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筚路蓝缕
杨场长一句话，许二麻就从一个泥瓦匠升职为基建队队长，虽然现在基建队还停留在蓝图上，但既然场长能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下当众许诺，这事就错不了，说不定此次的办公室和知青宿舍的建设就是基建队成立的肇始。许二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高兴得把自己不会盖瓦房的事给忘了，许二麻信心十足地领命道，杨场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大军爹昌兵知道许二麻不会砌砖墙，也不会盖瓦房，他向杨开封推荐许二麻，是想让许二麻出洋相，他认定许二麻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而如果许二麻拒绝了杨场长的调度，就会使杨场长下不来台，让领导下不了台的后果就是使自己得到一双小鞋，从此你的脚就会被挤成三寸金莲，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难受得很。大军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自己的一番谎言成就了许二麻，杨场长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使得许二麻摇身一变，成了基建队队长。大军爹咬碎了后槽牙，却又无话可说。只见杨开封又说道，麦收过后，全场掀起一场农田水利建设高潮，要把农场变成美丽的鱼米之乡，变成国家粮食基地。
散会后，各小队长带领各自的队伍分头行动，去捡拾砂礓石子，然后把捡到的砂礓运送到道路上。许二麻骑上杨场长的自行车，去县城找他的表兄去了。许二麻的表兄在县城建筑队工作，县里的很多单位的房子都是他带人干的，现在县城也没有什么房子需要盖了，闲在家里无事可做，许二麻的到来，给他烦闷的生活带来一缕清风。许二麻的表兄叫黄良，黄良见许二麻的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不解地问，表弟平时请都请不来，今天怎么主动来我家了？来就来呗，还整出这个让人难以捉摸的表情，是什么道理？许二麻就把杨开封让他领人盖瓦房并提拔他做基建队队长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表哥，我从来没盖过瓦房，手生，怕把房子盖歪了，所以想请你出马，带上你的一帮人马，帮我这个忙。你们作为大工，是技术员，我组建一支队伍，作为小工，给你们打下手，同时也向你们学习建砖瓦楼房的技术，积累经验，往后就可以挑大梁，独自主持基建队的工作。”黄良听了许二麻的叙述，非常高兴，他知道许二麻这么多年不登门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自己是城里人，又在国营单位工作，条件比较好，许二麻便自觉地疏远他，坚持那份可怜的自尊。想到这里，黄良用拳头抵了一下许二麻的前胸，笑道，表弟，你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哥哥混了那么多年，也才混了个建筑队队长，你没费一枪一弹，就登上了成功的高地。以后我们兄弟算是平起平坐了，你可得经常过来玩呀！你放心，这次我定然尽全力配合你工作，争取让你一炮打响。我现在就去通知我的兄弟们，今天就赶过去干起来，不出一个星期就能完工。到时候你任工程总指挥，我唯命是从就是。许二麻听了放下心来，就先回来了。
修路那边正干得热火朝天。群众是需要组织的，组织起来的群众有无穷无尽的磅礴力量，开挖河道就是明证。然而却没有人领头铺路，土路遇到雨天便泥泞不堪，寸步难行，粘性十足的烂泥常常把人的雨靴吸附住，拔都拔不出来，所以没有十分要紧的事，谁也不愿意雨天出门。大家虽然都抱怨路不好走，但谁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农闲时节宁愿在家里坐，也想不到去捡砂礓铺路。现在有了杨开封振臂一呼，大家便找到了方向，向着那个方向积聚力量，共同发力。这就是正确领导、领导正确的重要性。秦桥农场的男女老少，人人喜气洋洋，拎着篾篮，抬着箩筐，推着平车，开着手扶拖拉机，满世界找砂礓，挖石子。为了多贡献石头，有的人甚至把祖坟前的石碑都搬来了，把刻有祖先的名字碑石砸碎，铺在了路上，自豪地说，让过往的人踩着祖先的肩膀走向光明的未来吧！
秦树保领着张寡妇，没日没夜地找砂礓，秦明正好赶上星期天，也加入了铺路队伍。他们提着篮子，拿着铁爪子，翻遍了周围二十几里范围内所有的土地，河沿，铁爪子刨断了，就用手扒，秦明还是一个孩子，两只手都抠出血来。他们把捡到的砂礓运送到道路上，马不停蹄返回到河沿等处，继续找，生怕因为自己的不努力而落在别人的后面。渐渐地，一条宽六米，长五公里多的土路上，均匀地铺上一层砂礓石子，这五公里包括农场内部道路两公里和通向县城的干道三公里余。砂礓层厚度大概是四十公分，就这样铺上去是不行的，必须把它们夯实，压平才行。秦树保去找给他造枪的铁匠打造了十个铁夯，许二麻从黄良那里借了几个，他们把所有的铁夯分散开来，整条路上平均里把路就有一个夯。杨开封场长亲自来到路工上，其实这几天杨场长也没有闲着，他和大家一起在捡砂礓，他找来两个筐，挂在自行车的两边，行动范围比任何人都大，走得比任何人都远，有时候中午就在野外吃点带来的干粮，喝点河沟里的清水。那个年代的干部真的是这样，和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国家有规定，县一级的干部每年参加体力劳动必须达到两百天，而且要带着热情和真情去劳动，而不是走走形式做做秀。因为干部天天和群众接触，打成一片，自然而然就拉近了双方的距离，融洽了彼此的关系，增进了干群的感情，使得干部们摆脱了官僚作风，能俯首甘为孺子牛，真心实意地为人民服务；群众不是傻子，你真心实意对我，我会记在心上，死心塌地地跟你站在一起。如果干部们每天只是坐在办公室，不事农耕，跟群众离心离德，对老百姓颐指气使，想方设法对付群众，那么群众心里也是有数的，群众当然奈何不了，但是到了关键时候就会抛弃你，埋葬你。杨场长看到路上站满了人，像摆了一道长蛇阵，于是激动地下命令:打夯！能听到他命令的人抬起了手中的铁夯，使劲往地下砸去。远处听不到的人看到近旁的人举起铁夯，就知道行动开始了，便也几个人协同抬起铁夯，一时间震耳的咣当咣当声此起彼伏，砂礓石子在铁夯巨大的夯击下，一点点落实，一点点吃进泥土中。苏小红组织带领女知青们来到工地，像部队的文宣队一样，用歌声为大家鼓劲加油。苏小红人美歌甜，天生的好嗓子，把一首首歌唱得精彩绝伦，比原唱还好听。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小苏哪里是个人，简直就是一只百灵鸟。于是百灵鸟就成了苏小红的绰号，在秦桥农场人尽皆知。
许二麻的房子不出一日，便把墙砌起了一人多高，有了行家里手充当主力军，把砖墙砌得比刨子刨得还平直。一个星期后，两排青砖青瓦的新房子矗立在秦桥农场，那条路也被夯得一马平川，上面洒上一层细石子，看上去甭提多舒服了。人们兴奋地在路上蹦跳，走来走去，有自行车的人骑车来回溜，自行车碾压路面发出的微响，像悦耳动听的音乐，使人们陶醉。
麦收过后，全场又动员起来，平整田地，开挖条田沟渠，疏浚拓宽河道。人们看到杨场长的身影始终出现在最辛苦的地方，便忘记了疲劳，焕发出无限的动能，再苦再累不掉队，激情燃烧，热情似火，誓将蓝图变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