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婚事
退婚与退婚的含义是不同的,鹿兆鹏当然无需像萧炎一样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冷先生所萌生出的退婚之意,更多的是源于双方身份地位变化太快而产生的自卑感。
如今鹿兆鹏已是执掌一省的人物,也许未来他的成就还不止于此,两相对比之下,原本还算门当户对的冷家大小姐冷秋月,顿时就显得黯淡无光起来。
在权力面前,美貌说实话是最容易得到的东西,虽鹿冷两家也算是世交,但冷先生已不敢奢望当初的婚姻能够作数。
更别说还有秦省各大家族插手其中了,近来光是明里暗里暗示他取缔婚约的达官贵人,就不下百余波。
那些人一个个恨不能自家女儿马上就自荐枕席,做督军太太,以便能够为家族谋取更多利益,说来还真点像古代达官显贵千方百计的送女儿入宫。
不过话说回来,督军掌一省军政,关起门来可不就是土皇帝吗?
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某某王的说法。
因此事纷扰,他已无心再坐堂问诊,只盼着这桩婚姻能有个说法,免遭旁人非议。
……
同样,鹿兆鹏也觉得此事该有个说法,是良缘也好还是如同世俗婚姻一般,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还是相守到了白头,终归当日定亲的时候他是认可了的。
更别说当初见面时候,冷姑娘那如栀子花的纯真气质一直留在他脑海中。
至于说是不是该娶一个大家族之女为助臂在鹿兆鹏看来实在是可有可无的。
当然,如果女方带着像随身商城牛掰一样plus的嫁妆,那就另说。
对婚姻,鹿兆鹏其实是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两世为人,如果他还堪不透婚姻是个牢笼那就白活了。
既是牢笼,又何必精挑细选呢?
若是住着不顺遂,大可以搬出去住嘛。
这是大夏,只要你有权有钱,姨太太想娶多少娶多少,没人会说闲话,反而会盛赞你风流。
鹿兆鹏虽没想着说如何如何拈花惹草,但若是真遇到了让他心动的女子,他也不会顾忌什么。
于是,这桩困扰得冷先生一家人茶饭不思的惊天大事,到了他这儿,很是自然的就变成了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不过,此事事关女方名声,不慎重对待的话很可能就会发生不忍言之事,因而鹿兆鹏在从老爷子口中听说了此事之后还是第一时间赶往了冷家。
对鹿兆鹏的再度到访,冷先生一家似乎都觉得意外。
随之而来的,是像侍奉皇帝一样殷勤周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作为小辈儿的鹿兆鹏被请到了终年不熄火的热炕上。
请客人脱鞋上炕,这在过去的西北,无疑是最高的礼节。
不一时,小炕桌上就摆满了众多的珍稀菜肴,烟熏的山野猪肉、清蒸锦鸡、鹿茸炖鹌鹑、红烧娃娃鱼,还有正煨着的熊掌。
都是硬的不能再硬的硬菜。
或许是误会了鹿兆鹏的来意,等肉菜端上来时放纵了几杯的冷先生已是醉眼迷离,连说话都打飘:“鹿都督……”。
“您的来意我和秋月她娘都晓得了,我们老两口没什么怨言,只怪秋月她没那个福分。”
冷先生一边敬酒,一边醉醺醺的道:“婚事不成交情在,就当没那回事儿,您吃好喝好。”
鹿兆鹏举杯回敬却没喝,只笑吟吟道:“白纸黑字众目睽睽之下写了婚书的,那咋能当没这回事儿嘛。”
“那……都督的意思是?”冷先生一时不解。
鹿兆鹏紧抿薄唇,不答反问:“冷先生要悔婚?”
冷先生语窒,原本酒醉微酣的状态听闻此言竟也灵醒了几分,不是你上门来退婚的么,怎么反倒是成了我要悔婚。
真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细细回想一番之后,他面上又换了一副神色,好像鹿兆鹏确实没有说过退婚的话。
“没有,只是觉得秋月毛脚丫头配不上督军你。”冷先生赔着笑脸说。
鹿兆鹏摇晃着杯盏,斩钉截铁的说:“配不配得上,那得我说了算,我瞧着秋月心疼得很。”
鹿兆鹏口中的心疼,当然不是疼爱、舍不得、惋惜的意思,在秦省,这是夸姑娘漂亮的最高词汇,等同于东北人口中的带劲儿、华北人口中的俊、川渝人口中的乖。
一听鹿兆鹏这么说,冷先生立刻明白他这番所作所为是杞人忧天了,不过一想到两人如鸿沟般的身份,当下就又坐立不安了。
“督军厚爱,我替秋月谢过,自家闺女,自家门清,我这闺女到底不是生于富贵人家,恐难登大雅之堂。”冷先生诚惶诚恐的说。
鹿兆鹏毫不在意的表示:“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于我都是一样的。”
“那能一样?”冷先生的态度异乎寻常的坚决,教鹿兆鹏好一阵惊讶。
几个意思?
我没退婚,你倒先将我一军了。
非要我黑化成斗帝是吧。
不过很快,冷先生的解释就化开了鹿兆鹏心中的疑云。
“古人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秋月没有执掌内宅的杀伐果断,又没有独当一面、上的了厅堂的智慧谋略。
怎么做得了你堂堂一省督军的正妻,你要她作主母,作正妻那是胡闹,那是害她。
照我说,你心里要真是觉着秋月可你的心,你就收她作个妾,再不济当个通房丫鬟使唤也行,反正就是个名分,我和她娘没二话。”
冷先生轻飘飘的话落下,却似重逾千斤砸在鹿兆鹏心里。
确实,将秋月这么一个纯净的像一张白纸的女子推到那个明晃晃的位置上,未尝不是在害她。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许平君与刘弗陵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秋月怎么说?”沉默一阵,鹿兆鹏抬眸望向冷先生。
“这就是她的想法,我唤她来与你诉说。”
稍顷,一身红衣的冷秋月款步走进屋来,盈盈拜倒:“见过……”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急得脸颊绯红,眸中水汽氤氲,低垂着眼帘下,长睫颤抖。
尤其是眉宇间那抹温婉柔软,直叫人心生怜意。
“秋月,你……”
“我不要名分,只要你不嫌弃我。”鹿兆鹏才刚启唇,便被冷秋月抢了先。
鹿兆鹏有些怀疑他有这么大的魅力。
如果是别人那儿嘛,八成是看重他手上的权力,但冷姑娘这儿嘛,有待商榷。
“你是第一个给我买胭脂水粉的男人。”似乎是看出来了鹿兆鹏的疑惑,冷秋月怯怯的说了句。
“你大没给你买过?”
“没,他说有毒,不让我用。”
“我明儿就要走了。”鹿兆鹏的思维跳跃的很快。
冷秋月的心顿时漏跳了半拍。
她抬起头,怔怔的望着鹿兆鹏那双幽深似潭的眼睛,忽然感觉心脏扑腾扑腾的跳了起来。
“我跟你走。”
“嗯。”鹿兆鹏并没有犹豫,甚至于在说完后,直接就上手牵住了冷秋月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指。
而他这一亲昵的举动,瞬间就驱散了笼罩在冷秋月心间的阴云,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听外头人说,你作都督了?”
“嗯。”
“听我爹说,都督是很大很大的官儿?”
“对,很大很大。”
“坊间人都说,你是大英雄?”
“我不是英雄,只是个拿锤子的约德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