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疑点和团聚
“小姐，小姐！”
涟秋掀开门帘出来，对着半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半夏吐吐舌头，压低了声音：“这不是打听到了，急着来向小姐汇报吗。小姐睡着了？”
“嗯，等了你好一会，实在撑不住，才刚躺下呢。小姐夜间睡不安稳，吃了了尘大夫的药才能睡个整觉，一切等小姐醒来再说。”
“进来说吧。”
帐子里传出胡卿卿的声音。
涟秋无奈地白了半夏一眼，跟在后面一起进去。
“小姐，打听清楚了，他们十五年捡到的了尘。”
十五年前，那就是永和八年，聊城战事发生在永和五年到七年，整整三年时间，中间隔了一年，里面会有什么联系吗？
“小姐，了尘大夫太可怜了。”半夏想到什么，眼中隐隐有泪光浮动，“小山媳妇说，了尘当时不只是浑身是伤，还被人削去顶发，像牛羊一般被人……了尘大夫多好的人啊，竞受了这么多的苦难，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半夏话没说尽，胡眼卿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削去顶发是对草原人最大的侮辱，草原之人，宁可被人砍断头颅，都不愿被人削去顶发。没了顶发，不但生前被人轻视，任何人都可以践踏侮辱，死后更是灵魂不得安宁，只能游荡于天地之间，无休无止。
而如牛羊一般被人阉割，胡卿卿再清楚不过，这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了尘的年纪应该和胡清河相差无几，胡府人丁再不兴旺，胡清河也有妻有妾，有儿有女。而了尘呢除了一个残缺的躯体，似乎什么都没有。
怪不得，他宁可留在草原也不愿回到故土，家族越显赫，对名声看得越重，了尘被折磨成这番模样，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一个世家公子被异族人囚禁，折磨，阉割，如何还有脸面回去故国
等待他的不是怜悯就是憎恶，若是和朝廷扯上关系，说不定会被怀疑用了什么法子虎口逃生，有没有做了软骨头的叛徒，有没有说出大都国的机密
这便不只是了尘个人的荣辱，更是他背后整个家族的命运。
胡眼叹口气，了尘选择在这些民风淳朴，对他尊崇的异族人身边了此残生，对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的选择。
不对，草原人再怎么厌恶大都人，一箭射死，一刀砍死，为什么要花时间将人生生折磨成如此模样这样残忍的方式对待一个人必定是有缘由的。
了尘是什么人
他做了什么事
十五年前，新伤旧伤，有没有可能，这相隔的一年就是了尘被带走折磨的一年，而他和把他带走的人的恩怨，便来自战场。来自那场聊城之战只有战场才能种下两个国家之间的血海深仇。
胡卿卿的脸一下子失了血色，她猛得站起来，牵动了伤口，脸色愈发苍白。“半夏，涟秋，扶我去找了尘!&34;
半夏涟秋对视一眼，慌忙上前扶住胡卿卿，几人等不及询问，一头扎进了尘帐中。
“你是顾家军的人，你会针灸会医术，又有号令众人的魄力，定不是小小兵丁，是军医还是军中副将折磨你的人是西蛮人吗西蛮人即使战败也很少会虐待战俘，有些甚至还会给予高官厚禄，用来交换我大都的布阵排兵之术。你做了什么，让他们对你厌恶至此？&34;
了尘依旧面无表情。
“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家军声名赫赫，大都国里小到三岁稚童，大致耋耋老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我曾生活在大都，自是有所耳闻。
至于我为何被人折磨，我只能说，这世间有普度众生的菩萨，就会有杀人诛心的恶魔。世间之事除了因果，还有命运。
因果可追前溯后，命运，不行。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都是命运。
姑娘可知我为何叫了尘了却尘世间繁芜，守得心中一方净土。便是我这余生的追求。愿姑娘也能找到心之所向。只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胡强忍着肩膀上传来的不适，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超然如得道高僧的男子，不放过他脸上一丝变化。
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丝起伏。
“顾家军和我母亲颇有渊源，恕卿卿失礼，还望了尘大夫见谅。”
了尘一口否认，胡眼卿不再多话，示意半夏涟秋将她搀扶回去。
……
宋钰三人沿湖绕了三圈，只找到几个破败的帐子，和丢弃的破锅烂碗。
马蹄踏过，惊起一群飞蝇。索罗下马，捻起一点土，凑近鼻子闻了闻，抬头对两人说了一句。其其格转头对宋钰说道:“索罗说是血，看样子有几天了，味道已经很淡了。”宋钰的怒火瞬间燃到了顶点。
李大头!这忘恩负义的奸佞小人!
饶是他教养再好，也忍不住想要将人碎尸万段。
其其格进那几个破帐子里绕了一圈，找到些柴火，当下决定今晚在这里歇息一晚。三人围在一处，宋钰心情不佳，只一口一口喝着闷酒，其其格和索罗也没什么话说，来的时候，了尘已经交代过此行的目的，没想到赶过来之后除了身后的破帐子，和地上一摊一摊的血迹。草原辽阔，加上有心掩盖踪迹，怕是一时半会很难再有线索。而宋钰，没有时间了。
天色已黑，想循着踪迹搜寻也办不到，几人心知，此行只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索罗的眼睛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像极了草原上的孤狼。孤狼嘴里咀嚼着干巴巴的馕饼，手却不动声色的伸向旁边的长弓。向对面的宋钰一个示意，一个弯腰，一个将弓拉满，箭矢越过宋钰的头顶射向对面的草丛，一个人影狼狈的从里面一跃而起，险险避过，落在一旁。
宋钰跃起，转身，软剑刺向对方的命脉，却在看清对方的脸后在空中生生转了半寸，剑气将人脸上破开一道血痕，那人却一脸兴奋，丝毫不在意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少爷！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汐风恭敬的立在宋钰面前，两只手无措的交换着握住，松开，再握住。
草丛里齐刷刷钻出数个脑袋。
“黑了，瘦了。”宋钰的眼神轻轻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汐风脸上。一句话，让一群铁血铮铮的汉子们红了眼睛。
这是一场无尽的等待，主子是死是活？不知道。
等到什么时候？不知道。
能不能等到？更不知道。
他们只能守着微渺的希望，熬着，等着。
他们将人分为两队，一队留守，一队以此处为中心，向各个方向搜寻，日落时分回来。
支撑他们的只有一个信念：少爷若是活着，无论如何都会到这里，这是王爷最后的希望。
一日，两日，最难熬的不是这般风餐露宿，而是日益淡去的希望。
如今，日夜期盼着的人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还柔声说了一句：黑了，瘦了。他们的担忧，他们的等待，少爷都知道呢。
“宋，没想到你真的是个大官哩！和了尘啊大一样！”其其格一看着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笑嘻嘻的看着宋钰，拍了拍索罗依然警戒着的手，又对他说了句，索罗这才将长弓放下，只是眼中尚残留着些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