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暴雨来临前的宁静
谢斜表示微微一笑:“请先生先行一步。”
“随你安排吧，只要保护好我家人…去陇右也无妨。”
颜真卿想的也很简单。
现如今他在长安混不下去了，等往后太子李亨上位，看见他在陇右的努力，必然会提拔重用。
另外，谢斜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性格品行高洁，值得相信。
“让如玉和你谈谈吧，她…挺想念你。”颜真卿笑容愈发苦涩，走出房门叫女儿进屋。
记忆中的熟人再次相见，依然是那清纯灵动的脸庞。
谢斜双手放在膝盖上，一会儿搓搓手，一会儿十指交叉。
颜如玉扑闪眼睛，落落大方，好奇的望着像是换了一个人的阿兄。
“如玉（阿兄）。”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随后相视一笑。
心底那点尴尬被默契冲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身体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每日都要喝药，阿兄在战场上害怕吗？”
“不害怕，我喜欢杀…喊冲天的战场，身体的事别担心，按时喝药会好转的。”
“我也不担心，阿兄你明日要去述职，会不会有危险。”
“我有应对之策，可全身而退。”
烛光摇曳。
俊男靓女不紧不慢的讲述。
长期厮杀的谢斜，躁动的灵魂展渐渐被少女抚平，心神安静祥和。
思恋阿兄的颜如玉，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故人，好似吃了甜枣，甜甜蜜蜜。
一番长谈半个时辰。
谢斜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再不回去恐怕金吾卫发现他不在驿站。
于是起身告别:“如玉，在陇右等我。”
“嗯，阿兄保重。”颜如玉依依不舍送别，临走之前摘下手腕红绳，系在了谢斜左手手腕。
“这根红绳是娘亲为我求来的，很是灵验，但愿它保佑阿兄平安归来。”
“有心了。”
摸了摸身上，谢斜发现自己没有可送的东西，遂转身离去，身形跃于墙院之上。
嗯
他看向巷道深处，那里站着一位提着灯的少女，气质清冷，好似冰山雪莲，眸子带着三分怀恋，七分幽怨。
谢斜脚下顿了顿，快步远去。
……
十王宅。
入夜。
冰冷石桌旁，鬓角微白的太子李亨正看书学习，手指翻动书页，神情专注。
小院口走入一位花甲之年的太监，正是他的左膀右臂李静忠。
“殿下，老奴已让人传去消息，未收到王节帅回信。”
李亨看不进半个字，却还是坐在石凳上，平淡回道:“他知道该怎么办，舍弃谢斜是最好的法子，或可保全兵权。”
“老奴觉得，王节帅不会舍弃谢斜，他和殿下从小一起长大，却故意重用谢斜，干脆让他自生自灭…”
“闭嘴！”李亨啪的一下合上古籍，眉宇间浮现怒意:“我已经丢了杜家，丢了颜清臣，倘若再失去王忠嗣，谁还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闻烟，李静忠惶恐跪地，扇自己的老脸:“殿下息怒，是老奴多嘴！”
“下去吧。”
这不怪李静忠，李亨愤怒的是李隆基压得他太狠，活得太久。
十年如一日，如履薄冰，李亨真不知道，能不能在熬死李隆基之后，顺顺利利坐上皇位…
心烦意乱的他推开正房门，床边坐着一位俏丽佳人，是他刚娶入门十日的太子良娣张汀，上柱国张去逸次女。
这女子性格温和，又能帮李亨出谋划策，他很是喜爱。
伸手搂住张良娣细腰，他贴在其耳边闻着木槿叶味道，轻声说着烦闷。
张良娣认真听完局势，给出见解:“妾身认为殿下不该舍弃王节帅，他与殿下情同手足，手握重兵，此番殿下伸手援助，王节帅心里便会记着好。”
“是啊。”李亨觉得张良娣很懂他心里的想法，叹息道:“我若开口，王忠嗣九死无生。”
“那…明日赴宴时，殿下可否带着妾身”
“你能如此想就好，届时我们需恩爱一些。”
“殿下与我不是一直恩爱吗？”
……
另一边。
右相府邸。
李林甫近来忙得不可开交。
一边是小贼骗走了家中女眷数千贯钱，一边是王忠嗣和谢斜‘交构东宫’的证据收集。
内忧外患之下，他本就患病的身体直接垮了下来，连续三日卧病在床。
“属下已查清，王忠嗣和谢斜孤身进的长安，现软禁在驿站之内，里面有我们安插的人手，并未发现两人有何举动。”
“相应证据也搜集得差不多了，陇右士卒那边的口供拿不到，属下收买了两个小卒做的伪供，想来是没什么问题……”吉温站在屏风外娓娓讲述。
忽然听到屏风后传来李林甫剧烈咳嗽声，心想右相这早不病晚不病，怎么在这关键时候生病。
“咳咳…明日我赴宴咳咳…把证据做足…咳咳咳咳关键在于圣人…”
每说一段话，李林甫便咳嗽几声，本就枯瘦的面部凹陷，双眼突出，十分吓人。
他接过侍女端来的汤药，一口饮下，捶了捶胸口道，顾左右而言道:“将我手写信件送出去，务必亲自交到信封之人手中。”
“诺。”
几位侍女各自退去。
李林甫缓缓挺起腰杆，压抑胸腔咳嗽的欲望，走到屏风前。
“右相，您的身体……”吉温掩着嘴，眼神关怀。
“无妨。”李林甫道:“明日之事，关乎到你我存亡，王忠嗣若手握兵权，任由我们再打压太子党羽，也无法伤其筋骨。”
“你确定所有证据天衣无缝”
吉温低下脑袋，绞尽脑汁回想存在的纰漏，咬牙道:“属下以性命担保，绝不误了右相大事。”
“很好。”
点点头，李林甫目光炯炯有神，对明日的宴会期待得紧。
这一次。
他要斩断李亨最后的底气！
那个扰乱他心智，令他辗转反侧，重病在身的谢斜，也得除去！
想到重病，李林甫皱了皱眉，脸色阴沉。
骗取家中女眷数千贯银钱的贼子，这么多天了居然还没有线索。
郭千里那个废物在干嘛！
罢了，等此事结束再慢慢处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简直是蚂蚁撼象，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