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天有眼惩不端
天入黑以后,大军家一家人开始吃晚饭。两个男知青一个叫张成,一个叫李智,他们倒是没什么,苏小红和刘芳还是显得有点矜持,大军媳妇刘霞热情招呼,把菜使劲往他们碗里夹。 一碗饭还没吃完,刘霞已经冷不防把一饭勺的饭扣在他们的碗里。两个女孩本来饭量就小,同时也吃不惯农家饭,好不容易才把碗里的饭吃完,却不料一勺饭加进碗里来,把她们愁得什么似的,吃吃不下,不吃又浪费,在那里尴尬地望着大军媳妇。大军爹说,你们是不是吃不完?吃不完没关系,我包圆了。说着伸手端过苏小红和碗,毫不犹豫地倒进自己碗里。嘴里还说,你们不要介意,你阿姨就是这样的热心肠,生怕你们作假呢。作假可不好,作假自忍饿。刘霞见男人如此给力地帮助知青吃饭,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朝大军爹干笑了笑,然后岔开话题问刘芳,你祖上是哪里人,什么辈分?刘芳说,据说我祖籍在山东喜鹊窝,但是这个喜鹊窝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刘霞笑了,说太有意思了,我问过很多人,都说自己的祖籍是在山东喜鹊窝,好像我们都似喜鹊蛋孵出来的一样。刘芳和苏小红他们被逗得咯咯咯哈哈哈笑个不停,大军爹也噗嗤一声,把饭喷在了身边苏小红的胸口。大军爹慌得连忙丢下碗筷,一双手就探过去在苏小红胸上连搓带擦,嘴里喊着不好意思,太不好意思了,我帮你擦干净。苏小红惊得拼命把身体往后仰让,并用手推开大军爹的手,脸上火辣辣的,红得像一块大红布。其时正值初夏,衣着薄如蝉翼,无论大军爹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那双手已经接触到了苏小红那宣软绵弹的胸部,那种触感就像是在拿捏一只吹满气的气球。刘芳也不笑了,刘霞也敛了笑容,大军和二军屁都不懂,弟两个只顾着互相嬉闹。气氛一度陷入尴尬,一只蚊子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在桌子上方嗡嗡嗡盘旋,它好像也知道城里人皮子嫩一样,绕了一圈,看中了苏小红,准备降落在苏小红的额头。刘霞说,小红你脸上有蚊子,我帮你抓它。说完逆着蚊子飞行方向,迎头一抓,蚊子束手就擒。刘霞攥实拳头一拢劲,再一松开手掌,一只蚊子躺在她的掌心,四肢不全,脑浆崩裂,已经死于非命。刘霞对着死蚊子说,这就是你意欲害人的下场!
吃过晚饭,刘霞添了一大锅水,让大军爹烧水给几个知青擦澡。昌兵家是四合院,做饭吃饭在前屋,堂屋是卧室兼客厅,客厅在中央,两头是卧室,客厅里正对着院子的墙上贴着毛主席画像;院子左右是厢房,平时储存些杂七杂八的物件,现在被腾出来给知青们暂住,男知青住左边厢房,女知青住右边,这都是大军爹亲自安排的。张成和李智抢着要过来烧火,被刘霞赶了出去,刘霞说烧火是脏活,又热,你们去堂屋,把大军二军的作业辅导一下,你看大军那字写的,我文盲都看不中,就像是虫子爬出来的。
水烧好之后,张成和李智提了一桶去左厢房,苏小红和刘芳提了一桶去右厢房,刘霞提了一桶去堂屋。大军爹拍了拍身上的草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我去队里给牛加点料。自从实行了人民公社,大军爹昌兵就是耕牛队的饲养员,每天晚上去伺候一下牛群,是他的职责所在。大军爹溜出去以后,装模作样地往队部方向走了一会,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苍穹里的星星虽多,却只能发出莹莹之光,这一点光根本无法与无边的黑暗相抗衡,它们可怜兮兮地攒集在一起眨着眼睛。大军爹见四下里寂静无声,便折回家去,来到右厢房的墙外,土坯墙的屋檐处裂开一道口子,屋里的灯光从口子里透出来,使得那道竖向的裂缝像一柄闪着微光的宝剑。大军爹凭自己的身高无法与裂缝齐眉,也就是说他的目光无法从口子处延伸至屋内。于是他借助于一块土块,他站到土块上,刚刚好可以窥视到屋里的情形。屋里的两个女孩怕有人偷看,把门栓好以后,用衣服挂在门缝的地方作为帘子遮挡,便宽衣擦澡了。她们边洗边交谈初履农地的感受,又谈到自己的未来,到底是怎样一个前途,心里没数。谈来谈去刘芳说,小红,今晚吃饭时候那个事,我总觉得大军爹是借故揩油的,我们今后可要对他保持警惕。他媳妇倒是不错,待人真诚,对我们这些陌生人就像对亲人一样,没有一点坏心。苏小红听了脸又红了,这事弄得自己说不出讲不出,只能吃一个哑巴亏。她们撩水的哗啦哗啦声从裂缝那里传出,大军爹听得心里快痒死了,越急越不行,她们洗澡的位置稍稍偏离裂缝尺许,大军爹只能偶尔看到一只白得炫目的玉臂出现的视线里,那是苏小红抬起的手臂。大军爹心说再等等,她们总不能不挪地方吧,我一定得看看没穿衣服的城里娘们。
苏小红对刘芳说,你还洗吗,我不洗了,我去床上了。你等会把水拎出去倒掉。床铺设在屋子的后墙角,她们从洗澡的位置到达床上,必经裂缝处。大军爹心里狂喜。正在这时,就听他媳妇刘霞炸雷似的喊声从院子里炸裂开:不好了,失火了,救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