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赶出家门

    何令珍直挺挺的站在门口，吴梦也在屋里，而屋子的主人郑甘来远远的坐书桌边，表情意味深长。　　“四，四哥——”　　阿莲双腿打闪，扶着门框一下坐到了地上，吓得全身都在抖。　　他们怎么在家？　　何令珍和吴梦今天本来不回来，明天直接在县城和郑甘来、小宝汇合，送他们一程，但吴梦听说郑甘来找她有事，就还是夙夜赶回来了，却没想到碰上这么一档子事。　　不过得亏是碰上了，不然还不知道这个即将出嫁的女孩子有多胆大包天，家里的名声都要让她给毁干净了。　　何令珍紧皱着眉盯着她，弯身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对屋里的人说了声‘你们聊’，关上门就把阿莲带走了。　　“对不起小梦嬢嬢，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屋里只剩吴梦和郑甘心两个人，郑甘心急着解释，吴梦安稳的朝他笑笑，让他安心坐下。　　“我们家出的丑事，怎么也不该你道歉，反倒让你看笑话了。”

    吴梦早把阿莲的心思看在眼里，但小女孩的情怀也不好直接训斥她，等郑甘心走了也就淡了散了，只是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居然还想跟郑甘心远走高飞。　　“我知道你最近一直避着她，刻意保持距离。你是个聪明、懂分寸的孩子。”

    郑甘心难堪的扯了下嘴角，表情有些僵硬，“我本来有个不情之请想求你帮忙，结果给你们家惹出这样的麻烦，实在是没脸了。”

    吴梦细细看着面前的少年，越接触越深感他是个极聪明极会说话的人，一边懊恼道歉，一边不着痕迹的把‘请求’说了出来。　　“有什么话说就是，不用不好意思，小宝那么在乎你，我也就把你当自家晚辈一样看待。你在学校对小宝很照顾，我们一家都很感谢你。小宝娇生惯养长大，自立能力差，有你在我们也能安心许多。”

    吴梦是个让人舒服的人，能够轻易卸下对方的负担和报复，不会给人压迫感、紧张感。　　郑甘心攥了下手，抓了抓头发道，“我知道你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两年完成了三年的血液，后来还留学美国。我是想请你帮忙写一封推荐信，让我进学生会，这样我就能参加学校的报刊制作，累积更多经验，我的梦想是将来去报馆工作。”

    “你的成绩不错，为什么不直接找老师，或者找校长，他们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郑甘来沉默了良久，吴梦也不催促，等着他的回答。　　啪嗒一声，传来灯油爆裂的声音，昏黄的光线又暗淡了几分。　　“我以前写过一篇文章发表在报纸上，老师看过后说我的文章太极端，说我心理黑暗，不适合去学生会。”

    “介不介意让我看看？”

    郑甘来显然早料到她要看，早早准备好了报纸，从善如流的从口袋里掏给她。　　吴梦就着油灯将整篇文章细致的从头看到尾，然后又读了一遍，一共读了三遍，这才缓缓收回视线，瞧着郑甘心的眼神荡着浅浅的波澜。　　“你写的很好，坚守自己的想法，不要为他人所动摇。独立的思想是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吴梦答应给他写推荐信，郑甘心开心极了，长提的一口气也放了下来。　　“这篇报纸能给我吗，小宝的四舅应该会感兴趣。”

    郑甘来不好意思的咧出两排大白牙，还少有人夸他这篇文章写的好，这种认同感让他比得到推荐信还要开心。　　而另一边的何令珍把阿莲带回了东楼，赵爱华骂骂咧咧的从外头回来，酒已经醒了大半，脸颊还有些红。　　“小贱人，居然敢骗我，害我在外头冻了半个时辰，看我明天怎么教训你……”　　赵爱华从廊檐下远远走来，提着风灯一眼瞧见了站在门口的两个身影，狐疑的眯了眯眼小心靠近。　　“小珍，你怎么来这了，有事？”

    赵爱华把风灯对着何令珍的脸照去，何令珍表情平静无恙，但她旁边的阿莲却像见了鬼一样浑身发抖，要不是被何令珍提着手臂，怕是根本站不住。　　赵爱华一下看出了情况，眉毛紧了紧，“出什么事了？”

    何令珍松开了抓着阿莲的手，阿莲顺势就跌坐在了栏杆边得美人靠上，死死垂着脑袋，谁也不敢看。　　“人我交给你，在她出嫁前，你们最好就别出庄园了。”

    何令珍什么都没说，却不代表赵爱华会放过他，跑过去把阿莲抱在怀里，带着质问的语气喊道，“你到底做什么了，把她吓成这样？”

    何令珍还没走多远，停下脚回头看向阿莲，语气很平静，却依然把做贼心虚的阿莲吓得埋着脑袋直往赵爱华怀里钻。　　“要我把你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阿莲抽泣着道歉，可怜兮兮的样子让赵爱华越发心疼，也越法笃定是何令珍做了什么。　　“让她自己和你说。不过我有句话提醒你，跟什么人学什么艺，家长是孩子最大的老师，要学会以身作则。”

    “我的孙女要你管，我好歹是你四叔的娘，和你差着两辈呢，你还教训起我来了……”　　何令珍已经上了楼梯回了房间，还是能听到赵爱华骂骂咧咧的声音，突然感觉时间过的太慢了，真希望二月快点来。　　赵爱华祖孙于二太太一家而言，真的应了一句老话——升米恩斗米仇。　　帮的太多给的太多，最终养出来的却是仇人，或许收留赵爱华祖孙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那晚之后，赵爱华又开始到处大嘴巴，说何令珍几个大人如何帮着外人欺负自家的晚辈。并且宣扬何令珍一家对她们祖孙不好，小气的很，饭得自己做衣服得自己洗，一口茶都不敢多喝他们家得，那么厚的家底却连她们两张嘴都防着。　　听者大多不相信，赵爱华得为人和何令珍得为人皆是一目了然，人尽皆知，有点辨识能力得都知道她在故意抹黑。　　但赵爱华也不管别人信不信，只管胡说，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们在庄园里过的多不好，庄园待她们多狠心。而除此外说的最多得还是吴梦成亲快一年肚子也没动静得事。　　赵爱华得原话便是‘吴梦就是那不下蛋的母鸡，一把年纪了也得她生的出来啊’。　　这话传到庄园里，何令行当即就冲到赵爱华屋里喊打喊杀，还是云凤及时赶来才把他拦住。　　何令行性子暴戾，冲动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赵爱华以前是领教过的，当即就服软了，任由着他骂，一句话都不顶，就当耳旁风吹过。　　何令行骂半天骂不上劲，胸口憋着一股气无处宣泄，反而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　　何令珍这时从东楼与下厅房间得夹角过道不急不徐的走来，手里提着药箱，显然刚从药厂回来。　　云凤关心的问道，“四哥，外面传的那些话你听到了吗？四嫂还好吧？”

    何令珍没回答她，只是望着赵爱华，然后云淡风轻的吩咐了一声，“让刘安套车，把她们祖孙搬出庄园。”

    没具体吩咐谁，何令行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欢快的差点跳起来，朗声答应着，“好嘞，我马上去！”

    赵爱华却是一下慌了神，她怎么也没想到何令珍会真的把她们祖孙赶出家门。以前她大嘴巴说的多，却从没见他生过气，也就越发寸进尺。　　不想何令珍不怒则已，一怒就是蛇打七寸，毫不留情。　　“小珍，我可是你长辈，是你娘同意我们住在庄园的，而且阿莲马上就要出嫁……”　　赵爱华辩解的话都没说完，何令珍冷淡的瞥她一眼，“现在家里我说了算。”

    何令珍不和她啰嗦，也不多责骂，动口不如动手，有些人骂她是不长记性的，只有痛在身上才知道严重性。　　赵爱华眼看他要走，何令行欢欢喜喜的去找人来给她们搬家，一下子明白他们这是动真格的。　　虽然还有不到一个月她们祖孙都要搬离庄园，但出嫁和被赶走是完全两个意思，这要被史家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史家能看上她们孤儿寡妇做亲家，也有很大原因看在四少爷一家的背景上，好歹是四少爷的亲戚，一旦和庄园撕破脸被出去，就真成一无所靠了。　　只有一个月不到，她们就能去史家过荣华富贵的日子了，赵爱华如何都不出去，追着何令珍大喊，态度软和了些许，“小珍，你现在把我们赶走，让我们去哪儿啊。还有一个月不到阿莲就要出嫁了，你想让她被婆家笑话、侮辱吗？他可是你亲堂妹啊。”

    何令珍看着温润儒雅好说话，却是个做了决定就坚定不移的人，步伐一步未停，“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横竖和我们家再没关系。”

    何令行是早把的把她们赶走，现在连何令珍都发了话，自然是动作迅速，指挥了几个丫头把她们的行李迅速打包，然后扔出了庄园。　　“留你们住是情分，不让你们住是我们的权力。好心收留你们却总是挑拨是非，还到处说我们家坏话，你既然不稀罕这份情分，就另觅他处吧。”

    何令行说完把门一关，将赵爱华祖孙俩隔绝在了厚厚的东门外。　　刘安牵着骡车问她们去哪儿，送她们一程，赵爱华啐了他一口，说她绝对不会走得，刘安头也不回就把刚套好得车重新牵走了。　　“何令行，何令珍，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把我赵爱华当什么，阿猫阿狗吗，想赶走就赶走！我可比你们娘还高一辈。开门，给我开门——”　　赵爱华不停骂门，像个被激怒的泼妇，越说词越脏，喧闹声引得田野间来往的村民纷纷投来好奇、议论的眼光，阿莲搅着帕子在一旁啜泣着，脑袋都快埋进胸口里。　　她从没觉得这么丢脸过。　　“奶奶，我们该怎么办啊？”

    阿莲一下绷不住差点哭出声，她向郑甘来表白被抓到，现在又被赶出庄园，要是传到史强耳朵里，怕是连史家这条退路都会没了。　　赵爱华也不管形象了和流言了，撸起袖子坐在门槛上，瞪着眼睛高喊，“老娘就坐在这等，要丢脸一起丢，让乡亲们都看看她们家都是群什么野兽豺狼，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个女人往外赶。看谁耗得过谁。有本事永远别开门。”

    这时远远观看的许多相亲都聚了过来，一个个交头接耳，像看耍猴一样瞧这俩祖孙能闹出什么来。　　二太太、四少爷还真是能忍的，容了她这么多年，这回看来是气得很了，终于下定决心了。　　赵爱华久那么死皮赖脸的耗着，她们绝不能被赶走，否则阿莲一辈子就完了，她余生也不会好过。　　丢一时的脸，保长久的荣华，她也下定了决心，可很快，她的这份决心就被击的粉碎。　　赵爱华在东门口蹲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何令珍提着药箱准备去药厂上班，身边跟着吴梦。　　赵爱华在外面冻了一宿，身体都僵了，积了满肚子火，强压着想要说些软话，求上一求，腆着脸还没张口，何令珍就率先说了话。　　“阿莲趁夜跑到男人屋前告白，想要跟人远走高飞，这事我还给你留着颜面，你要真想阿莲一辈子嫁不出去你大可试试。”

    阿莲缩在边上不敢看何令珍的眼睛。　　赵爱华努力挂上的一丝谄笑彻底垮了下来，盯着面前那张冷默地脸，突然打了个寒噤，比大冷天在外头坐了一宿还要冰寒彻骨。　　她真是眼瞎，竟没看出来他才是这庄园里最狠地人。　　吴梦走过赵爱华身边时停了下脚步，“事情弄到今天的地步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你自己没良心，一个人在最困难的时候有人朝你伸出手是件多么珍贵的事，祝你能够早些明白。”

    赵爱华不敢再赖在庄园了，她需要尽快寻一个落身之所。　　其实要说住处，她不差钱，买房子也好住客栈也好，总有去处，但她必须要让阿莲体体面面的出嫁，将来才不会被史家看不起。　　庄园既然不收留她，她就去找大太太收留一个月，到底都姓何，到时阿莲从老宅出嫁依旧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