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诉衷肠
一声尖利的口哨从汐风的嘴里响起，不远处的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得指令立刻握紧手里的兵器，翻身上马，朝他们飞奔而来。
“救下前面的人!”宋钰拉过缰绳，话音未落，身形已动，往胡卿卿的方向飞奔。
胡即听到这边的动静，宋钰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下意识的微转马头，夹紧马腹，也朝着宋钰的方向奔来。
她快，身后的追兵更快，有几个已经和她并驾齐驱，其中有一人手在半空之中划了半个圈，一条粗绳已经套上了她的马脖子。马蹄高高举起，胡卿卿本就不善此道，心一慌，手一松，直直向下坠去。
她的身体在马腹底下打了一个圈，被宋钰长手一抄，拽了回来。
胡卿卿后怕地拍拍心口，似乎这样能安抚下还在扑腾的小心脏。宋钰的骑术比她好得多，他将马鞭挥得啪啪作响，一行人被甩在了身后。
空气中有什么破空袭来，宋钰耳尖一热，忙带着胸前得女子，将身体伏低，二人一马没命的狂奔，其间不断有利箭袭来，好在宋钰将路线走成曲线，让射箭之人预判不到，这才险险躲过。
不知跑了多久，马匹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毕竟驮着两个成年人，又是这样的狂奔不止，它快支撑不住了。
胡卿卿探出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见没有追兵追上来，伸出手拍了拍宋钰紧绷到僵硬的手臂，示意他停下来歇一歇。
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湖面上映衬着满天的星辉，一只正在喝水的灰兔子竖着耳朵抬起头看看这边，撒腿跑向了草丛深处。
两人下马，胡卿卿渴得狠了，以手代勺，舀了水就喝。宋钰的气息尚有些不稳，策马狂奔后，脚下有些不真实的飘忽。
“不对。”胡卿卿喝了水，满足的将眼睛眯成两个小小的月牙，里面盛着璀璨的星光。
见宋钰朝她看过来，她接着说：“我们被这群人追赶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路上，他们并不曾用箭射杀我的人，似乎并不想伤我们性命。
我还听见他们说了几个大都的词，类似于小心，没有恶意，只是说的似是非是，我的人听不真切，怕有诈，不敢轻易停下。
你们一来，就开始用箭射我们，这不合常理。”
“你是说，他们并不想要你们的命？”
“是的，我没感觉到他们的杀意。”
“这些人是什么人，胡小姐如何招惹上他们？”
胡卿卿一囧，刚才光顾着想事情，竟又忘了如今的身份，她信任宋钰，可这是在他们还是兄弟知己的前提下，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宋大人可知道当年的聊城之战？”
“略有耳闻。”
他已经查清原委，也对顾夫人和这位胡小姐常年不出现在四五城各个饭局聚会，顾夫人自辟佛堂，不问世事有所猜测。
“当年聊城之战，顾家军本有一战之力，可朝廷的军饷迟迟不到，西蛮人围城苦困，多少将士被活活饿死。
后来围攻之时，援军又迟迟不至，那一天我母亲亲眼看着全家惨死，顾家军被屠杀殆尽，只活了她一个，这些年，她一直觉得里头有古怪，我想替她找出答案。”
“你们怀疑的是胡清河？”
“不该怀疑吗？我娘只是一个弱女子，若说侥幸，为何不是身手矫健的将士，或是当时我那只有十岁的舅舅？如何轮得到她？”
“你来这是为了找到证据？可他毕竟是你爹。”说到这句，宋钰又顿住了，若眼前的女子灵魂深处真是那人，那胡清河对她来说，不仅不是什么亲人，而是彻彻底底的仇人。
到底是不是呢？
“这几年这里虽未发生什么大的战乱，但毕竟是个不安全的地方，胡小姐万事小心。
说起顾家，不得不提到胡家。顾家满门忠烈，顾夫人所嫁之人却并非良配。
我有一个故友，其妹在胡家做事，有一天无端死了，我那朋友彼时刚高中状元，亲人离世，他又悲又怒，想要讨回公道。
还没等他递上状纸，就被冤入狱，罪名是通敌叛国。我心知以他的为人断不会做那错事，可我救不了他，你说，他会怪我吗”
怎么会怪呢自己一出事，杏花楼的老东家,卖烧饼的胡二哥，他常常接济的瘸腿老婆子……所有人都恨不得和他撇清关系。自家婶子更是不远千里，前来作证，坐实了他那莫须有的罪名。
他刚入狱时经受了种种逼供，俨然是想要屈打成招。
没多久，宋钰来了，刑部的人个个是人精，本以为他一个走了狗屎运中了状元的乡下小子，打死打残也无人问津。宋钰一来，那几个人便不再下死手。
凡事总要留一线，万一事情有反复，也不至于将人彻底得罪了。
没有宋钰明里暗里的周旋,他在狱中会遭受痛苦千倍万倍的折磨，可能都活不到上刑场的那天。
也是他，让自己到底做了个饱死鬼。
“不怪的，他很庆幸，有你这样的朋友。他已经死了，可能早入了轮回，他定是希望你能再这世上继续活着，活得自在洒脱，连带着他那份一起，活出个好模样来。”
有时候，相貌会变，穿着打扮会变，气质会变，而眼前的人甚至连性别都变了，但是，他知道，她就是他。
那一番话，明显是长枫想要说给自己听的，他也知道自己的愧疚和痛苦吧。
“如果可以，我想告诉他，他不会白死。我们相识一场，他的仇，我来报。不论他如今在哪里，只要好好的过就好。”
胡卿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胡卿卿突然觉得，她之前的纠结有些可笑。其实根本不需要她多说什么，他知道了，而她也知道他知道。
“宋子由,他不希望你为他报仇，你的才华和能力应该用在朝堂之上，用在造福百姓上。”
或许是那双眼睛太过明亮，宋钰有一瞬间的恍惚，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搁在胡卿卿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毛茸茸的，手感极好，于是他又揉了揉。
胡卿卿一低头，往边上一躲，避开了不安分的大手，“宋子由，你过分了昂，当我是小狗吗”
宋钰笑而不答。
竟有些在杏花楼畅饮后的痛快淋漓。
你还活着，真好。
你想做的，为兄帮你，这一次，不论是扳倒胡清河还是其他，我都会同你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