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静影沉璧二十
聂枫睡得迷迷糊糊，胸膛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烧的他口干舌燥。
“水……”渴的厉害，他便睁开了眼，周遭的景象有些陌生。此时的聂枫趴在桌子上，眼前的几盘小菜已经凉了，头脑昏胀，他下意识揉了揉额角，踉踉跄跄站了起来，窗外已经大亮，他这才想起来昨夜他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喝了许多酒。
但好像，他分明记得他不小心从窗下滚下去了来着。
想到这，聂枫试探着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
窗外果然有一座碧清的池塘，清澈见底，还可以看见里面的游鱼。
脑子里忽然又想起一个画面，他昏睡前的最后一刻有人从上方一跃而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便放心的昏睡了。
可这人是谁？他醒来还是在酒桌前，衣服也是干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还是说，那只不过又是一个梦？
店小二这时候来了，在外面敲了敲门:“客官。”他喊了一声，然后不等屋里的人反应便自顾自推开门。
屋里的玄衣客人摸着窗檐不知道在想什么。
“客官，你昨夜一共消费了十两银子，请问客官是结账还是赊账？”店小二弓着身拿着小算盘，右肩还搭了一根洗的发白的巾帕。
聂枫回神侧身看他:“怎么，这里还兴赊账吗？”
“哦，是我家掌柜给公子的特别待遇。”小二回想起掌柜的话。
佟幸子原话是这么说的:“一看就是穷小子，不给钱也让他走。”
店小二会错意，他以为掌柜看上了这个小白脸，便对这位公子客客气气的。
聂枫看着桌上的酒菜:“昨夜，我是否从窗边摔了下去？”
店小二一脸懵:“有吗？可公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其实店小二也不太清楚，但这位公子也不像是来讹人的。
聂枫投向店小二的目光渐渐有了审视的味道，那目光危险又锐利，盯得店小二莫名瑟缩了一下，不再敢直视他。
良久，聂枫抬步从他身边经过，丢下一小片金叶子，然后出了包房。
店小二看着金叶子，眼睛都亮了赶紧拿着金叶子出去追。心里想着这小白脸还挺多金。
“客官，给多了。”他匆匆追着聂枫一路下了楼梯。
前面的聂枫恍若未闻，下了楼梯忽然停下，侧头看到一衣着华贵的蒙面女子侧身正专注那剪子的修剪花枝。
那女子忽然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平静优雅，继续低头忙碌。
聂枫收回视线出了酒楼。
见客人头也不回的走掉的店小二，又转身去了一旁的掌柜那。
佟幸子看着花盆里的花树十分仔细，没有要理店小二的意思。
店小二已经摸清了掌柜的脾性，是个高冷的主，他早就习惯了。
“掌柜的，那位客人走之前，留下了这个。”他把金叶子递给佟幸子看。
佟幸子头也没抬道:“就赏你吧。”她不稀罕那小子的臭钱。
到了晌午，叶素掐准时间到魔教膳堂，吃午膳。
她拿了一份粉蒸排骨、麻辣水煮鱼片、一盘酸黄瓜，还有一碗水晶晶的白米饭。
膳堂陆陆续续进来了人，包括聂枫。
聂枫一进来，视线在膳房扫了个便。
就瞧见西边角落坐着‘谢瑜’正美滋滋的大快朵颐。
叶素吃的那叫一个开心，心想这魔教开个酒楼生意肯定不差。
吃着吃着，对面就来了一个人坐在她对面。
叶素眼睛骨碌骨碌的转，废力的咽下嘴里的东西，然后语气轻松道:“昨天某人还不待见我，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突然转了性？”说完，她嘴角微微上扬。
聂枫不说话，沉默的看着‘谢瑜’。
叶素给自己夹了一块排骨，见聂枫不说话，她又大快朵颐了起来。心想这人莫不是他的新爱好，看人吃饭，还是说……
“喂，今天的粉蒸排骨很不错，要不要尝尝？”她又夹了一块排骨在聂枫的眼前晃。
诱人的排骨香散进聂枫的鼻息，素来对食物不怎么感兴趣的聂枫忽然有点赞同‘谢瑜’的说法。可是他并没有动作。
周围开始变得闹哄哄的。
叶素见聂枫不为所动，蹙眉:“不吃？”下一刻，手里的排骨落进了自己嘴里，鼓着腮帮子闭嘴美滋滋的咀嚼着。
聂枫看着‘谢瑜’的一举一动，胖乎乎的少年与昨晚的身影没一处合得上，他是癔症了吗？想着昨晚的人会不会是他？既然是他，为什么又不直接把他带回去呢？
一定是他想多了。聂枫觉得。
叶素又吃了一片蘸满辣椒的水煮鱼片，腮帮子动了几下，就急急咽下。
下一刻，叶素便捂着嗓子脸色爆红:“咳咳咳……救……救……”
聂枫面色一沉:“你怎么了？”他迅速起身绕过桌子，观察谢瑜。
叶素张开嘴，指着自己的嘴:“被卡……住了。”她说的很是废力，眼里氤氲带着蒙蒙的雾气。
聂枫看到周围纷纷有目光投来，聂枫提着谢瑜:“别吃了，去看大夫。”
临走，叶素看着那一大堆吃的不能吃了 很是依依不舍，她伸手想要挽留。
聂枫的面上已经起了微微不悦:“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唔唔唔……”
聂枫蹙眉:“你说什么？”顿了顿，“算了别说了，去找大夫。”
叶素:她今早上没吃早饭。
聂枫提着人径直去了魔教的就医所。
到了就医所门口，聂枫扣了扣门。
里面的人应了:“怎么了？”
大夫是个正值壮年，身强力壮的壮年男子，此时已经是深秋，他还露着古铜色的粗壮膀子。
叶素觉得他不像是大夫，倒像是铁匠铺打铁的。魔教的大夫就是不一样。
聂枫也是头一回来此处。
聂枫简单的说了原因。
那大夫就从盒子里拿出钳子来。
当叶素看到那人拿出冰冷发亮的铁器，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撞到了聂枫的胸膛，退无可退。
随后，她被聂枫强摁着坐在凳子上。
大夫用那大老粗的声音说道:“张嘴。”
叶素赶紧将嘴捂得死死的。
聂枫抬手将其扒开:“你不张嘴，人怎么给你拔刺。”
叶素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摇头。
聂枫见了眉头蹙得更紧了，这人怎么这么麻烦:“好歹是个男人，扭捏作态岂不难看？”
叶素:她不做男人。
两人你来我往，聂枫磨了她好半天，叶素才缓缓张嘴，还不忘仅仅抓住聂枫的手来掩盖紧张，生怕聂枫他跑了。
那大夫拿着蜡烛给她拔刺速度很快，这时候恰巧有一滴蜡油滴落，就要到叶素的脸上，却被聂枫的另一只手给挡了。
叶素感到有些意外，聂枫看着自己的手，手上传来一瞬而逝的烫意，心底划过一丝异样，连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一颗尖刺被大老粗大夫取了出来。
聂枫又给了大夫一片金叶子。
“走吧。”聂枫看了叶素一眼，径直出门。
叶素看了看那五大三粗的大夫忍不住道:“大夫，我觉得你像那打铁铺的李四。”
大夫闻言:“嘿，我这是在这临时当的大夫，这不是教中没大夫吗？我便来了。对了，那打铁铺是我在管。”
叶素:“……”
出了门，叶素追着聂枫问他:“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我爹留下的。”聂枫回答。
“你给多了，用不了那么多。”
聂枫面上表情淡淡:“多的是，钱财乃身外之物，无所谓。”
叶素:“……得，我是穷逼。”
前面的人脚步忽然停下，叶素险些再次撞人身上，险些是因为聂枫及时侧了身，叶素扑了个空想前面踉跄几步。
聂枫看了看眼前这位少年人，心里一再否定，他肯定不是昨晚的人。
“我走了，别跟来。”聂枫的面孔再次变得冷漠，微风拂动着他鬓角的发丝，显得有些落寞。
叶素:“……”
聂枫本来是要离开的，这时候一小厮忽然敲起了锣鼓。
“教主命令所有人去主殿，别磨蹭。”语气还挺凶。
叶素嘴角上扬走到聂枫跟前:“这可不是我要跟着你啊。”
说完，她经过聂枫走在前面。
聂枫只能紧随其后。
主殿再次聚满了人，跪了一地。
耶扑冷迟迟不出现。
聂枫同叶素一起跪在门口的位置，他的手不知不觉捏起了拳头，表情依旧淡淡的。
那大都督见人都到齐了，便在最上方出了声:“都齐了？今天教主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腹痛腹泻不止，怀疑有人在他的食物里下毒，你们有没有人看见奇怪的人到过教主的私膳房？”
耶扑冷早上吃了早膳之后，就开始上吐下泻，此时还在榻上躺着。
照理说，身为大乘期境界的教主，食物有毒是很容易察觉到的，可教主并未察觉。
后来他在早膳中仔细查，才找出端倪。
下方的人互相交流了一下视线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若私膳房的人审出来什么，你们若知情不报，害得就是你们自己。”大都督急得吹胡子瞪眼。
叶素回想起昨夜，他将聂枫留下拜托佟幸子看着，然后自己就去取了药，马不停蹄回到魔教，过五关斩六将溜进教主私用的膳房，在水缸里滴了几滴瓶子里的黑色液体……
谁叫教主吃饭还要开小灶。
前面的红衣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大都督，你把人留在这也不是个事……”主要是红衣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不如你先派人去源头仔细悄悄？”
叶素呢则想着今晚要不要再去私膳房一趟……
大都督:“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面的抛尸案还没断就赶着令五道叛逃，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大都督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来。什么也没调查出来，只能先让一群人散了。
下午，大都督正在私膳房刨根问底，手下给了一封飞鸽传书。
本来愁眉不展的大都督眼冒精光，他将信递给一旁暂时在他手下做事的聂枫:“有线索了。”
此时私膳房就大都督、聂枫、还有两名内侍。
大都督:“据教外的弟子说，昨夜有一名女子去了魔教开的药铺，开了一奇特的方子，可能与教主被下毒有关……”
魔教的教外弟子，就是表面经营者魔教的田产铺子暗地里为魔教收集情报，当然，耶扑冷也是为了养活无数张嘴。
聂枫看完信上的内容:“属下这就出去一趟。”
大都督待会儿还要照看耶扑冷，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那你快去快回，把那药铺的弟子带回来。”
聂枫抓紧时间去了昨夜叶素去的药铺。
给店小二看了一眼魔教的令牌，店小二赶紧领他去了里屋。
“昨夜我看到一名女子，带着面纱，提着灯笼看不清面貌……”店小二喋喋不休的说着。
聂枫忽然打断他:“那女子穿的什么衣服？”
“衣服是青色的，面纱是白色的。”店小二挠挠头。
聂枫想起今早上酒楼的掌柜，她蒙着面纱的样子。
“你跟我走一趟。”聂枫表情淡淡的。
穿过车水马龙的长街，聂枫在那家酒楼停下脚步，昨夜，他进门的时候，有一女子就站在酒楼门口不远处，提着灯笼。
背影落寞。
她的身形削瘦，身着一袭绫罗青衣，一头乌丝垂落身后。
只不过他当时匆匆路过，并没有留意那女子的相貌。
她的模样……聂枫忽然将女子的身形与那一跃而落将他从水里捞出来的人重合到一起。
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么她是谁？
看着酒楼的牌匾，聂枫忽然问:“那女子抓药方的时候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她家狗便秘了，所以才开了此药。”
聂枫回头看店小二。
店小二无端被看得心虚:“怎么了吗？”
奇怪的感觉聂枫也说不上来，你在这等着。
聂枫再次踏进昨夜的酒楼。
店小二上千招呼他:“客官你又来了？我们掌柜她不在。”
聂枫蹙眉，从他的话里捕捉一丝端倪:“我跟你们掌柜很熟？”
店小二挠挠头:“熟不熟难道你不清楚吗？”今天掌柜都不收这位客观的钱财来着。
聂枫沉默片刻再问:“昨夜你可曾见过一女子，穿着青衣，蒙着面。”
店小二想了想点点头:“见过，还跟掌柜聊了天，后半夜她就离开了。”
聂枫:“我要见你们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