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同床共枕
同心殿
同心殿布局南院北室，院中栽培了不少花草树木，最大的那棵梨花树下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摆放着一盏凤凰绣屏。
穿过院子才是王上的寝宫，大殿内地铺白玉，中心的白玉经过细细的雕琢，不难看出是一朵兰花。
叶晓星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他的身上也有一枚羊脂玉，那羊脂玉就浮雕着一朵兰花，连花的姿态都同这地面上的相近。
叶晓星将自己的衣领往上提了提，这玉坠来历不明，他自己都不记得，好奇心先往后稍稍，还是小命要紧。
莫非林并没有注意到叶晓星的小动作，让暗卫将两张药方拿去煎药，才叫宫人进来伺候着两人洗漱更衣。
宫人询问是否去大殿之后的温泉池，莫非林看着叶晓星一脸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决定带他去。
完了，玉坠的事情藏不住了，可能活不过今晚了，叶晓星垮着一张秀气的脸去了大殿后的温泉池。
去衣之前，两名宫人搬来一扇屏风放在了两人之间，将莫非林和叶晓星隔开，叶晓星极速跳动的心稍微缓和一点，趁着宫人取他腰带之际，飞速将玉坠取下，塞在了袖子里，还感叹了一下宫里人就是讲究。
换下的衣物被放在金镶玉竹编制的篮子里，莫非林似乎想起了什么，吩咐道：“明日重新备两套五品朝服送到叶府。”
“那，这套……”叶晓星心里一‘咯噔’。
“扔了。”
叶晓星懵了，他才将玉坠藏进去！
宫女已经听令去处理衣物了，他也不敢追出去，只能含情脉脉(并不)的目送宫女离去。
再回头莫非林已经入水了，发出一声低沉又惬意的叹息，性感得很。
叶晓星不敢多看，埋头下了水，池水包裹在身上，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脑子开始琢磨怎么把玉坠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回来。
“你可知这温泉的来历？”莫非林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叶晓星耳畔响起。
氤氲的水色中，叶晓星眸中都染上了一层雾色，乌黑的双眼，疑惑的看着莫非林，纯情中藏了丝诱惑。
莫非林的眸色蓦地一沉，想将人拉到自己身前来，闭目克制住自己突如其来的念想，接着道：“整个同心殿都是父王为母后设计的，这温泉的修建，父王都亲自参与过。”
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叶晓星学习副官刘勇，上去就是一顿夸，琴瑟之好，百年到老，举案齐眉，比翼双飞。
被这一顿猛夸呛了一下，莫非林抬眼轻飘飘看了眼叶晓星，“可惜母后早逝，父王再没来过同心殿，但是孤习惯这里了，继位后这里就成了孤的寝宫。”
叶晓星不敢开腔了。
心里面悠悠叹一口气，帝王难测啊，道个家常都这么心惊胆战的。
两人回了宫殿，叶晓星脸上还带着绯红，也不知道是被温泉的氤氲染上的，还是看见了美男出浴图给臊的。
大殿内的侍从早已退下，唯有桌子上用精致的小碗盛着两碗药，药旁还有一碟甜糕。
叶晓星：谁是谁的？吃错药了怎么办？
莫非林将左手边的药碗端起放于鼻翼前，动作优雅，赏心悦目，然后递给了叶晓星……
叶晓星对着药碗眨眨眼，诚惶诚恐的接过，“咕噜咕噜”给喝了，喝完彻底放下心来，甚至还想咂咂嘴，就是这个味儿！
不知道是不是叶晓星的错觉，感觉王上依旧气度不凡，气宇轩昂，就是喝了药之后面色差了点。
见莫非林将视线移到了甜糕上面，叶晓星难得聪明了一回，将桌上一碟甜糕双手奉上。
甜糕入口即化，口腔中瞬间被甜蜜侵占，莫非林面色缓了缓，看着一口甜糕未动的叶晓星，神色复杂。
叶晓星这几年吃药如吃饭，已经完全不怕苦了，甚至领悟了药方中植物的药香，对于这种吃药怕苦的人，只会骄傲的说：那是你药吃少了。
当然，他不敢这么和王上说，他不怕苦，他怕死。
王上盯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奇怪，叶晓星又悟了。
一定是自己喝药太淡定，伤了他的自尊了，当即将眉头一皱，直勾勾的盯着甜糕。
王上的眼神更奇怪了，就在叶晓星以为自己会错意了，嘴边递来了一块糕点，条件反射的张嘴吃了半截，结果还留了半截在莫非林手上。
完了！
叶晓星浑身都僵硬了，木木的抬头看了眼莫非林，见他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颤巍巍的伸出手来将另外半块接走了。
“好吃吗？”莫非林垂眸问道。
“好，好吃。”叶晓星将另外半块火速塞进嘴里，又道，“多谢王上赏赐。”
“嗯。”
“嗯嗯。”
“漱了口，上塌吧。”
“嗯，嗯？”
王上的睡塌下，还有一个更矮的脚塌，虽然是脚塌，但是宽度也完全够一个人睡在下面，叶晓星顶着莫非林的死亡凝视提出睡脚塌的建议。
莫非林沉默了一会儿，“这是脚塌。”
叶晓星睁着乌黑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我知道啊。
“你要给孤暖脚？”
“伺候好了，孤是不是还要加封你为嫔妃？”
“？？！”叶晓星呆滞片刻，脸瞬间红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莫非林将人欺负够了，轻笑一声道：“你是孤的臣子，这女婢的事，就不劳烦叶爱卿了。”
说着示意叶晓星睡里面。
叶晓星抗议未果，满脸绯红的爬上了龙塌，像极了被丈夫刚刚调戏了的小媳妇儿。
莫非林也不再去刺激他，半躺半靠在塌，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本书卷。
叶晓星往下缩了缩，准备睡觉了。
叶晓星睡不着。
桌上本是安神缓解疲劳的熏香，反倒让叶晓星越发清醒，王上身上也有着这淡淡的熏香味，叶晓星偏头就能闻到，脑子里顿时胡思乱想了很多。
自己明明就是同往常一样处理公务，怎么就处理到了龙塌上？王上突然对自己这个态度，到底想要干些什么？那玉坠会不会和王上有联系？还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宫人将照明的夜明珠拿走，屋内只有微弱的烛光摇曳着，莫非林将手中书卷置于枕边，抬手烛火尽灭。
偌大的宫殿顿时一片漆黑，叶晓星眨眨眼，确认什么也看不见又往下缩了缩。
莫非林善武，视力比寻常人好用的多，此刻将叶晓星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伸手将被子往下拉了拉，怕叶晓星自己把自己捂死，可谓是贴心极了。
迷迷糊糊之间，莫非林突然开口道：“你知道汪财是被谁杀的吗？”
叶晓星：我想睡觉了，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困意。可是我也好想知道凶手。
“是，是谁啊？”
“白禾。”
白禾，汪财的亡妻。
“他死去的妻子？”叶晓星不明白，死人怎么会杀人呢？
突然，周边的烛火亮起。叶晓星吓得一个机灵，哆哆嗦嗦道:“这，这烛灯怎么自己亮了。”
莫非林看着脸色微微发白的叶晓星，偏过头恶劣的笑了笑，“刚聊到白禾，这灯就自己亮了，你说……”
“女～女鬼～索命？”叶晓星悄悄咽了咽口水，试探着询问。
莫非林一脸严肃的看着叶晓星，“想知道，就明天去白禾坟前看看吧。”
叶晓星：不，我不想知道了。
烛火又被莫非林抬手熄灭，重新归于黑暗，叶晓星又睡不着了，相比于之前往下缩了又缩的拘谨，这次是翻来覆去的不安。
“看来有孤在，叶爱卿是睡不着了。”莫非林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孤去院子里散散心，等你入睡，孤再回来。”
叶晓星:那你可以不用回来了，今晚我是睡不着了。
叶晓星想挽留挽留，奈何王上雷厉风行惯了，说出去，真就出去了，连披风都不披一件那种。
叶晓星只能在黑暗的环境中，独自害怕。
……
莫非林刚走到前院，一名暗卫单膝跪于地。
“王上，大理寺审讯汪财是死于中毒。”
“黄秋之前所在的奴隶窟，确实同白将军有所联系。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
“有黄秋，不就有证据。”莫非林借着皎皎月色，把玩着手中的玉坠，浮雕的兰花在月色下显得柔美又高贵，“她想报仇，你就帮帮她。”
“是。”
等到暗卫消失，莫非林又将手中玉坠细细摩挲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身回了殿内。
叶晓星已经睡着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窝里，莫非林以为他今晚会吓得睡不着，就连叶晓星自己都这么认为的，谁知道下一刻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这心理素质算不算过硬。
重新将被子拉了拉，确保叶晓星能呼吸到新鲜空气，这才重新躺下。
叶晓星中途迷迷糊糊醒了一下，嘴里嘟囔着找东西的字眼，突然脖间一片暖意贴上，抬手摸了摸就放心下来，耳畔仿佛听见谁在轻笑，蛊惑又诱人的声线想让人睁眼看看，下一秒就被点了穴位，又沉沉睡去了。
白禾的坟墓，修建在了都城靠南的郊外，简陋得很，不过周围打理的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来看望的。当然，除了白禾的三弟白愠也没有人会在乎死去的白禾。
白禾的父亲虽然是白将军一家的旁支，但是白禾生母地位低下，并不受宠。
对于重新彻查白禾死亡一案，原则上，只要家属不同意，大理寺也是不能随意开棺的。
但是汪母听说汪财的死可能和白禾有关，假惺惺的说着对死者不敬，实则话里话外都让大理寺赶紧开棺定案。
叶晓星和莫非林来到白禾坟前的时候，大理寺已经派人开了棺，棺中尸体已经腐败，还未靠近便有一股恶臭袭来，周围还散落着几张残碎的黄色符纸。
即便是吴卓君也有些于心不忍，这女子生前惨遭杀害，这汪财怕她死后索命，还将一些镇厉鬼的符纸压于她棺内，当真恶毒。
叶晓星早上在同心殿本着吃一次少一次的原则，胡吃海喝了不少，这会儿脸色剧变，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莫非林将人提到了远处临时搭建的凉亭，吩咐随从倒上一杯滚烫的茶。
叶晓星小口小口喝着，总算压着胃里的不适，脸色缓和了许多。
“白禾的尸体在里面，是不是就说明，人不是她杀的？”叶晓星缓过劲儿，好奇心又来了。
“嗯，不是她。”莫非林配合着点了头，“不过是用这种法子，等一个人认罪。”
“认罪？”叶晓星不解。
“昨日大理寺审问未果，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莫非林敲了敲桌子，身旁的随从自觉退下，莫非林又道:“汪财身上的刀伤，同白禾身上的几道伤口位置一样。”
“白禾虽是自尽而亡，但是身上布满了伤痕。”莫非林话锋一转，“这会儿不怕是鬼魂索命了？”
叶晓星耳根一红，“这不是，这不是白天信大理寺，晚上信鬼魂。”
话说的小声，但是不难听出几分理直气壮。
莫非林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大理寺的人故意等所谓的凶手来自首，等的磨蹭，已经过了午，等来的却是白愠的死讯。
白愠死前留书一封，信中大致写到，白禾不顾父亲意愿，执意要嫁与汪财。
白禾从小遭尽冷眼，未得到过除弟弟以外之人的关心，谁知出嫁后发现汪财对其态度大变，每日冷言冷语相待。
汪母说白禾嘴碎，给家里招来不幸，也从来都是莫须有的事情，自那之后白禾总是无故受罚，常常有伤在身。
白愠只想为姐报仇，便将汪财虐杀致死，只求自己死后能将白禾好好安葬。
莫非林将信大致扫了一眼，旁边的吴卓君：“这信上提的要求……”
“准了。”
莫非林一开口就来了几个随从，麻溜的忙活起安葬两人的事情来。
叶晓星在旁边感叹，王上真是料事如神，足智多谋啊。
莫非林不咸不淡的收下了叶晓星的一顿吹嘘，在同吴卓君擦肩而过之时，两人目光短暂交汇。
有人，狗急跳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