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意不在酒
白玉堂见到了这位神秘的铁木堡堡主。
此时的他正背负着双手，望着搁置在剑架上的一柄雪白蹭亮三尺见长的宝剑。
待到白玉堂来到他身后三丈之地，他才转身过来，一脸微笑的看着神情淡淡的白玉堂。
白玉堂望着牌匾上用剑气书刻的“演武堂”三个大字，目光炯炯，若有所思。
铁木堡堡主铁无心傲然道：“世人皆知我乃蛊神宗的嫡传弟子，都以为我毒功已趋化境。但鲜为人知的是，我引以为傲的还是我自创的剑法，无心神剑”。
忽又摇了摇头道：“知音难寻，宝剑也是一样，此剑蒙尘已久，世人无福消受。唯有等待有缘之人，久闻白玉堂佛剑大名，不知今日能否得偿所愿”。
白玉堂莞尔一笑，道：“堡主盛情，玉堂无以为报，既然堡主真情难却，玉堂唯有尽力而为，不负堡主厚望”。
铁无心哈哈大笑，道：“好，白玉堂快人快语，够爽快，不过比武一事，不必急于一时，待白兄喝过我专程为白兄准备的接风宴后再做计较”。
对着门外守候的侍从大声道：“接风宴准备好了没有？”
两个侍从转出身来，恭敬执礼道：“回禀堡主，一切准备就绪”。
铁无心对着白玉堂笑了笑，做出一个欢迎的姿势，道：“白兄请随我入席”，说完，在前方带头，白玉堂紧随其后，两人齐齐离去。
接风宴规模不大，加上铁无心和白玉堂不到十人而已。
此时桌上早已摆好了各种美酒和佳肴，有来自绍兴的女儿红，扶南的石榴酒，梁州的诸蔗酒，西京的金浆胶，开封的瑶泉，荥阳的土窟春，富平的石冻春。
同样菜品也是不遑多让，西湖醋鱼，津门爆肚，河北驴肉，湖北叫花鸡等，无一不是各地特产和头牌小吃。
铁无心客气的跟众人打打招呼，招呼着众人不必拘谨，坐下用餐。
铁无心下首坐着一个脸色黝黑，朝天鼻，神情现出不屑的约莫四十左右的汉子，铁无心指着汉子对白玉堂道：“吴王的得意猛将杨开，现供职于武德司，一手开天辟地的开山斧硬功夫冠绝京城。”
杨开欠了欠身，然后向白玉堂抱了抱拳，朗声道：“有机会向白公子领教几招”。
白玉堂回礼道：“好说好说”。
接下来坐在杨开身边的一个胖子则站起身来，抱拳道：“鄙人铁木堡十狼将之首铁链子肖大宝，给白公子见礼了”。
白玉堂一听，顿感有趣，忍着想要笑出的冲动，冲着胖子道：“肖兄不必多礼，请坐”。
随后众人一一做了自我介绍，有来自川中暗器世家唐门的高手唐季，豫北梅花山庄的庄主寒冰剑客梅宗瀚，横行川贵一带的独行大盗金燕子柳飞，海南落花宫少公子明月刀越独，江南名侠霸王勾魂手沈四爷以及来自云南的破戒僧人三戒大师。
白玉堂一一回礼，然后端起酒杯道：“铁堡主煞费苦心，专程为我举办如此隆重的接风宴，玉堂汗颜，敬各位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众人也端起面前的酒喝下，铁无心笑着对白玉堂道：“不知白兄满意不？”
白玉堂大笑道：“堡主用心了，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一不是各自领域的排的上号的高手。玉堂何德何能，能让众位屈尊相陪”
此时唐门高手唐季发话道：“白公子过谦了，武林众人谁不知道白公子医武双修，乃是江湖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白玉堂连连摆手，准备回应，但还没有开口，又一人又道：“据闻白公子的佛剑向来深藏不露，从来没有人见过白公子出手，不知我们是否有机会见识一下”，语气之中充满了愤愤不平之意。
白玉堂循声望去，原来是梅花山庄的梅宗瀚，此人寒冰剑法据传是雪天观梅，花落而情生，雪散而意动，触景生情，用孤注一掷的悲怨之气在寒风中挥舞三天三夜，自悟出大雪漫天梅花四射的剑法。
在北地向来无敌手，甚为自负。江湖百晓生刀剑谱上位列第九位。
此时骤然发声，也是不忿自己排名位列白玉堂佛剑之下。
白玉堂看了眼一脸悠然的喝着茶，好像完全未注意道场上发生了什么事的铁无心，道：“只要铁堡主没意见，我相信你很快就会见识到了”，说完，一脸淡然的瞥了铁无心一眼。
铁无心端茶的手似乎顿了一下，然后不露痕迹的轻轻将茶碟放下。
望着白玉堂充满悲戚的面容，缓缓道：“好，既然众位都想见识下，那待会儿吃完饭，我和白兄定然不负众位厚望”。
此后席间众人再不多言，都默默的吃着饭。
白玉堂心情沉重，放进嘴里的食物如同嚼蜡，索然无味，望着席间有几位不改江湖豪雄本色，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徒手撕开整个牛羊并吞咽下喉的举动，震惊且羡慕不已。
大部分江湖人都是死里刨生，今朝有酒今朝醉，无儿无女，快意恩仇，孑然一身。
哪怕凭着一身本事闯下偌大的家业，很多时候也是不改当年的真性情。
若是成名之后，学一些繁文缛节，惺惺作态，肯定会让江湖中人耻笑嘲讽，贻笑大方，让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声望大跌，给自己的江湖大业造成毁灭性打击。
铁无心很是满意众人的举动，他觉得众人没有把自己当外人，众人吃的开心他自己就觉得很开心。
尽管这一餐对于普通人来说很是奢侈，但是对于这些名噪一时的豪强来说，也就是很普通的一餐。
不过这餐不在于吃饭，而在于人情事故，人情这东西，不是三两天建立的，所以尽管铁无心没有催促也没有强求，但众人却是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热情，瞬间在这些江湖豪客的大快朵颐之下，美酒和佳肴很快见底，众人也都红光满面，打着饱嗝，拍着肚子，一副舒服惬意的表情。
铁木心命人送上来清茶给这些豪强漱漱口，然后对着白玉堂道：“白兄可是吃好了？”
白玉堂惬意一笑，道：“酒足饭饱，心满意足”。
铁木心拍了拍手，道：“好，给白公子端上来”。
白玉堂一愣，不知铁木心到底何意，就见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盈盈端着一个银盆，盆中盛着铺满花瓣微微冒着热气的清水，向着白玉堂一拜道：“白公子，请洗手”，白玉堂一脸不解，望着铁木心。
铁木心会心道：“白兄可放心就是，铁某定然要让白兄精气神达到一个最佳的状态，清洗双手是不想让白兄佛剑沾染世俗气息”
白玉堂摇摇头，苦笑道：“堡主多虑了，其实我现在最想的不是洗手，而是很想洗个澡，我已经两天没有洗了”
铁木心大笑道：“好，那你现在就去洗个澡，若是还有什么需求，可一并提出来”。
白玉堂果真就在一个大木桶里洗着澡，旁边侍奉倒水并给白玉堂搓背的正是方才那个碧玉小婢，只见她脸庞红扑扑的，犹如熟透的苹果，此时的眼角却是露出吃吃的笑意。
白玉堂害臊不已，自己刚刚脱完衣物刚刚蹲坐桶里，这小婢就进来了。
白玉堂望着婢女那害羞的表情，自己虽然也是很难为情，但有心缓解尴尬道：“这个这个，你不用服侍，我自己洗洗就好”。
话音刚落，少女花容失色，颤抖不已道：“白公子是嫌弃小女子吗？”，眼光低垂，泪水似乎马上就要流出来。
白玉堂慌了，连忙道：“不是这个意思，男女授受不亲，我怕坏了姑娘清誉”。
少女破涕为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白公子看不上我呢，铁木堡乃江湖门派，我们自幼被堡主收养，所以并不在乎这些，公子不必多想”。
白玉堂愕然，道：“那刚才看你的表情似乎很是害怕，不知是”,
少女道害羞的脸上带着恐惧的表情，颤抖道：“堡主已将我赏给白公子了，若是公子嫌弃仙儿，仙儿就会被堡主流放到群芳阁，做那夜夜担惊受怕被人玩弄辱骂臭不要脸的烟花女子”。
白玉堂一阵无语，沉默哀叹，他自是知道大户人家对待下人向来严苛无情，但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而这铁木堡，身为南方地区举足轻重的黑道巨擎，对待这些自小无父无母的可怜女子，竟然是一言不合，便要拿她们出气，让她们平白无故接受命运的摧残。
这公平吗？显然是不公平。但这些依附于铁木堡生活的人们，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面对不公也只能感叹自己命苦，从不敢对铁木堡有丝毫怨恨。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在自己最美的年华里，要么被铁木堡当成一件贵重商品卖掉或者等价交换，要么在岁月的长河中，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延烧自己的一生。
白玉堂望着这自称仙儿的少女，小声道：“你本名就叫仙儿吗？”。
仙儿眼含热泪，摇头道：“仙儿是铁木堡为了管理，给我们下人每个人取的对应名字，至于本名，自小无父无母，也无从得知”。
白玉堂听后，心酸不已，道：“这么说来，你的前任也叫仙儿，那她的人呢”？
仙儿顿时浑身发冷，目光发直，口中哀求道：“白公子不要问了好吗？仙儿求你了”。
白玉堂见她那可怜又无助的眼神，明白了她若是说出来，那么等待她的下场是什么。
于是没有再问，只是目光坚定的对着仙儿道：“我要你跟我走，你愿意吗？”。
仙儿泪如雨下，忙点头不止，道：“仙儿愿意”。
白玉堂强有力的玉手拂去了仙儿脸上的泪痕，郑重道：“乖，不哭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走”。
仙儿闻言，感动不已，再次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