无力再看,闭上了眼睛毫无生气。

    ……

    画面瞬间一转,所有人回到原来的那个现世,旁边所有人立在原地静止不动。

    依旧是魔界的东海岸。

    冥琰看着抱着双目紧闭的死气沉沉模样的神女,她身上的金色流萤正消散示意着她正魂飞魄散。他呼吸急促,受不了打击,身上的龙鳞甲在迅速化为粉末。

    此时,魔界西海岸上,几面封印的金色屏障在此时退散。

    周遭的静止神、魔忽然动了,一阵喧哗,这一静一动,仿佛不过弹指一挥间,却过了数两百年。

    屏障外面的一堆神官一涌而入。

    神官们激动道:“这阵法终于破了!”

    两百余年前,一众前来查看消息的天将发现屏障将里面的人定住了,赶紧去向天帝通报消息,可他们无论用何方法都发现此地无法破开,里面的天将、魔将都好像被冻住了一般,立着不动。

    两百年间,天上地下各路神仙都来过此地,皆是无法,而后,北冥帝君府的神官查看典籍,才知道这是什么法门。

    北冥帝君竟然使了上古邪术,让几十万神魂跟着一起献祭!

    消息一传开,众神仙毛骨悚然,天帝更是大动肝火,下令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北冥帝君。可这救援依旧是无功而返。

    此时,被困阵法两百年的将士喃喃自语:“唉怎么回事?刚才?”

    “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

    “……”

    依旧是被砍掉左臂的太子长琴在风中大吐一口血,连站都站不稳了,直往后倒,文音及时赶到,将其搀扶着。

    “太子!你怎么样了!”文音紧张的问,却见太子长琴的目光,一直望着其他的方向,他疑惑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边的冥琰帝君抱着已了无生息,将要消散的神女,已经是满头白发披散翻飞,冥琰紧紧抱着那魂魄散了的躯壳,爆喝一声:“淼淼!别丢下我!啊!”

    南溪这才回过身,踉跄几步,脸色煞白:“妹妹……”

    冥琰在此时已显露狂性,大风伴着浑厚的神力震荡,殃及了周围的人,太子长琴又是吐了一口血,他咬紧舌尖,支撑自己不要晕过去,就看到冥琰那双赤红发亮的眼睛:“不好,帝君的劫数果然没渡过去,而是转移了,文音,你快传令下去,让天兵撤退!快!”然后他又竭力,对旁边南溪神君道:“南溪神君,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冥琰帝君昏睡过去,他的凶劫到了,怕是要生灵涂炭。”

    可前面立着的南溪神君,好像那入定的老僧,归于一片死气沉沉。

    周围的打斗又起,文音一时顾忌着太子,根本分不了多少精力。

    以至于到了太子长琴预料的最坏结果。

    待到冥琰帝君怀里的人彻底消散,他终是发了狂,本就重伤断臂的太子长琴魂魄受损已经昏迷过去。

    其他天兵天将看到冥琰帝君那红的发亮的眼又归于漆黑,比原先的眼睛还要黑。还在纳闷,他身上的龙鳞甲在刚才众目睽睽之下碎了,一转眼,人已奔入魔族众将之中。

    他已成魔,可在场的人几乎都还被蒙在鼓里。

    空中混厚的风沙渐起,对于帝君的疯狂屠戮,其他的兵将都是吓了一跳。

    而后文音才匆匆传讯:“北冥帝君入魔了,大家快撤!”

    可此话一出,四周又什起屏障,这回是金中带黑。

    文音暗道不好,看着浑睡不醒的太子长琴,心猛的沉到了谷底。

    下次是那边已经成魔的冥琰帝君,神力震荡,他只能以身帮太子挡住,他亦遭了殃吐了几口血。

    趁其神力震荡的空挡,赶紧施法救治太子长琴。

    此时已经有好几拨天兵被殃及……

    南溪这才绷着身到太子长琴他们这边来,看了看那些企图去劝发疯的冥琰帝君的神官,干脆将他们一起叫来,隔空传音道:“喂,那边的神官,冥琰帝君已入魔,你们是劝不住的,快来这里设一道结界,好救太子长琴。”

    那些神官有北冥帝君府来的,还有天宫来的。

    听到南溪神君的发话,他们还在犹豫。

    于是,南溪神君又催促了:“快点啊,你们。想让大家都死在这里吗?”在亲妹消香玉陨的这个时候,南溪已经竭力在压着心中的伤痛了。

    好半天,那神官才堪堪来。

    此时那边的冥琰已将赤焰魔君剁成肉泥。

    一炷香的时间后,被一众神官围着的太子长琴幽幽转醒,但仍然气息掩掩,一睁眼便看到了那边疯狂震荡的打斗。

    太子长琴:“文音,我不是让你传令,让天兵先撤吗?此番冥琰帝君已入魔!怕是不久后会彻底丧失理智!”

    南溪神君叹了口气面色苍白:“太子长琴,这场天劫怕是收不住了,咱们都被他关了,你看这四方的屏障……”

    太子长琴望着着远方,幽幽仿佛从混沌中想起:“神女这是彻底香消玉殒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了。

    南溪哽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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