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初心不改,笃定前行
7月3日,华北南下干部团夜渡黄河,驻在洛河镇。并有组织地参观了白马寺。之后向东。
七、八月是中原雨水多的季节。华北南下干部大都穿的是华北农家用麻线纳成的褯帮底鞋。褯帮子是用浆糊把破衣烂裤的布料粘在一起,晒干后形成的,在泥水里“吧唧吧唧”走了不多久,就松了烂了。而敌占区的法币贬值很快,——一小时前还可以买一斤面的钱,一小时后连一包洋火也买不起了。这样,下发给南下干部的,估计可以满足一个月的生活所需的津贴,瞬间贬得连一双鞋都买不起了。南下干部们只能学着打草鞋穿。然而,华北南下干部都是北方旱鸭子,从没穿过草鞋,穿上草鞋走不了多久,脚下就磨出了大血泡,而且不是一只脚上一个血泡,是好几个血泡,一走一瘸,疼痛难忍。
对于这意想不到的情况,华北南下干部团的领导及时组织宣传队,编写行军口号和短小精悍的快板段进行鼓动:“南下干部不怕苦,爬太行,越黄河,千难万险挡不住。脚底磨泡很痛苦,学习红军不怕苦,爬雪山过草地,一走一年两万五,咱们才走二千五。”“咬咬牙,紧紧裤,想想革命不落伍。鼓起劲,迈大步,胜利曙光在前头!明天就吃烤红薯。”“哎,哎,哎,哎!南下干部不怕苦,走到哪里,哪变红!脚下的血泡是条虫,誓将中原都变红!中原大地都变红,中原人民受鼓舞。中原人民受鼓舞,天天给我们烤红薯!”“哎,哎,哎,哎!你来唱,我来舞。争取人人不落伍。到了宝丰就休整,休整就写功劳簿,一个一个血泡数。”……
南下干部听了这些鼓舞的段子,精神焕发,咬着牙,坚持行军。与此同时,段子中的俏皮语言还激发起了南下干部们的乐观主义精神。一些爱说笑的干部冲着队伍旁边鼓动的队员喊:“我不吃烤红薯,我要喝白粥!”“我不吃烤红薯,我要吃烙饼裹鸡蛋!”……就这样,南下干部一路走着,说着,笑着,忘记了脚的血泡疼痛,顺利来到了目的地。
从4月底开始南下,到7月11日到位于中原的目的地,杨学山等南下干部走了两个半月,——部队向前推进,他们也向前挺进;部队往后撤退,他们也跟着撤退。这样前进、后退、前进……他们纵穿太行山,途经三个省,22个县市,走了二千多里,可谓是跋山涉水不远万里!
华北南下干部团到达位于中原的目的地后,休整21天。期间,进行了进入新区工作前的学习培训。培训中,各级领导讲解了开辟新区和前方战争情况,南下中原建立新政权的意义,发动群众和正确执行党的政策的重要性。之后如何适应新的形势和环境并回答了大家提出的问题……
休整后,中原局对(不只是从华北来的,还有从华东来的南下干部进行了整编和分配:两个大队留在中原,其他五个大队分配到了其他地。杨学山所在的大队就是留在中原省的两大队中的一个。杨学山被分配到了中原省方城县独树镇。
留在中原省的华北南下干部团根据当时的任务进行了缩编。杨学山所在的南下干部一班缩编为明阳地委的机要交通员。
明阳地委负责机要交通员的领导李宗列科长把所属机要交通员召集起来开了一个动员会:“当前,我们正在与敌人争夺中原。马上就要大决战了。大决战期间,消息的沟通至关重要。它关系到大兵团作战的行动统一,关系到能否捕捉到战机,最终关系到决战的胜负!我这不是危言耸听!”李宗列科长停下来,看了看对面在座的新分来的南下干部们,好像是想让杨学山这批新的机要交通员们领悟他这话的意义。看到所有在座的都集中精力在听他讲话后,又抑扬顿挫地讲起来:“同志们,机要交通员职位不高,但所担负的工作却非常重要。别看我们机要包里放着这么一张纸片”说着,李宗列科长从机要包里掏出一张32开的纸张,对着在座的新的机要交通员比划,“却只字千金!从宏官来讲,如果我们不能把上级的指示传达到各个部队,各个部队的作战行动就不能形成一个有力的拳头打击敌人;如果我们不能把各个部队的作战、伤亡、地理位置等情况及时反映到指挥司令部,那我们的指挥司令部就不能及时做出正确的决策,就会贻误战机,不仅我们不能消灭敌人的军队,反过来极有被敌人的军队包围吃掉的可能。所以,我们机要交通员的工作重要到能否争取到战争的主动权,决定着大决战的最终胜利!比如,上级要求阻击部队中午十二点前务必到达阻击地域,结果我们没有及时把上级的命令传达到阻击部队,或是下午一点才把阻击的命令传达到。这样阻击部队是无法完成阻击任务的。阻击部队完不成阻击任务,围歼的大部队就无法围歼敌人。又比如,我们晚上六点总攻开始,五点钟还没把总攻的命令传达到各个部队。总攻又怎么实施?所以,别看我们机要交通员职务在南下干部中很低,但所担负的任务却是最重要的!”李宗列科长又停下来看对面的机要通信员们,当看到机要通信员们瞪着两眼看着他和竖着两耳一声不响在听,他又继续讲,“从微观来说,我们机要通信工作还关系到千千万万名革命战士的生命!敌人军队扑来,想包围吃掉我们远离大部队的一股部队,可我们这股部队还不知道,而我们也没把这一重要消息及时送到,结果伤亡惨重。所以说,我们的纸片片,”李宗列科长又把32开的纸张举起来,“不但只字千金,还只字千命!”李宗列科长讲得激情四射,“同时,我们机要通信员的工作也是非常光荣的!上级的作战命令,要靠我们一级一级传达下去。下级执行命令的情况,要靠我们逐级逐级地传上来。我们机要通信员的上传下达的作用,如同我们体内的血管向全身各个部位输送血液一样重要。只有血管不中断地向身体各个部位输送血液,一个人的生命才能维持。只有我们机要通信员不间断的上传下达,上下机关和各部队之间才能保持密切联系,才能高效的运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如果我们机要通信员的工作中断了,上情不下达,下情不上达,上级机关就成了一个空壳,下级就会成为一个盲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也不知道应该到哪个儿去。指挥机构和作战部队的庞大机构就会瘫痪!”李宗列科长话音一转,“当然,我们机要通信员的工作也是非常危险的!决战当前,敌人千方百计想破坏我们交通通信工作,以达到破坏我们的战略决策的执行。地主阶级也不甘心自动退出历史舞台。纠集地痞流氓杀害地方政府和农会领导,破坏人民革命。我们机要通信员,包里放着重要命令,驰骋在空旷的中原大地上,没有大部队护送,没有树木遮拦,没有大山庇护,敌人的子弹从一两里外就可能伤及到我们。我们每次传送上级命令的时候,都要走村穿乡,都要经过村口。由于各种原因,一些地方还被地主武装把守着。这些地主武装少的也有二三十人,多的有上百人。他们专门拦截和杀害共产党的机要通信员,从中截获共产党的重要机密,破坏共产党的军事行动,企图延缓地主阶级苟延残喘的统治。另外,为了破坏我军的作战行动,敌特与当地地主阶级武装沆瀣一气,实行‘大洋’奖赏政策。我们要做好不怕牺牲思想准备,做好随时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党的机密的准备。同时,我们一定英勇机智,努力出色完成上级交给的每项任务,把机要文件及时送到,保证我军作战行动顺利展开并取得胜利,不辜负党对我们的信任和重托。”李宗列科长最后讲,“为了尽可能及时准确把上级命令传达到。我们将机要通信员两人两人分成一组。目的是,如果一个人受伤,或牺牲了,另一个可以继续把上级的命令传达到。”他停下来,看了看机要交通员,继续说,“现在我们就开始分组。”然后从秘书手里接过人员名单,“我先点个名,啊,叫到名字的人喊一声‘到’。”说到这儿,他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对面的人,“杨学山!”
“到!”杨学山响亮地回答。
听到杨学山喊“到”后,李宗列科长用笔在杨学山名字前打了个对勾。
“刘大龙!”
“到!”
“咋声音这么没底气呢?”在刘大龙的名字后打了全对勾后,对着刘大龙大声说,“大声点儿!”
“到——!”刘大龙拉着长调,声音也高了一点儿。
“王宝田!”
“到!”
“刘福财!”
“到!”
突然李宗列科长停下来,把名单横过瞅,竖过去看:“‘木’,‘旦’,‘大’?”小心翼翼读完后,疑惑地抬起头往下看,“有叫‘木旦大’的吗?”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们村就有叫二蛋儿、黑蛋儿,还有叫狗蛋儿的呢!”一个机要交通员插话。
李宗列科长又叫了一遍:“木,旦,大!”见没回声,伸着脖子往对面看,“有叫这个名的吗?”
下边在坐的机要通讯员们都着急了,又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怎么还没有人答应?!
“是不是开小差了吧?”下边有人好意地提醒道。
那个兵荒马乱年代,大战之前生死关头,或者夜里想家想得睡不着了,或者家里有其他事,开小差是常态。要知道,那时候,管理制度不建全,没有户籍管理,没有供给关系控制着,谁来谁去,不好控制!不想干就溜之大吉!而且大战在即,也没时间更没精力去抓这些开小差的。
“我点过人数了,正好二十个人!不差人啊!”秘书看李宗列科长怪罪地看着自己,赶忙又开始比划着手指数起人头来,“一、二、三……”数完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人头不少啊,正好二十!”
“有叫这名的吗?”李宗列科长突然意识到这个名字不适合当人名字,皱着眉头,盯着名单看了起来, 小声念叨,“是不是读错了”然后又把名单斜过来看,“是不是应该读‘木’,‘日’,‘天’?”尔后又向前看。
还是没人答应。
看到大家都摇头,李科长把名单举起来,又放下来,左看一遍右看一遍,然后又试探着说:“那就叫‘木’,‘昊’?”
机要通讯员们又左右前后看,还是没人回答。
“唉——,这真是斜了门了!”李科长急出一身汗,用手指在那几个字上画来画去,然后又试探着叫:“那就叫‘查’‘大’?”
“到!”一个满脸稚气的小伙子立刻站了起来。
“我的那个娘啊!终于喊对了!”李科长长出了口气,抹了把脑门上急出来的汗珠子,“原来是‘查大’呀!”
“是我!领导!”查大身板挺得直直的,一副等着训话的样子。
“我的个老娘啊!”李宗列科长又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不满意地看文书,“这名字是咋写的?该连的不连,不该分的分开了?”
“我当时忙着配发机要包,就把纸放在桌上,让自己写姓名。”秘书赶忙解释。
“噢。”然后李科长抬起头看下边,“查大?”
“到!”
“你是哪儿的人啊?”李科长无奈地看着查大。
“报告领导,我是太行省人!”查大赶紧回答。
“你多大岁数了?”李宗列科长看这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皱起眉头。
“报告领导,十六了!”查大干脆地回答。
“才十六?”李宗列科长一脑子问号地看着查大,张嘴想问查大怎么当的南下干部,因为当时挑选南下干部的时候,要求最低级别是解放区村干部,没让孩子当南下干部。这么小的岁数是怎么南下来的?但想了想没说出口,改口道:“你这名怎么写成这样?‘木’下边要紧连着‘日’,‘日’下边要紧连着一横。‘木’‘日’‘一’这三个字连在一起才能形成你的姓——‘查’!你怎么把‘木’跟‘日’分开了,又让‘日’与‘一’分开了?让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然后教育道,“记住,以后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木’字要紧紧坐在‘旦’字上,这个‘旦’字是‘日’加上下边那一横。‘木’不能与‘旦’分开写,分开写就不念‘查’了,就念‘木’和‘旦’了。‘旦’中的‘日’不能跟‘一’分开写,分开写就分别念:‘日’和‘一’了。另外最后那个‘大’字要跟上边的‘查’离开距离。不能紧紧贴到的‘旦’下边一起写。如果紧紧贴在‘旦’字写,容易让人误解为‘昊’了。”然后,不满地说,“你说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这么二乎!该紧连的不紧连,却让它们分开了。该分开的却黏糊到了一起了。”
查大不好意思挠头:“家穷,没上过学。这还是我自个儿练着写会的呢!”
“没上过学,横平竖直总会写吧?”李宗列科长责怪地看着查大。
“哪有空练写字啊?光给地主老财们扛长工了。”查大闷下了头。
“你爹怎么给你起了这个名字?真是盼着你给家里生十个八个孙子啊?”李宗列科长好奇地看着查大。
“这名字是算命先生按照我的生辰八字起的。说‘大’字表示敞亮,富有,表示我出生后,我家的日子特别红火……”
“什么算命先生?!简直就是骗吃骗喝的妖精!”没等查大说完,李宗列科长赶紧进行现场破除迷信的教育,“不管你叫什么,不是共产党打下天下,你还得扛长工!你家的日子永远也红火不起来!”
“所以,就偷偷摸摸跟着共产党南下来了。”查大得意地笑了。
“别叫查大了。”李宗列科长一副领导兼长辈的口气,“叫查解放吧?”刚说完,又觉得不对,“‘查’字如果用于姓,就念zhā,跟‘扎’谐音。如果读成‘扎(zhā)解放’,听起来也不中听。”李宗列科长一时也想不出理想的字,就对着下边的南下干部大声说,“大伙记住啊,他叫‘查大’,不叫‘木旦大’!也不叫‘木日天’!也不叫‘木昊’!”
下边发出一阵笑声。
笑声停下来,李宗列科长继续点名:“查大!”
“到!”
……
整编后的南下干部团,大部分人的职务都有所降低。以前的队长降为班长,以前的副队长和班长什么的降为工作队队员。以前的工作队队员改为机要通信员。这就是说,机要通信员是当时南下工作团中职务最低的。这就是说,杨学山是从当时职务最低的机要通信员干起的。
刚整编完,同乡的刘大龙找到杨学山发泄不满:“辛辛苦苦从太行南下到中原,不仅不提拔,还降了职!我不想干了!”
杨学山一看刘大龙上火上得脸都肿了,劝道:“大老远的来了,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机要通信员职务最低,而且危险性最大。这么干下去,哪还有前途啊?而且咱们要过的每个路卡都是鬼门关。说不定哪天就被路卡上的地主武装杀了。”刘大龙满脸不高兴,“与其在这儿被路卡上的地主武装杀了,还不如回家种地。回家种地还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服日子。”说到这儿,刘大龙把头凑到杨学山耳边,小声说:“昨天晚上,有几个人带枪跑了。咱们也走吧?”
杨学山没有马上回答刘大龙的话,看了看刘大龙的表情,想了想,才慢慢说:“我不走!”说完,仔细观察刘大龙的反映,“跑回去算怎么回事?带枪跑回去又能怎样?你恐不是想带枪回去当土匪吧?”说罢,提醒刘大龙,“马上咱们也要剿匪了!”
“那就不当土匪。回家搂着老婆睡觉去!总比在这儿送了命好!”刘大龙像下定决心似的,“干完活,回家热乎乎的白粥一喝,晚上软乎乎的……”
杨学山一看刘大龙真有去意,力劝道:“跑回家就是逃兵!村里的人指不定会怎么擢咱脊梁骨说难听的话呢!而且当初咱们是自愿报名南下的!咱们是戴着大红花,骑着大黑骡子离开村的!这么回去不就是逃兵吗?是不是不像话呀?也无脸见咱的父老乡亲啊!”说完后,观察刘大龙的表情。
“我的傻弟弟,人家给你竖一个梯子你就敢向上爬?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你知道中原是什么地?”刘大龙撇了杨学山一眼,“中原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不是打一仗就完事了。是你夺过来,我抢过去,没完没了。今天中原姓汉,明天中原就可能姓楚。就说是你命大福大造化大,第一次仗没被打死。这枪林弹雨中来回穿,谁能包管不被枪子打死?!你以为枪子长着眼睛,看见你杨学山就拐弯呀?再说了,你娘在家想你想得夜里睡不着,白天吃不下饭。”刘大龙把杨学山拽过来,面对面,“你们家里还有十五亩地。你娘和你弟根本忙不过来。一旦你在外边有个好歹,你娘还不得晕死过去?你好好想想!快点儿!现在赶快离开还来得及。过几天正式送机要文件,想走都走不了了!”刘大龙把一个包袱拎过来,“你看我都把所有的东西都带来了。咱们赶快走!”说着就拽起杨学山。
杨学山使劲鞧着,不让刘大龙拽起来。
刘大龙使劲拽了几下没拽起杨学山,松开手生气了:“你走不走啊?”
杨学山整了整衣服,不慌不忙地说:“我不走!”然后认真地看着刘大龙,“你也别走了。回去算怎么回事?耪一辈子地?”
“耪一辈子地怎么了?耪一辈子地总比客死他乡强!”刘大龙又不屑地撇了杨学山一眼,“你不想耪一辈子地,你还想干什么?!你还能干什么?!”
“大变革,大动荡时期,还不大干一场?!”杨学山自信地说。
“大变革!大动荡!也是大死亡!”刘大龙又撇了杨学山一眼,“喫!”
“乱世出英雄!”说罢,杨学山小心翼翼地看着刘大龙说,怕刘大龙笑话自己。
“还没当英雄就变成死鬼了!”刘大龙像散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凳子上。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杨学山对视着刘大龙,“人就这一辈子!没准儿还真能混出一个人模鬼样的呢!比如你没准儿能混出一个市长县长来呢!市长县长不比耪地有出息?!”
“就咱们山沟里出来的,还能混出市长县长来?咱俩这不是赖蛤蟆跟青蛙商量如何能吃着天鹅肉呢吗!”刘大龙乜视着杨学山问。
“我说你没准能混个市长县长。没说我!”杨学山看刘大龙犹豫了,进一步劝刘大龙,“打小你就比我强。念私塾的时候,你是班长,后来长大了又到区里当干部。那会儿,你就是咱们村里赫赫有名人物,谁不仰慕你!如果你回去耪地,村里的人对你低一眼冷一眼的,你受得了吗?”
刘大龙觉得杨学山说得是这么回事,不吱声了,在屋里来回踱起步来。
“别走了!干事业哪能都一帆风顺的。遇到挫折是正常的。何况整编调整一下也不算什么挫折啊!”
“咱们真能干出点名堂来?”刘大龙闪着光看着杨学山。
“我觉得你真能干出名堂来。我能不能,就看我的运气了。我跟你不能比!小时候家里就穷,没正儿八经上过学。我只能尽量往好里干,能混什么样就算什么样。你就不一样了,长得一表人才,指定能混上个市长县长来。”
“你真这么想?”刘大龙得意起来,不再跟杨学山呛呛了。
“别开小差了。我还等你混上个市长县长拉兄弟一把呢!”说着,杨学山从自己枪套里掏出枪来,“我这枪是新的,特别好使。遇到土匪,‘呯呯’就摞倒了。它包管你平平安安。”说着把枪递到刘大龙眼前,“你拿去用。把你的旧枪给我。”看刘大龙不动乎儿,杨学山亲自把刘大龙的旧枪从枪套里掏出来,把自己的新枪插到刘大龙的枪套里,“别走了。看看再说,啊!”
……
生活中往往这样,你想稳稳当当,你不惹我,我不惹你,大伙平平安安相安无事,可社会上有些人偏不让你这样,非要琢磨出点儿事来闹闹你。不整出个事来闹闹你,就觉得自己没威风。
杨学山当机要通信员已经是南下干部里职务最低了,对人构不成威胁, 手中也没有权力能帮谁,平时就认真履行机要通信的职责,——领导让他送机要文件,他把机要文件往机要包里一放,紧紧地系上包,二话不说,骑上马快速往目的地跑。每次完成任务回来,抓紧时间看书充实自己,不跟人争不跟人抢,对人客客气气。可就这样老老实实的一个人,仍有人暗中算计他。
一次执行任务回来,正好看到邻县籍的南下干部胡秋练武术。杨学山一生中特别崇拜会武术的人,就凑过去跟胡秋打招呼:“老胡,练武术呢啊?”
胡秋一人练武术的时候,一招一试中规中矩,气氛沉闷。当看到有人关注自己了,劲头来了,——不该跳跃的时候,跳起来了;本来轻轻拍一下就可以了,却使劲拍一下,然后大吼一声;本来转一圈扫荡腿就行了,他却转好几圈……直练得蹦不起来了,才煞有介事地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水,走到杨学山身边,等待着杨学山的赞美。
“老胡,身手不凡啊!”杨学山看出胡秋的表情,投其所好地说。
胡秋仍没吱声,昂着头,摆出一副英勇好汉的架势。
“你这身手,四五个人都难靠近你啊!”杨学山看到胡秋摆出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颇感好笑。
“那是啊!我当村农会主席的时候,张姓四五家对分地不满,扛着锄头和镐头跑到村委会闹。我抄起一把铁锹,往门口一站,吓得他们赶紧放下家伙,趴地上又给我磕头又给我作揖的。不看他们拼命求饶份上,一铁锹下,送他们进了坟墓!”
杨学山一听胡秋的话,就觉得胡秋这小子心怀鬼胎,想震慑住自己。但仍本着不惹事不生事顺着胡秋的话把儿说:“照你这么说,凭着你这一身的武艺,如果路上碰见几个拦路的,还不当场打得他们趴下喊‘爷爷饶小的一命’吗?”
杨学山这句话说得胡秋心花怒放:“谁说不是!凭什么他们当工作人员,我们当小兵子?”说罢,小声对杨学山说,“你到队里去闹,跟队长吵。这年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永远吃亏的都是不喊不叫不闹的!”然后捅了杨学山一下,“我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杨学山看了胡秋一眼:“我没什么武功,当个机要通信员已经非常知足了。你跟我就不一样了,你武功高强,刀枪不入,可堪担大任。”
“你去合适!”胡秋捅了杨学山一下。
杨学山摇头。
“你去合适!”胡秋使劲捅了杨学山一下,他是想用肢体语言警告杨学山,——如果不去队里闹,他就要揍你杨学山。
杨学山没有思想准备,被胡秋捅出两三步远。杨学山站稳后,看了胡秋一眼:“我去吵我去闹,如果给我一个司令,我怎么办?三位一体的作战法,我懂吗?怎么指挥千军万马?”
“谁让你当司令了?先当上队长再说呗!”胡秋又凑到杨学山跟前,“唉,如果我当上队长,给你个组长或党小组长干干!”说着用手使劲去推杨学山。
杨学山往侧面一闪,冲着胡秋的胳膊一击。
“哎哟!”胡秋一声惨叫,胳膊像断了的树枝挂在树干上一样,嘀哩当啷地不听使唤了。
“咋的啦?”杨学山憋着笑,假装糊涂地问。
“好像脱臼了。”胡秋痛苦不堪。
“脱臼了好说。”杨学山走到胡秋身边,一手扶着胡秋的肩膀头,一手攥着胡秋的胳膊肘,“咯”的一下,把胡秋的胳膊复位了,“没事了!”
胡秋耸了耸肩,抬了抬胳膊,满脸惊喜:“唉,好了!”然后恭维地向杨学山笑,“你也学过擒拿武功!”
“跟老道学过几手!其中就有这手卸骨术。”说着,杨学山又攥住胡秋的胳膊肘,与还扶在胡秋肩膀头的手相互配合,“咯”的一下又把胡秋的胳膊卸脱臼了。
“哎哟,哎哟。”胡秋疼得咧起大嘴,口水顺着嘴角不断往下流。
“这样,又复位了。”说着,杨学山“咯”的一下又把胡秋的胳膊复回到原位。
……
后来,刘大龙和胡秋的职务上升了一格,——当了工作队员。不再干风险最大的机要通信员了。而杨学山还在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当着一名位卑险高的机要通信员。杨学山一直用“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名言勉励自己!
一天,令杨学山意想不到的是,明阳地委军法处的干部突然找上杨学山的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