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刀道
莲花。水池。圆台。
白衣刀客默默看着李司宁识海里显现出来的画面，面色凝重，却又好像在回忆些什么。他轻抚着腰间的宝刀，鼻息一吞一吐，感受着刀柄的震动，利刃似乎要从刀鞘里面挣脱出来了。
“白月，你也要苏醒了吗？”
白衣刀客看着腰间的宝刀徐徐说道，“白月”想必就是这把刀的名字。
“陈姜，今朝的你还会是你吗？”
白衣刀客看起来有些怅然。
那只名为“黎”的金乌见状走到白衣刀客身旁，亲昵的用头蹭了蹭后者，发出一阵低压的喉语。
“好像，也就只有你这一个故人了……”
白衣刀客爱怜地拍了拍这只金色大鸟的身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云来村。天空。战争。
一个邪奴手持重斧狠狠地劈下，李司宁脚尖轻点，身体后仰跃向高空，恰好避开对方的袭击，随及落到不远处。
说时迟，那时快。
孙沫一个直挑，剑光便席卷而去，寒光萦绕，重斧便是破碎开来。
李司宁见状，纵身一跃，刀气汇聚，一抹血红色的玄罡均匀的覆盖在刀刃处。
玄气波动荡起地面为数不多的几片枯叶，恰好有那么一片遮挡住了重斧邪奴的视线，不知道是否是李司宁的故意为之。
空气有些沉闷，重斧邪奴感觉有些发颤。他正欲退后几步，却见那片遮住了他视线的枯叶从中竖直断开，干脆利落，只在瞬间。
一道刀光已经逼近重斧邪奴的眉心，狂风携带着滔天的杀意，堪堪停留。
重斧邪奴却只是感觉到一股清爽的微风，像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有任何威胁一般。
李司宁没有继续去看，背过身，一言不发，挥刀向下一个敌人。
重斧邪奴却是没有再动，连呼吸都好像停止了一样。
秋败潇凉，不知道是谁的刀刃将血甩到了重斧邪奴的身上，他的身躯轰然破碎成黑色光点，似火花。
随之溢出来的，是紊乱无序且凌厉的刀意。
李司宁已经完全的沉入了手中那把普通的刀中，在这样的状态之下，在场的人对他来说只有要杀和不杀之分，境界高低已经被他抛之脑后……
云来村的村民大多都是玄天境，而孙大谷和王稻又是两具伤躯，邪奴们在出魂境界上便占了优势。
孙大谷本想一己之力拖住三个出魂一境，但奈何经过昨夜那一战，他已经不是处于巅峰状态，牵扯住两个出魂一境就是极限，还想拦住第三个到底是力不从心了。
只见一个白面白须的出魂一境从孙大谷的牵制中脱身，身法鬼魅，直接跃向了玄天境修士们的战场中，云来村的村民们避之不及，被这跨越一大境界的玄气波击飞，重重的飞了出去。
境界较弱的几个，已经是吐出一口鲜血，站都站不起来了。
不待这白面白须的邪奴更有所动作，李司宁的刀光便已至。
血红色的刀罡如出海游龙坠向那出魂一境，竟是隐隐约约是已经有了些宗师风范。
白面白须轻蔑一笑，单手捶地，一块地石被他生生拔起，轰然碎成尘土，将他的身影遮挡起来。
刹那之间，伴随着的，还有一道灰色的玄气风暴螺旋成一点，对上李司宁的刀罡。
顷刻之间，玄气相撞，刀罡层层崩坏，李司宁被逼得退出十数步。
却见灰色风暴还未停息，依旧朝着他席卷而来，李司宁边退边挡，带出阵阵残影。
局势凶险，李司宁却不紧不慢，右手反握住刀柄，刀身退至腰间，手腕往外拨出，长刀也随之闪动，旋转一周，挥出一道刀气，稳稳的对上灰色风暴。
灰色风暴一往无前的气势终究是受到了阻碍，停留了片刻，便是消失殆尽。
李司宁没有再作停留，身子前倾，便是朝白面白须杀去。
他手中的刀没有闲着，越舞越快，上下翻飞，习习生风，刀影如织，似乎是要化作漫天的雨。
但刀光到达白面白须面前之时，已经是蓄势完成，甚至是虚空都出现了一丝凝涩，他可仅仅只是一个九玄天呀！
“一刀尽压三千梦，破得寒光九重天。”
蔚为壮观！
杀气盎然的刀光即将贴近白面白须的心口，他终于是有了些凝重，急忙往后退去，同时推出一道玄气匹练，笔直地打向李司宁。
刀气受到了阻碍，在彼此消磨下，最终还是没能落到白面白须身上。
这一击虽未果，李司宁的气势却是未弱，反倒节节攀升，越发凌人。
李司宁身子后仰，便是要再度蓄势。他抬起头的一瞬间，便是看见了那被黑云笼罩的天空。
不知是何人所为，厚重的黑云被破开了一条长长的豁口，露出了蔚蓝的底色。
今天本该是个明媚的晴天。
白面白须也是经历过生死之间的人，经过刚才那一刀，这会儿他已不再轻视，就要出手。
不过李司宁并不是在孤军奋战，一道倩影手握青色长剑，旋身蹁跹而来，一剑若深山河水，越过千山，连绵不绝，越来越强。
是孙沫出剑。
白面白须不得不转移目标，转而去应对这个杀伐之气并不弱于李司宁的女子。
剑气滔滔不绝，但终究是一个玄天境修士的手段，白面白须略施手段便击退了孙沫。
可孙沫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对白面白须造成威胁。
在被耽搁的这一点时间里，李司宁已经是酝酿好了下一击。他衣衫猎猎，双眼紧闭，气势滔天，远远超出了玄天境的范畴。那刀气并是不属于出魂境的力量，却也丝毫不弱于出魂。
“刀道宗师！”
孙沫惊奇的出声。
刀气似乎是带动天地玄气流动，隐约汇聚成了一片围绕在李司宁身边的云海。四方云动，白龙飞天。这一刀，没有什么花哨之处，没有玄罡汇聚，没有那玄妙的血莲印记，李司宁此刻就像一个没有玄气的人。
他现在就是一个纯粹的刀客，施展的，只有最朴素的刀气。
大道至简，就是这普普通通的一刀，却是如同一片天空坠落，压得白面白须步履维艰。
白面白须自知躲避不了，于是索性催动自己的最大力量，准备去迎接这恐怖一击。
“浮光刀影白日虹，流星直坠人世间。”
刀气锁定白面白须，和对方碰撞在了一起。
地面开始崩塌，白面白须节节败退，狼狈不堪，最终随着一声刀鸣，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刹那间，似乎是有微弱感应跨越无尽虚空传来，李司宁的身影依旧是在战场间游走，却是愈发的感觉力不从心。
几息过后，李司宁感觉自己漂浮起来，离地面越来越远。
他看见了手持长剑的孙沫，看见了召唤青龙的王稻，看见了雷霆法相的孙大谷，看见了整片战场。
他还看见了……他自己……
像一尊杀神，直面出魂境。
又或者说，战斗的那是“陈姜”躯体，飞起来的是“李司宁”的灵魂……
圆台。水池。白衣刀客。
白衣刀客抚摸着腰间的宝刀，宝刀上的异纹像是要活过来似的，徐徐流转。
“你的主人要苏醒了。”
白衣刀客对着一柄刀说。
“醒来后，你是陈姜，还是李司宁呢？”他看着眼前盘坐着的少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