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刀剑无眼
今年的中秋宴比以往来得要晚一些，快要到十月才办的。
高玉还是坐在了父皇左边脚下的位置，宴会中，她一直没有离席，一直规规矩矩的坐着。
半身瘫痪的九王爷好几个月没出府门了，今日皇上恩准让人就起抬进宫，与一众人一同聚宴。
宴会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嘉定帝才说了些体恤的话，离席。
他的离开标志着整场晚宴的结束。
高玉今夜连敬酒都被父皇了免了，所以今夜，她几乎是滴酒不沾，离席的时候也是精彩熠熠。
但无瑕还是小心翼翼的侍奉公主：“公主，慢些……”她小心的搀扶着公主。
回去的没走几步，前面早有人在等了。
是萧家次子萧寻，前不久和一众儿郎参和同公主在御花园疯玩那个。他的手里还拿着什么。
远远见公主来了，他匆匆走近，连礼都未行，将手里的黄纸包的东西递给了公主：“公主，这是臣特意在外面带进来烤薯饼，宫里没有这玩意儿，可好吃……公主回去后可要尝尝。”
高玉捏了捏递在手里的纸条和饼包，眸色微冷，此时旁边不远处还有正陆陆续续出宫的大臣，他在这里传递，她一手谋划的消息，真是莽撞……
“知道了……你快走。以后小心行事。”说完，高玉抿了抿唇。
萧寻想在这个时候见公主其实还是起了私心的，他就是想让宫里的人都看见。
不过自小生活在尔虞我诈的宫中的公主，对于他的小心思，一眼就看清楚了，但为了她要完成的事，只能选择忍耐，哪怕她已动怒。
萧寻本来还要说点什么，此时公主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哪个不长眼的，他下意识越过公主烦躁一望，就看到了冥大人沉郁着脸色正冲他们而来。
他当即吓了一跳：“公主，我还有事先走了！”
高玉寻着他的目光侧身回首，就见已经面色如常的首辅大人走了过来，萧寻已经溜得老远。
心想，这冥大人怎么来了！潜意识里，他已经不打算借公主的颜面，声势自己的名声了。
高玉沉静看了就要近了的首辅大人，眉宇微凝，转身就要走，不料袖子被人快一步攥住。
“公主，且慢，容微臣说几句话再走。”冥大人轻轻扯着公主的袖边，风一吹，公主身上的软烟赤金纱做的袖子便缠绵着大人修长如玉的手。
高玉：“冥大人要说什么，何必攥着本公主的袖子，成何体统！”
不知为何，刚才这些络绎不绝回后宫的娘娘、小皇子、小公主竟然走了另一条道。
不远处的大臣走得也没剩几个了。
萧寻更是没了人影。
“微臣……是怕公主走……”冥大人补充解释道。
高玉这才转过身来：“本公主不走，大人可以松开了。”
冥琰这才看了看她的袖子，缓缓松开，松开的手在离开后还保持原来捏着的动作，随后才松开。
他的目光又慢慢将公主从上到下打量，高玉对于他过于侵略的视线，她的心里渐渐浮起显有的女儿家的羞愧。
无瑕在一旁抖着声：“大……大胆，竟敢直视公主金躯！”说着她还想挡在公主身前，可冥大人一道凉凉的视线移过来，她就怂得愣住了。
无瑕保证她可以为了公主不要性命，可是……这冥大人,他太可怕了！
高玉自然是看到冥大人看她婢女的眼神：“大人，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快说。”
冥琰收回视线：“还请公主让旁人回避。”
高玉默了一瞬侧首对无瑕道：“你先让去小福子差人把轿辇抬过来。”
此时，他们仍在夜宴主殿门口附近，接驾的仪仗还在远处。
无瑕犹豫道：“公主！可是……”
高玉：“本公主的吩咐，你不听？”面露警示之意。
无瑕也怕公主发怒只能称：“是，公主。”说罢，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目光对公主仅仅不舍。
高玉低眸玩弄手上戴的扳指：“大人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罢。”
冥琰嘴角上扬，却不见笑：“公主，你答应在下的事，可是忘了？可微臣等了公主好久。”
高玉：“这事儿……本公主的父皇已经让本公主免了。”
冥琰眼里蹦发出一道锐利的光，不过转瞬即逝，他单手负后：“即是公主已经答应，怎可食言？不过微臣念在公主到我府门来去近一月，就不怪罪公主了，还请公主明日下午未时一刻准时到微臣府上，送上拜师礼拜师。”
高玉：“这事儿啊……嘶……明日本公主有事要忙……”话还没说完，她的袖子又被人扯住了。
冥琰：“公主能有什么事忙？是和高门弟子在御花园私会？”目光移到那公主手里的萧寻给的吃食上，目光已是不悦的径直用扯着袖子上的手，将高玉手里夺走，丢到一边的地上。
高玉赶紧收手，将手里的纸条收了收。
却没逃过冥琰的眼睛：“公主手里拿的是什么？”
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被首辅大人抓了手搬开手心，收了纸条。
冥琰面上已是隐忍的不悦，他看了看高玉，开始打开。
高玉想夺，却抱到了他的怀里。
冥琰将纸条举的高高的打开，她个子比他矮，自然够不着。
高玉气恼，径直松开他，在他的皂靴踩了几脚，可人连反应都没有。
冥大人看了看纸条，再递给高玉：“公主莫气，微臣只是想看萧寻给公主了些什么。”
高玉气恼的接过纸条，下意识一看[卿卿公主，萧寻想你的第二十三天。]
高玉：“……”松了一口气。
冥琰：“公主这萧寻不学无术，不是良配……但看公主神色，你也不是很中意他。”他本来要喋喋不休要对公主将一堆大道理，可是视线触及公主的神色，他便住了口。这时间，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公主？
高玉：“本公主中意谁，与大人何干？”
冥琰：“……”
高玉：“左右拜师一事就算了罢。”
“不行，公主既然答应了臣，就断不可食言！”
高玉：“冥大人，你不过一个外臣，何敢对本公主指手画脚！再则，这是父皇应允的事……”
冥琰：“明日，微臣自是会与陛下说清楚，请公主明日一定来见微臣。”
高玉：“冥大人！你这人……”这人怎么回事，之前她在他的府外面守了一个月也不见其答应……
“冥大人！那什么……迟来的应允比草贱。”说完，高玉捏着纸条就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人攥住，冥琰看到宫里有带刀侍卫过来了，他寒凉的声音响起：“公主明日若不来，微臣明晚便再去公主的未央宫亲自拜访！”
高玉瞳孔骤缩，就要喊人，不料冥大人松开了她，她回首之际，人直接走了。
追过来的侍卫也无一人敢拦他的路。
“公主……你没事吧？”掌管皇宫禁卫军的统领薛邵紧张严肃的问。
高玉闭了闭眼，照以前，她定要骂他们的，一帮废物，连个人都不敢拦……现在她知道了这些侍卫大多都是世家子弟……眼下不是得罪的时候。
高玉又忍了忍，这时看见无瑕和小福子赶了过来。
无瑕和小福子齐声道：“公主，你没事吧。”
“无事，回宫吧。”高玉的声音威严又沉闷。
坐着轿辇，到回宫的路上，高玉忍不住问小福子：“这朝中真就没有能牵掣首辅大人的？”
小福子：“公主，奴才……不知……”
高玉：“……”
回宫之后，沐浴洗漱完毕，把所有人都赶出来寝殿，自己则是将那萧寻给的纸条泡在药水里。
纸条原本的字消散，出现了一排排小楷，高玉眼睛眯了眯……果然。
……
翌日，高玉尽管不情愿，还是准时在未时一刻前出现在了冥大人家的府门口。
府里通报的小厮出来了，恭恭敬敬的道：“还请公主下轿辇，步行进府。”
小福子不满道：“按道理，应是冥大人出来迎接才是。怎么，还让我们公主自己进去？你们大人真是好大的脸面！”
那小厮一脸为难：“可是……这是大人的意思……小的……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命办事。”
高玉正坐在轿辇上把玩着手里的扳指，身着一袭华丽细碎鳞片羽衣，高髻上簪了一朵微粉的宫花，听到小厮的说辞，她似乎是没有生气，随意吩咐：“无瑕和小福子随本公主进府，其他随从包括侍卫都守在门口，一只苍蝇都不得放进去。”
说着她随手一搭，无瑕赶紧扶着公主出轿辇。
下了轿辇的高玉转告小福子：“给本公主把剑带着。”
小福子：“是……”
一行人进府后，绕过水榭到了一陌生庭院。
此时的冥大人正在庭院的中心坐着。
高玉进院脚步一段，远远的看了那亭子里正好似无瑕是事的首辅大人。
人已经换了一件暗纹宽领开衫搭圆窄领深色锦衣，头上别了根玉簪，任脑后乌黑的青丝垂下。
此景可入画。
随后，高玉走上前，让小福子将礼盒放在跟前的圆石桌上。
高玉：“本公主小表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自她走进亭子后，大人已经抬眸看向了她。
还是那张俊逸绝伦的脸。
冥琰随后又看了看小福子放在桌上的礼盒，径直打开了看，一柄玉如意、一颗夜明珠、一只珊瑚手串。
“太过平常。”冥琰开口干脆，丝毫不拐弯抹角。
高玉：“那这礼大人你收还收不收？”
冥琰叹了口气：“这些俗物本就没什么新鲜，微臣想要的是公主用心准备之物。”
无瑕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大人，你这是在刁难公主，真是太过分了！公主来了您这一个月也没见大人答应，事后你又反悔……公主这般迁就你，你却还要刁难公主！你简直不可理喻……”
“那是因为微臣没看到公主的诚心。”说这句话时，冥琰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移开过公主。
“也不是不可，若本公主领教大人的真本事，本公主定会用心为冥大人制一份礼……本公主选老是也是很苛刻的。听说大人剑术了得,本公主现在就想讨教一二，再做决定是否让大人成为本公主的老师。”高玉勾了勾唇，眼里一片冷意，手里扳动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
无瑕想了想：“不行，公主这不妥……万一你被他伤到了哪，这可怎么办？”
小福子：“是呀是呀，公主您是金玉之躯，这伤了磕了，咱们没法交代啊。再则，你根本没学过什么剑术，这……欸……”
高玉笑了笑清脆的嗓音缓缓响起：“无妨，冥大人，请你毫无保留的向本公主展示你的剑术。”她伸了手，小福子战战兢兢犹犹豫豫的将手里的剑柄递给公主。
高玉直接抽了剑，走到院中。
小福子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公主……”
冥琰吩咐侍从：“去取一把木剑来。”
然后起身迎向公主，等了一会儿，侍从把木剑送过来了。
高玉看着那把剑：“冥大人，你是看不起本公主吗？本公主这把剑可是削铁如泥！”
冥琰：“公主，刀剑无眼，微臣怕伤了公主。”
高玉：“那……这是大人你自己说的。”她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冷，还带着一抹狠，眼里杀机肆意。
冥琰目光如常的看着她，眼里有一抹认真，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公主请吧。”
这时候无瑕和小福子走出了亭子，到了一旁观看，只要冥大人有任何伤害公主的动机，他们准备随时上场保护公主。
高玉看了看周围，那冥大人的侍从也站在了另一旁，两只手将笨重的剑握紧，她早就在等此刻了，如果现在能杀了他……
下一刻，她提着剑向冥大人砍去，被冥大人轻松挡了，她再砍，他又挡，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高玉的手都震麻了，朝他连砍一通，她手酸……
旁边的无瑕和小福子从未看到公主如此失礼疯魔的样子，像是早就恨极了此人，对着当朝首辅大人乱砍一通，招招致命，招招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