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抉择
“咱们就这么走啦？”安定国疑惑地说道，那手段残忍的王鹤着实是让他恨得牙痒痒。
“少生事端，尽快启程。”人群逐渐聚集到木台之下，庄十三终于可以挪动马车出城。
“这云秀山仙宗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些寻常老百姓对他们这么尊崇？”安定国疑惑地问道。
庄十三思索了一下，解释道：“云秀山，就在开封境内，当今天下，正道四宗尚不足以称仙宗，它也只能在此处作威作福罢了，我记得云秀山宗主，似乎和四宗之一的清徽宗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
“赘婿。”
“啊？”
“自晋王监国以来，虽号称‘太平盛世’，然麾下诸官如李楷那般食民脂、靡民膏之人不在少数，如今开封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你还看不出官府与云秀山乃是蛇鼠一窝，得罪那方都不是明智之选，此行我只为救人，不想多生事端。”
“世道无常，诸事多变，律己则安，许多事情，是我们选不了的。”
庄十三轻抚着手中素心剑鞘，一辆马车逆着人流，驶出开封城。
城门处，庄十三看见几具新增的尸体，大概是强行进城被当场杀死了，外面的流民正在收拾昨天死人的尸体。
不少坟头就立在城门附近。
视线之中，庄十三看不见一个有模有样的人，有的人安然地躺在地上，有的人已疯癫至极。
“大人！”
一道熟悉的身影再度堵到庄十三眼前，逼停了镖车。
竟昨晚带着小女孩拦车的那位妇人。
她气色似乎更差了，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倒在了马车前，身上的衣衫被撕得不成样子，只剩下几块残布，手臂上有多处瘀伤，本就憔悴的脸上还有血迹。
没等庄十三动身，安定国已跳下车将人抬到车上，“昨天，我看见你救她母子了……难道今天要放任不顾吗？”
客栈。
“臭小子，我的钱呢！”
小剑提起庄十三的衣襟，恶狠狠地质问道。
等她睡醒后才发现房间的锁被人碎了，包袱里面大把白花花的银子也不翼而飞。
“我顺了一点。”
“你不会叫醒我吗！”小剑脸涨得通红，一半是钱没了，一半是客栈的人都盯着他俩。
“你属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啊！好！那我门的锁，也是你撬的？”
“拿钱怎么能不撬锁呢。”
小剑手里的剑已经架到庄十三肩膀上，“好啊，你这偷鸡摸狗的本事没少用吧！”
“……嗯。”
“我山庄银钱可是很值钱的！你小子现在欠白银二百两！”小剑一把推开庄十三。
“阿宝，阿宝！”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躺在床上的妇人喃喃声传入庄十三耳中，应是要醒了，但是她伤得重……
庄十三熟练地从小剑包袱中拿出巴掌大的小白瓶，那里取出一粒白丹，喂入妇人口中。
“唉，那是给你保命用的，很贵的。”小剑有些可惜地说道。
“能救人就不可惜。”
午后，太阳慵懒地照进客栈二楼里，阳光洒在被褥上，妇人眼皮微动，终于在服药躺了一个时辰后醒来。
庄十三正搬了凳子坐在床前，一双眼睛望着头顶天花板出神，不知想着什么，腰中素心剑正安静地躺在膝上。
“大人！公子！爷！救救我们家阿宝吧，救救她吧……”
妇人抓住庄十三的手臂，当即哭出声来，客栈的人也都陆续赶到房间来。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从再次看见妇人开始，庄十三就预料到了什么……
“我与阿宝，是逃难来到开封的，本是靠着接济的铺子，勉强活着，今日不知从那儿冒出来的仙师，带着一帮官兵，先是抓了些孤儿，后面又盯上流民中间的孩子，我本打算带着阿宝跑，可他们人太多，就算拼了命，我，我也护不住我家阿宝……”
妇人颤抖着唇，艰难地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应是云秀山的那帮人，没想到城里的王鹤还算有人样的。”庄十三递给妇人一杯热茶。
杨老镖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抓小孩啊？”
“应是那云秀山宗主——方未寒的手段。”人群中李莽缓缓走出来，“我不善战，在无殇中负责收集情报，方未寒早在一年前就孤身远游，遍地寻找颇有资质的孩童带回云秀山，却没人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就算是找亲传弟子也不该如此，这太饥渴了吧。
“可能是为了练功！”老刀皱了皱眉，站出来说道：“普天之下，靠吸食外人增强功力的法子，已经没有多少，据我所知，邪道之中，便有！”
小剑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说道：“不会吧，云秀山好歹是清徽宗的附庸，干出这等事，不是让人颜面扫地嘛！”
庄十三补充道：“不止颜面扫地，修炼邪道功法，还会被群起而攻之。”
妇人听不进去他们的讨论，扑通一声跪在庄十三面前，“公子，您的恩情，我铭记于心，请您务必救救阿宝！”
庄十三刚欲上前扶人，小剑熟练地把人按在凳子上，低声说道：“你要考虑好，云秀山虽不是什么大势力，但你若得罪了，南下之路，怕是又加一难。”
救人，又是救人……
庄十三也想坐在凳子上，久久未动。
他不管闲事，这一路下去，不出两日，便能抵达洛阳，再过两日，过南阳，三日之后，即是无双城。
“你的命不好。”
庄十三扶起妇人，与上次施舍烧饼时那副脸截然不同，他表情淡漠，说出的话冷得让人窒息。
“怪只怪她是你的孩子。”
面对妇人的瞬间崩溃，庄十三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楼，律己则安，有些事是做不了选择的……
他在楼下寻了一处角落，找老板娘要了坛酒，还有一大桌子吃食，二话不说就提起酒坛子，咕噜咕噜往嘴巴里灌。
一口下肚，腹中就火辣辣的，喉咙更是如同刀刮，仅仅两口，庄十三坚持不住，嘴里含着的酒悉数吐出，伸出舌头，两只手不停在旁边扇着。
“我的老天爷啊，哪有人喝酒用坛子吹的！”
老板娘拿着酒杯姗姗来迟，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庄十三捏了捏下巴，吐着舌头，模糊地说道：“我看别人是这么喝的。”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啊，再说了，这白玉酿是我店招牌，喝多了容易死人！”
老板娘坐到一旁，吹嘘起自己的酒来，“所谓白玉酿呢，寻常酒多为无色，白玉乃是玉中极品，其里剔透，外表光泽莹然，乃是上品！”
据她所说，多年以前店里师傅的白玉酿远近闻名，后来那酿酒师傅喝自己的酒醉了，从楼上摔下来不治身亡，从此店铺就一蹶不振。
就在老板娘述说往事时，庄十三已经徒手抓起盘里的牛肉，顺便塞了一颗花生米，脸涨得和癞蛤蟆一样。
“这牛肉是牧区那边的野牛肉，肉紧实饱满，口感与寻常牛肉大有不同，绝非凡品，不过公子的吃相实在不敢恭维啊。”
庄十三咀嚼着牛肉，嘴边不时蹦出一点肉碎，“和别人学的，老板娘你客栈酒好、肉好，为什么生意还不好？”
老板娘抿了一口酒后说道：“我家男人说过，做事需制心一处，这些好酒好肉都是他找人替我弄到的，且不说他对我情谊深厚，单说他爱财，便是一辈子待在别人那里做个账房先生。”
“爱财……”
庄十三望着坛中晶莹的酒液，喉咙一上一下耸动着。
“公子想喝，便用碗喝，然后睡个好觉，明个早起来，啥事儿都想通啦。”老板娘递过来一个酒碗。
庄十三久久不回应，却是愣愣出神，嘴里忽然低语道：“我想，可能有解决的办法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客栈门口伸了个懒腰，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浑身感觉很暖。
“吃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