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可以制定的道德
炯平站在原地眼里闪过犹豫,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拔出刀,大步上前,在仁良参惊愕的目光中,炯平一刀一个,将倒在地上的三人全部枭首。
“你干什么?!”仁良参失声叫出。
炯平提起三颗血淋淋的头颅,高高举过头顶,闷声大喊:“回禀仁神,走狗已除!”
一直站在高石上的周语眼神平漠,侧脸看到炯平手中头颅时才是闪过一丝波澜,眼中浮现出极为复杂的神情,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一抹黯淡。
“仁神万岁!”
人群的狂欢再次登上一个台阶,每个人的眼神像是醉酒般迷幻,如沙丁鱼群疯狂涌向茫然无措的奴隶,自发的将炯平如英雄般高高举起,那三具被枭首的尸体则如掉进河里的雪花,接触人群的照面就不见了踪影,这些陷入群体狂欢的人群已经被仇恨激发出兽性,将这三具尸体吞肉噬骨,咒骂着其生前为妖族当走狗的卑劣行径,然后继续陷入对仁神的敬仰,与一种大仇得报的爽快情绪当中。
“做得不错。”炯平和仁良参神色复杂,看着周语迎面走来。周语顶着疲惫拍了拍两人肩膀,眼底是说不出的阴郁。
“族长,犒文的人刚刚传来消息。”仁良参压下心中的情绪,低声汇报要事,“在城东门警戒的同胞看到远处妖巫两族的战斗渐息,看样子是要快决出胜负了。犒文在把所有石牢打开后,见到您在这边收拢人心,便先走一步,并派人告诉我,等您这边结束,就赶紧启程。”
周语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他们走了正好。对了,战利品他们带走了多少?”
“按照原定的,他们带走了三分之一。”
“盔甲让咱们本部族人都挑好的分了,剩下的盔甲和武器让冥海的人自己分,你现在就去安排。”
仁良参神色犹疑:“族长,容我多一句嘴说到底冥海不是咱们的人,给他们分还不如给这些真心敬仰您的”
“我的故乡有一句话,名为仁者无敌。”周语神色平静,“心胸与眼界有多大,上限就有多高。若是你只认为加入本部的族人才算自己人,那我们的实力就永远会局限于本部,反之亦然。”
仁良参挠了挠头,不太明白。但出于对周语的尊敬,他点点头:“这好,族长我明白了,那等分完了盔甲,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即刻出发。”周语低头注视着脚下泥土,“人多不好赶路,这一次解救的同胞要有千人,趁着夜色急行军还好遮人耳目,等到白天免不了一场硬仗得打。”
仁良参慎重点头,拱手以行“仁礼”,后退三步离开了周语视线。
“炯平,你这次干的不错。”待仁良参离开,周语突然看向炯平,眼神赞叹而充满感慨,“仁良参比你看事情看的明白,但他有些太不择手段。你要是不当场杀了那三人,还不知他们遭多少罪。”
炯平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抬起头,看向周语的眼里满是困惑:“族长,这真的是仁吗?”
周语轻笑了声,低头继续摆弄起脚下土坑,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是也许不是。”炯平先肯定再否定,神色迷茫,“如果不杀他们其他人都会死,可可他们三个人是无辜的”
“也罢,对你来说,也难得会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周语摇头一叹,走到炯平面前,双手扶着炯平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记住了,炯平,道德是一个谎言。”
“谎言?”
“准确说,是集体产生的幻象。”
“族长,我不明白。”
周语忽然松开了炯平肩膀,怅然若失:“不明白就对了我也不明白,你只需要知道,对于我来说,仁君也是君。”
“而君,是制定道德的人,而不是被道德所约束的人也许吧。”
“什么是君?”
周语听到此问,突然哑然一笑,轻轻拍了拍炯平肩膀,与之擦身而过,接着一句话如风声传进炯平耳畔:“君的含义,你现在不需要知道。”
“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就是君。”
夜晚的大漠即便没有风沙也是寒冷至极。冷冽的空气伴着冲天血气冲进提羚鼻腔,直上脑海,若在平常,只这一口血气就会让他兽性迸发,但在此刻,提羚只觉得脊背发寒。
在他的面前,一向锐不可当的轻甲狼兵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不分你我,死状大多极惨,四肢分断各处,头颅被某种力量极大的恐怖之物踩成粉碎。要知道,这是正规的轻甲狼兵,刻附妖纹的铜盔就算是力巫一脚踩下去也不会碎裂,然而倒在提羚面前的狼兵男儿无不是身甲俱碎。
显而易见,即便再为精锐的巫族也不可能将提羚手下的这一支精锐轻兵杀得如此狼狈。事实上在提羚的面前,不止有狼族轻兵,更有数不胜数的巫族尸体,甚至于若是随意扫过一眼,看到巫族尸体的概率要更大一些。
这些巫族死得比狼兵还要凄惨,都被人为的开膛破肚,四肢齐断,还有一些巫族只剩半截身子,在地上凄惨的嚎叫——即便莽勇如巫族,也实在难以承受如此强烈的痛苦。
围绕高耸破云的血腥景观,巫族与妖族的尸体像是又构成了一层景观基座,凝固的血液踩上去啪嗒作响,脚底传来的黏腻感觉让提羚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都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提羚身侧四周,仅剩不到三百人的狼族残军神色恐惧,不断后退聚拢在提羚周围,他们颤着眼眸,死死盯住不远处的一具骨架。这具骨架是一具狼族骨架,硕大的狼头骨匍匐在地上,骨头相撞哗啦啦作响,仔细听隐隐还有撕扯血肉的声音。提羚离的近,能够看的很清楚——那具狼族骨架,正在撕扯着一头巫族的内脏,如同狼族最古老的祖先,在凭本能用牙齿撕食着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