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理念动摇的提羚

    东征以来，即便面对十余头力巫的围攻，提羚也未曾如此胆寒。在眼前诡异活动的狼人骨架仿佛一阵风刮过都能将之吹散，要不是亲眼看到，提羚绝不敢相信，正是这具骨架将所有来犯巫族屠杀殆尽，然后转而又疯狂屠杀了他手上过半士兵，直到附近数十米再没有活物，才是进入了现在的这种诡异状态。

    提羚都是如此恐惧，他的手下更不用说，这些狼族数一数二的勇士，面对区区一具骸骨只是颤个不停，毫无战意，甚至脚下还在不由自主的缓缓后退。

    事实上，能令白骨尸化杀人的邪术无论是在妖族还是巫族，都不算稀少，而且由于妖族和巫族的大部分力量都在肉身上，尸化后的骨架战斗力很弱，按道理根本不是狼族轻甲兵的一合之敌。

    但问题便是眼前这具骨架根本不是凡物，乃是大漠狼王提猷的骸骨！作为一代传奇，提猷虽死余威犹在，本来这一次计划就饱含族内战士的诸多不满，如今正面面对提猷的骸骨，这些狼族轻兵既是畏惧，更是心头发虚，莫说战上一场，便是不当场跪下哭着祈求原谅就已算是理智尚在。

    提羚盯着远处还在啃食内脏的提猷骸骨，神色忌惮，心中则是痛骂提屹这一条烂计，同时面色发苦，一时不知该退该进。

    以万巫之血肉为祭品，以唤灵邪术召提猷残魂附其骸骨，从而计杀意图摧毁景观的巫族精锐。单从整个计划想要达到的战略目标来看，这一战已称得上完胜。

    妖族与巫族相比，个体实力较弱，即便这一仗付出了接近八成伤亡的惨重代价，但所歼灭巫族保守估计也要将近三百头，且有大半都是披甲精锐。

    这等丰厚战果，单凭提羚手下的千余名狼族轻兵决然是做不到，即便提羚百般不愿在心底承认，但的确是在提猷骸骨尸变后进行无差别屠杀达成的战果，若非如此，即便是让他手下这千名轻甲兵与巫族死战，别说能不能留下现在的这三四百人，便是孰胜孰赢还不可知。

    提羚念头至此更是心情复杂，正是因为赢了，他心底才觉得难受。作为一头标准崇尚上古、意图复兴妖庭的传统狼族，在他看来这种邪术哪怕只是用了都有损狼族脸面，更不用提是用在狼族的骄傲——大漠狼王身上，可偏偏提屹用事实向他证明，不这么做他提羚根本挡不住来犯巫族。

    谁能想到竟会有近三百头巫族一同杀来？巫族由于智商不高，在组织力上相比羸弱的人族都是极差，哪怕是巫人能组织起三四十人的队伍都算罕见，至于最普通的战巫，十几人的小队单独行动才是常态，且只会听从祖巫调遣，而且是只听从直系祖巫的调遣。

    所以提羚不用想现在也明白了，这绝对是数名祖巫联合起来计划的行动。

    自从天江挑起那场巫族之间的内战，祖巫与祖巫之间就很少会进行直接合作，至多是在与妖族进行全面战争时默认放下仇怨，但若说合作，要是他的猜测不错，提羚也当真只听说过眼下的这一件事。

    想到此，提羚心情更为复杂，内心对提屹的评价也变得模糊起来。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提屹不过是个贪图权力、忘记妖庭荣光的苟且之徒，如今再看，提羚不由深深怀疑提屹是否早有猜测，才不惜顶下来自全族的压力，以提猷骸骨为饵，将这支堪称一方主力的巫族精锐全歼于此。

    若真是如此，在长老会中他的态度恐怕就要再变一变了。

    “嗬——哗啦。”

    远处风声吹过骨架发出的渗人颤音让提羚思绪一乱。抬起头忌惮的紧紧注视这具如座狼般匍匐在地的骨架，由于骨架不协调，提猷骸骨趴在地上前身高、后身低，犹如一只炸了毛的猫。提羚知道，这是最原始狼族的战斗姿态，也就是说，他或者说它，已经注意到自己了。

    深深吸了口气，提羚定了定神，拔出腰间骨刀紧握，低吼道：“全军听令，向最近城池自由撤退！”

    狼族轻兵们眼中的恐惧已经是快溢了出来，即便如此，听到提羚命令仍是维持了基本阵型，刀尖对准提猷骸骨缓缓后退，直到彻底看不见两相对峙的一狼一尸，才是拼了命四散奔逃。

    如修罗场的景观附近只剩下提羚一人。提羚眉头紧皱成了川字，默默盯着提猷一动不动。虽然同是狼族至上主义者，但不比驽俣那类靠蛮力拼杀上来的杂毛狼种，提羚是实打实的贵族，有着贵族应有的骄傲与信仰，而也恰是如此，让他无法主动对先王的骸骨痛下杀手，即便他清楚对面已不是先王。

    所以，他在等待，等待骸骨出手，那时他眼前所有的便不再是先王的骸骨，而是敌人。

    而对于敌人，作为狼族贵胄，提羚对其的尊重便是赴之全力。

    夜渐渐深，风沙逐渐将视线遮挡，也将景观附近的所有血气与怨恨卷上高天，似渐形成一个漩涡，将提羚与骸骨都笼罩其中。

    猛然间，提羚察觉到些许不对，瞬时警铃大作，这不是紧张之下他所产生的错觉，而是真的有一个漩涡在附近形成！而且引动漩涡形成的中心，似乎就是提猷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