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入狱
澜沧公子愣是被灌了一个月的药,才堪堪下床。
出院子的时候,看到那只远远看着他的猫,浑身脏污。他才忽然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
他朝猫儿伸手:“猫儿,过来。”
喵喵闻言,欣喜过望,小跑的猫步,一路喵喵叫:“喵~”声音又委屈又急切。
旁边的家丁仆从立刻劝公子:“公子在猫身上脏,摸不得。”
说着一个家丁就要去赶猫:“去!”
喵喵顿住了脚步,看了看那一身白衣披着披风的公子,有些犹豫。
澜沧喝止道:“别吓她!”又缓缓蹲下身,继续朝猫伸手:“猫儿别怕,快过来!”
喵喵看着他的手缓缓后退。
澜沧见状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那猫儿直接窜到了的房顶,伸出猫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喵。”
澜沧并没有放弃,温柔的声音响起:“猫儿我都不在意,你还在意什么?既然当初你义无反顾的选择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弃你。更不会嫌弃你脏。猫儿别怕,快下来,我接着你。”
喵喵闻言鼻头一酸,连日的阴霾几乎一扫而空。再看了看白衣公子澜沧坚定的眼神。
便大的胆子,纵身一跃。
澜沧稳稳牢牢的抱住了她。
澜沧摸了摸猫头,走进屋里,吩咐下人:“你们快去打些热水来。”说完又对猫儿说:“府里的人也真是的,看你脏了,也不给你洗个澡。猫儿,对不起。”
见他一副愧疚的模样,猫儿于心不忍,他也是刚刚生病才好的呀:“喵~”她想抬爪子去碰碰他那瘦得不堪的脸庞,可是抬到一半又想到自己的爪子很脏,真的很脏,而且浑身发臭。现在要不是天气很冷,估计都得长蛆,她自己都嫌弃。
可澜沧看她的眉眼,没有一丝嫌弃,十分温和。喵喵又是被触动了一番,眼睛微湿得盯着他。
之后,澜沧亲自给她洗澡:“猫儿,洗澡的时候你可要乖一些。”
喵喵点点头。
澜沧便将她放到热水盆子里,动作轻柔……
猫身太脏,澜沧给她换了好几盆子的水,才将她洗干净。
屋子里的炭火在冬季始终烧的暖暖的,将整个屋子也烘得暖暖的。
等澜沧把猫毛擦干,喵喵已经在他的怀里睡着。她这个月风餐露宿的,根本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澜沧轻轻把猫放在床上,坐在床边,摸了摸猫毛。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还有盆子里的炭火,爆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坐在床沿上的人缓缓勾起了唇角,面容苍白带着病色。
澜沧公子虽能走动,可每日滋补的汤药一直没停过,可公子的身子骨也没有什么大的起色。
接下来的一段很长的时间,程家三公子这里也再没有人肆意打扰。
平日里,澜沧不是在看书练字,就是抱着猫,和猫说话。
三月开春,到了中旬的时候,澜沧公子带着喵喵出门踏春。
他还是喜欢穿白色的衣裳,显得他的病气更是无所藏匿。
走在路上的时候,喵喵时不时会听到他隐忍的咳嗽。
程家三少爷带着猫儿去自家买的庄子里,闲逛。路上遇上的村民们都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三少爷来了。”
澜沧微微和煦一笑,点点头。
三月份的风还是有些冷。
喵喵被澜沧抱在怀里浑然不觉。
看了看周围,喵喵还是决定从公子怀里跳出去,在地上走。
一路皆是回忆,让喵喵想起了以前和铁生过得日子。
可惜物是人非。
喵喵站在风中,微微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
四月中旬,中午的时候,澜沧公子带喵喵去了酒楼。
今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店小二带他去偏僻的厢房。
而是就着人热闹的一楼酒大厅落座。
旁边的几个打扮儒雅的书生,正谈论今年的春闱。
“那隔壁镇上的张家出了一位探花,可真是给他们镇上长脸啊。”
“张家?哪个张家?”有人问。
那人解释:“还能是哪个张家?就是那个家里老太爷活了九十五的那个。”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说的是那个镇上的首富?”
“就是那家!听说那张家虽然是镇上的首富,但是其家里家规及严,家里养出来的孙辈也是对人极其有礼。”
又有人抢着话:“我还听说那张家现在已经演变成书香门第,那张家祖父的功劳功不可没呀。”
“今年的考题有些难,那张家还是有些本事的。”
“今年的考题出了什么?”
“欸……就知道你们好奇,我复刻了许多。”说着,那公子将袖子里的一把写了考题的宣纸挨个发了一遍,风一吹,他手里的宣纸吹落了一张,到了澜沧公子怀里,盖住了猫身。
澜沧拿着宣纸上的考题看了一番。
旁边的人忽然注意到这家的程家三公子:“欸,这不是程家三公子吗?”
“先生!你怎会在此!”一个被澜沧公子教过的学生也是喜出望外。他们刚才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探讨春闱的事情上,倒是没有注意走进来的人。
澜沧温和笑了。
有人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那张宣纸,问:“程三公子,你觉得今年的试题如何?”
“程某才疏学浅,不宜在人前卖弄。”澜沧缓缓回答。
那学生道:“先生都才疏学浅,那咱们可就更不可擅自对此考题评头论足了。”
“谁不知道,程三公子是咱们镇上最有学识的人。”
他们说话恭敬,没有一丝不敬之意。
“是呀是呀,程公子,你快说说您对考题的见解。”
“唉,澜沧公子要是能考取功名,也不见得有隔壁张家的差!”
澜沧觉得尴尬:“鄙人怎可与那已获得功名的张家公子相比。”
“澜沧公子你真的很好,快说说试题罢,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这时候那白衣公子怀里的猫儿突然一伸爪子,将那卷子给戳了个大洞。
周围人连忙伸手:“欸,这猫。”
澜沧笑了笑摸了摸猫头:“各位见谅,猫儿顽皮,把卷子给毁了。”
周围人泄了气,也不在继续澜沧公子的话题。
“听说,这一次的状元郎被皇帝亲封了五品宗人府理事官。要知道平常的状元郎应该是要从八品官职做起的。”
“听说前些时候朝廷罢黜好几个要职,重新提拔上来的人,那状元郎怕是正赶上朝廷要用人的时候。”
喵喵在一旁听得犯困,趴在公子怀里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公子还坐在那儿。
旁边的人依旧对时政喋喋不休的评论,喵喵跳到桌上,抬爪子摸了摸鸡腿。发现鸡腿已经凉了。
这是过了多久?
澜沧在酒楼呆了一下午,到傍晚才回家。
翌日中午的时候,澜沧他又抱着猫去了酒楼。
喵喵晚上睡醒的时候,见白衣公子还没睡,似乎还在看书。
等喵喵走过去一看,白衣公子正奋笔疾书。他的头发是披散着的,发丝如墨,几丝挡在额头前。
那书案上还摆着她昨日戳烂的考题试纸。
喵喵好奇的跳上桌一看,工资已经写满了大半张纸。旁边还摆了一张写满了的纸。
都是对那张试题的作答。
字迹清隽,没有错处,满腹经纶策略,讲得头头是道,又才华横溢,都是对这世间的治世之道。妙啊!实乃大才,喵喵不禁暗自对澜沧公子称赞。
他的这篇大作要是在那群人跟前走一遭,必是会得到他们的连声赞叹。
可他的眉宇竟是愤懑之色。
自从那次大病后,澜沧便辞去了他教书一职。
这些日子,除开他生病的日子外,大多时间都是用来看书的。和大黑狗看的不同,澜沧看得偏政事治理一类,他写的,和书上写的,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以喵喵近两百年的经验来看,澜沧公子如果不是因为身体残缺,以他的才干将来一定能考取功名,甚至做到宰府的位置。
其实喵喵的才学也是常年积少成多,她的学识也在逐年增长。
第二日,喵喵想再去看看昨夜澜沧公子的大作,可是没找到。
此后澜沧公子,常常请客,聚集镇上有学识的书生探讨当今局势。
当今朝局被大致一分为二,一是宰辅为首的畅导‘求学异己’的文派,二是以辅国大将军为首畅导‘练武抵外攘’的武派。
因为帝兰国越发兴盛,国中又有不同的声音,像是清流之风,女子也可担男儿之风,从商兴国之风……等等乱七八糟的。
每回,澜沧公子与书生们约谈时,必定会将喵喵带着。有时候喵喵会待在他的怀里,有时候也会趴在窗台上面。室内的人有时候也不仅仅是口头评论,说到即兴的时候也会提笔文书。弄得满屋子都是宣纸,那也是常有的事。等到其他人散去后,澜沧公子会将站在室内四处的宣纸一张张捡起来收集带回去。
这日的天阴沉沉的。
澜沧公子被抱的喵喵去了酒楼。按照事先约定的,酒楼里的店小二见他一来就领着他去了二楼的厢房。
里面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书生文士。
“澜沧公子你终于来了。”
“澜沧公子听说了吗?那不惑之年的薛宰辅替皇上扫除了皇都一大片聚众议朝之风的集点,听说还有不少人锒铛入狱。”
澜沧蹙眉:“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薛宰辅怕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澜沧:“其他人今天怎么没有来?”
其他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那穿着褐色长衣的公子道:“我们来就是来跟程公子知会一声,以后也暂时别把人都叫起来议论国策了。”
刚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你们确定人在这?”
不过一句话的时间,几个带刀的官兵就冲进来了,一进来为首的头头凶巴巴的一扫众人:“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我听人说这里有很多书生聚集在一起讨论庙堂之事,可是你们?”
那褐色长衫的男子赶紧解释:“军爷,我们只不过是聚在一起对诗作赋罢了。我们冤枉。”
那官兵头头身后的小厮道:“军爷,你别信他们的。他们在这里议论国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那小厮长得面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时候客栈里的小二,和这个酒楼里的伙计也统统围上来看热闹。
那军爷又说:“是与不是,等带回衙门再问个清楚。你们快把这几个书生给我抓走。”
澜沧赶紧丢了猫,下一刻就被官兵押着,知道逃脱无望,不甘心的澜沧还是挣脱了几下。
其他几个书上有些惊吓过度:“官爷,冤枉!”
军爷见人全部抓牢便下令,举起手中未脱壳的长刀:“走,全部带走。”
澜沧面色铁青,又奋力挣脱了几下,未果,几个书生,还是被一帮官兵带走了。
喵喵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急的喵喵叫。她也知道此时动爪子伤人,也是无用,反而可能会给澜沧公子带来麻烦。
褐色长衫的书生一直在吆喝冤枉。
他们被带到牢里。
那地牢已经有好些书生被抓了,有的人正接受审讯,被鞭子打的浑身血红。
这批刚进来的其他几个书生更加害怕了。
轮到他们被审讯时,倒是挺聪明的,任鞭子打在身上,他们也什么都不说,只说自己冤枉。
澜沧也没幸免,只不过他一声不吭。鞭子抽在他身上,一鞭鞭,他痛的冷汗连连,也没有吭一声。眼睛里却没有惧怕,而是恨,发了抖的恨,眼睛里布满血丝,微微发红。
喵喵在一旁看着,偷偷的看着。她已经被那些官兵拿着鞭子驱赶了很多回。很多回后,她又悄悄地跑回来了。
消息很快传到程府,程老爷凭着给王爷做过管事的身份,拉拢他的人脉,连夜将澜沧和澜沧一起的那几个书生全部解救出地牢。
被释放的澜沧公子,已经是浑身是血,昏迷不醒,躺在床榻上。
程夫人赶过来的时候,又是一阵哭天抢地扑在儿子身上:“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