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命运
偏偏陛下稳如老狗。一言不发看着下面的臣子急眼跳脚。
催的急了，便应付一句“事关国本，兹事体大，不可妄下决断，需寻得一个万全之策。”
战场瞬息万变，都是拿人命去拼的，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
从收到信件，到胡清河从四五城出发足足用了三日。
三日时间对于四五城来说或许只是三个日出日落，可对于聊城来说，便是三日的等待，三日的煎熬，三日的惶惶不安。
这时的卫国公才不得不往深处想，这一想，冷汗顺着额角打湿了他的两撇胡子。
陛下，这是要下死手了。
果然，不久以后传来粮草被劫的消息，再后来便是聊城失守，全城战死。
然后呢？然后便是胡清河神兵天降，反败为胜。
四五城里大多数人只记得家国得保，战火暂歇，感念朝廷派兵。至于当初的战神顾将军，战死的顾家军，还有六王爷，除了唏嘘，便无其他了。
顾将军也是会败的，战神也是会下神坛的，好在朝廷还有得用之人。
百姓啊，最擅长遗忘。
卫国公现在想起来还遍体生寒。狡兔死，走狗烹，今上的手段和心胸，他是看明白了。
他本欲解甲归田，可士族大家多的是牵扯不清的联系，他可以一走了之，可身后那一摊子谁来顶上？
他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或许看在他老迈体弱的份上，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危险，若是离开了，以陛下的小心谨慎，或许他就是下一个顾将军。
这一点不但卫国公看的明白，胡清河更是了然。
且他还娶了顾氏，等于是在身边埋了一个雷管，更是需要忠心事主，好好做一条狗。所以，他不能有一个好儿子。更不能有一个和顾氏的儿子。
胡卓越是不堪大用，胡清河在陛下那里就越是得用。当初宋钰和太子的猜测不无道理。
卫国公将当年的事掰开了揉碎了，告诉宋钰，为的还是下面的话，“告诉父王，你对这卿卿姑娘到底是何意思？她的身世胡清河是知道的，总有瞒不住的一天，到时候，怕是陛下不会放过她。”
“卿卿救过我的命，我不能放任她不管。”沉吟片刻，宋钰缓慢而坚定的回答。
“那姑娘一旦出现在人前，被人注意到，便是提醒陛下当年的事还有后患，除非……”
宋钰诧异的看向卫国公。
“太子继位以后，凭你二人的关系，倒是可以私下求一个恩典。改名换姓也好，抚恤孤忠也好，只要上头不追究，你二人也有机会相伴一生。”
“父王！陛下尚还强健，此话怕是不妥。”
“邢斯年不会放任女儿活的提心吊胆，不见天日。风雨欲来，我们也要做好准备。”
“父王支持六王爷举事？可他毕竟远离朝多年，即使有那么一支神秘的队伍，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一定能和皇权抗辩。”
“没人知道六王爷还活着，如果陛下还在四五城，皇宫之内守卫森严，免不得一场腥风血雨。但他如今在行宫，只要在他回宫之前……更何况，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陛下始终找不到那些人的踪迹？”
“父王是说，那些人有可能就在陛下身边？一直了解陛下的动态，才得以保全？”
“该查的，不该查的，都查了个遍，只剩下一种可能，灯下黑，查人的人本身就有问题。”
“陛下将此事交给谁？”
“李辰。”
宋钰心里头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如果说胡清河是皇帝在朝中的一条好狗，是放在明面上的，那司礼监掌印李辰就是皇帝设在暗中的鹰爪。很多不能放在明面上处理的脏事，都有他的手笔。
他是无根之人，性格阴晴不定，杀人如麻，又因为他掌控者宫墙里所有太监的命运，还是有不少不怕死的小太监最喜欢巴结讨好他，认他做义父。
有传言他的一个义子就因为在给他梳头之时感慨了一句，父亲最近落发多了些，就被他笑着将人按在地上一根一根的将头发眉毛全部拔了。
嘴巴被堵着，身体被按着，口不能言，手不能动，那小太监痛的涕泪横流，身体像一条蛆一般在地上挣扎。
太监本就身体有缺，又痛又怕之下，身下也染了脏污。李辰只是轻轻囋了一下嘴，那小太监一口气没喘上来，竟是被活活吓死了。
此次陛下行宫避暑，李辰也是随侍之一，若他真是六王爷的人，六成的成功率，卫国公到底有些保守了。
六王爷已经离开国公府，许是怕牵连到府里，他走时除了嘱托宋钰好好照顾卿卿，对要做的事没有透露半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国公爷再老谋深算也窥不出一二。
“父王，可有流云的消息？”
卫国公没有说话，自己一把屎一把尿照料着长大的小子，他自己了解，他和年轻时的自己一样，面上冷，却极重感情。你对他好，他便会将你当自己人，说什么也会护着。流云汐风那几人和他一块长大，情分自是不一般，别看他嘴里不说，心里头比谁都挂念。
卫国公拍拍儿子的肩头，转身离开。
宋钰呆呆站了一会，脸上难掩落寞。
没有消息，或许是最好的消息了。至少，还有那么一线的希望活着。
……
又是一夜未眠。
胡卿卿的精神愈发不济。一闭上眼睛，就是顾夫人苍白的脸，嬷嬷最后的道别，还有长林的求救。
她心里头难受极了。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原以为可以改变命运，找到长林。可没想到，人没找到，亲近之人还是一个一个走了。
她什么都护不住。
命运的齿轮朝着固定的轨迹转动，而她，拼尽全力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