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回家
自二月下旬大兴光复后，原本风平浪静、远离尘世喧嚣的白鹿原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从前门可雀罗的白鹿村立时就成了各路达官贵人、土豪士绅的打卡地，村头的土路上连着一个多月轿子车马没断过，这些人最终的目的地不消多说自然是鹿家大院。
虽然鹿兆鹏自起兵以来都是用表字鹿钟华，但太阳底下无新事，在大兴城里的士绅真金白银砸下去深挖一番之后，有关鹿兆鹏从出生到长成的一切就很是自然的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于是乎，一部分身份地位处于不上不下、接触不到鹿兆鹏的官僚士绅就将外交的方向转向了鹿家，这其中有的是为了保全官位、有的是想捞取富贵。
也有随大流走过场的。
礼多人不怪嘛，你送了领导不一定记得住，但不送，领导一定会记住你。
就像那电影里说的，我可以不收，但他们不能不送。
大夏国情历来如此。
对鹿兆鹏当了什么劳什子都督、督军，鹿子霖一开始是不信的，自家娃有几斤几两，他这当爹的心里能没个数。
若说其人是在县里当个科长、保安团长，或者正规军的排长、连长那他是信的，但要说此子一步登天从一个民团团总变成了一省督军，那他无论如何是不敢信的。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在数百人次的管家掌柜带着一匣子一匣子的“土特产”和银票络绎不绝的上门拜访，再加上一队从大兴来的士兵由原来的民团团丁杨冬领着开进白鹿原后，鹿子霖就不得不信了。
不单单是送财的，登门问亲的女眷也不在少数，一听这位鹿都督还是未婚，只订了门亲，且是小门小户人家的闺女，当下就各自有了计较。
还有打着鹿家故交旗号的，总之，为了能和鹿兆鹏搭上关系，有心之人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只是鹿兆鹏跟杨冬打过招呼，纵然他们有千般手段，万般花样，也终究无处施展。
别的人忠诚度不敢说，反正杨秋、杨冬两兄弟向来是将鹿兆鹏的话当作圣旨来听的，就算是鹿子霖苦劝说，人情往来、不当如此，他也一概不听。
见杨冬是这么一个死硬态度，鹿子霖也只好打消捞一笔的念头。
其实对财物，他倒还真不是多么看重，比起当官、爬炕、斗白嘉轩，这都是可有可无的。
鹿兆鹏回到鹿家大院的时候，自二月下旬掀起的拜门风潮已经到了尾声，除了有几名不认识的女眷同鹿贺氏说话之外，院里并无闲杂人。
他先去见了老爷子鹿泰恒。
老爷子在他办民团之初，是砸锅卖铁的支持他，虽有祖孙情这份缘由在里面，但说到底也是恩了。
“爷，孙儿兆鹏回来了。”
“兆鹏。”老爷子正倚在炕旮旯里抽旱烟，闻声一个骨碌翻起，当他瞧见鹿兆鹏似要跪倒行礼，赶忙伸手搀扶。
“可不敢让你堂堂一省都督，跪我糟老汉，遭罪哩，不兴这个，不兴这个。”
老爷子一脸慈祥的拉住鹿兆鹏，满眼欣慰的说道：“鹿家几辈人像狗推磨儿似的供一代一代后人念书，想着出个秀才举人老爷，光宗耀祖，可惜都没出个名堂。
没想到到我这一辈儿，秀才举人没出下，倒是出了个将军，说来真是造化弄人。”
“爷……”
“啥话也别说了，明儿等你大回来，到老祖宗坟头放三声铳子吧。”
三声铳子，这是鹿家老太爷遗言里后辈人中了进士的家祭仪式，也是老爷子的毕生宏愿。
鹿兆鹏当然不会拒绝他这个合乎情理的请求，当下就笑着回话：“放啥铳子，我这个都督咋说也比进士老爷威风吧，实不相瞒，大炮孙儿都拉来了，保准老祖宗在阴曹地府听的清清楚楚。”
“那敢情好。”老爷子乐呵呵的嘬一口老旱烟，忽得话锋一转：“兆鹏你如今是一省督军，掌握一省军政大权，家里怕是待不了两天？”
“是，我住一夜就走，爷你到时候跟我一块走呗。”
“我不去，我去干什么？我的根子在原上，去了城里平添不自在。”老爷子笑着摆手，旋而又补充道：“我走了，你奶孤单。”
鹿兆鹏闻言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不再坚持。
老辈人确实有自己的坚守。
顿了顿，老爷子斟酌一阵又道：“罢了，不说我这半截入土的人了，说说兆鹏你吧。”
“我有什么说的？”鹿兆鹏闻言眉梢微动，隐隐觉得老爷子好似话中有话。
“你如今贵为一省督军，又到了恣心纵欲，寻床笫之欢的年纪，要是想女人了，总不能去那花街柳巷、秦楼楚馆之中解决吧。”
老爷子说到这里语气一滞，旋即又缓缓开口：“别的不说，终归是不干净是不。”
这倒也是，这年头名为xx袋、风流如意袋的套套用着确实不怎么安全，据说在大兴城中的官办ji院——开元寺ji院中，一个套套要反复利用十多次。
质量虽然还算可以，但十分贵，还腥，体验感也差，而且十多人个用的话非常容易染病，根本不能和后世那种薄如蝉翼的比。
当然了，以上都是鹿兆鹏道听途说，他是不会承认他堂堂一省督军专门查访过有关这一方面的民情的。
“爷你想多了，新政府初建，我白天忙的脚不沾地，晚上一般都是倒头就睡，哪里有心思想这个。”
“总得有个暖床洗脚的嘛。”老爷子一双混浊却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鹿兆鹏：“地主老爷还讨个小妾呢。”
这倒也是，这个时期的男人，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地主士绅，但凡手里有两个子儿的，女人只有一个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闻言鹿兆鹏有些犯糊涂，老爷子说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见鹿兆鹏迟迟领会不到精神，老爷子也不绕圈子了，索性挑明了说：“前两天冷先生上我屋里递了话，说是你现在做了都督不比往日，上门问亲等着填房的大家闺秀不知有多少。
他家闺女只是乡里女娃，接不了人待不了客上不了台面，我听他的来派，是有退婚的意思。
这事儿虽然是我和你大主张的，但你如今是一省督军，我和你大也不好做主，你若是有心，就给冷家那边一个说法吧。”
鹿兆鹏恍悟，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