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英雄末路
“咻——嘭！！”
五百余骑狼族死兵在沙漠中驰骋，身侧不时有巨石砸落，将艰难跟在骑兵之后的妖族精兵砸成肉泥。
“嗷唔唔唔～～——！”
近三百头力巫追着妖族溃军穷追猛打，妖族溃兵稍有不慎便会被追上撕成碎片。大漠狼王提猷再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盔甲残破，虚弱地瘫在自己的黑色座狼上，奄奄一息。
提猷的黑色座狼也很是惨烈。不仅瞎了一只眼，整张左脸都被撕烂，露出了骇人白骨，可纵使这样这头忠心的黑狼仍喘着粗气，在三百残骑的护佑下拼命奔跑，只为了自己身上的主人。
“为何会这样”
提猷瞳孔涣散，一只手死死拽着黑狼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无力的垂耷向地。他的后背乃至整条左腿都没了知觉，隐隐作痛，大概骨头已经粉碎。
烧妖镇一战，火戎以祭献整座城近五万人的性命为代价，召唤出了八百头力巫，重重包围中，两万精兵纵是拼死对敌，可在将近八成的死伤率下，还是发生了溃败。
有心算无心，纵他提猷有天高的军事才能，在火戎的纠缠下仍是无力做出有效指挥，哪怕他最后拼着重伤杀死了火戎——或者说，这具用来承载火戎残魂的肉体，他带来的两万精兵还是被八百力巫彻底击溃，而他也只能在狼骑兵的护佑下狼狈出逃。
这一战，他提猷输的太彻底了。
杀死一具肉身，没有任何意义，只要火戎残魂不灭，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力巫是没有脑子的疯子，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杀戮，即便“火戎”已死，它们仍是会追着眼前的敌人穷追猛打，杀多少力巫都毫无意义。
要论这场战役唯一的战果，恐怕就是拔除了火戎部落于大漠中的前线据点，可代价是什么呢？
他的嫡系狼骑兵损失过半，带来的两万联军精兵只剩三千，损失士兵是小，联军信心破灭是大，纵这一战算是打赢，如此大的损失也足以让刚刚建立不到百年的妖族部落离心离德。
提猷艰难的叹出一口凉气，拽着自己的老伙计，痛苦地挺直了身子，向身侧的狼骑兵轻声问道：“到哪了？”
“回大王，远离烧妖镇已有六里。”
提猷微微点头，疲惫的挥了挥手：“差不多了。”
“是。”身侧骑兵会意，微微颔首，旋即发出一阵只有狼族才能听到的低嚎，霎时间原本以提猷为中心的椭圆阵陡然变换，仅剩下的三千精兵很有默契的向两侧散开，为五百狼骑死兵让出了一条足有半里宽的过道。
这一切变化都是在三百头力巫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然而这些眼瞳灰白的人型巨兽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是发出阵阵渗人的兽吼，凭本能捡拾石块往前丢去。他们的站位没有任何讲究，有时候甚至一些力巫还会被同伴绊倒，这样的敌人对于狼骑死兵来说，不抛开体型都是乌合之众。
“傲～—吾——”
伴随提猷一声极为虚弱的狼嚎，五百狼骑蹄踏沙尘，以雷霆之势朝面前的一团又一团血肉之躯冲杀而去。对于这些初生的力巫，他们丝毫没有前辈般坚韧的皮肤，面对狼骑死兵手中极为锋利的狼骨长矛，如刀刺豆腐般被划破，巨大的肢体在空中飞溅，胳膊与腿伴着血液流了满地，仅仅一个冲锋来回，就只剩下几个幸运儿还茫然屹立在萧瑟的风沙之中。
战争终于结束了，虽然是暂时的。三千余妖族眼神麻木而茫然，“叮铛桄榔”放下武器的声音不在少数，在超过八成的死亡率面前，这些士兵还能成建制的逃命就已证明他们完全配得上精锐二字。
“咳咳咳呃咳咳咳咳咳”
再也坚持不住的提猷从黑狼身上滑落，他已经一百五十岁了，浑身几乎瘫痪的情况下还能指挥一场战斗已是奇迹，此刻这位暮年老王倒在地上吐血不止，一块又一块黑血从喉咙中涌出，刚刚得胜而归的狼族男儿们见状惊恐不已，纷纷围在他们的狼王身边，手足无措。
“大大王！”有狼兵红了眼眶，呜咽起来。
“往往西”提猷靠着脑中最后的一点清明，含糊不清的低声喃语，“战前有探子那里绿洲”
“嗷呜！”黑狼轻轻蹭着提猷，神色很是焦急，似是想让自己的主人赶紧上来，为此不惜恶狠狠向周围的狼兵露出獠牙，喉咙发出如发动机般的低吼雷雷作响。
“西往西！！”
已经慌了神的狼兵们终于重新找到了主心骨，七手八手的将提猷扶上黑狼，然后招呼上三千溃兵，急哄哄的朝西边狂奔。
提猷的威望极高，作为一万年来唯一一个真正想要重建妖庭的狼王，这头一百五十岁的老狼生命中有一百三十年在征战。在提猷出生时，西部丛林有近千个大小部落；在提猷五十岁荣登狼王之位时，西部丛林只剩下几十个部落；在提猷八十岁建立妖族联盟时，西部丛林仅仅还有十一个部落。
提猷为了团结妖族，不惜用狼族儿郎的性命帮他族平叛；为了团结妖族，提猷在整座丛林都敌视他的情况下单刀赴会，只为了给丛林中的一个边缘种族争取到用来过冬的食物；为了团结妖族，在发生饥荒时提猷为了维护自己定下的规矩，力排众议，将狼族富裕的粮食分给他族，正因他开了这个好头，整个丛林才开始互帮互助，得以度过百年一遇的大饥荒。
也正因如此，即便两万精兵在提猷手中葬送八成，剩下的三千精兵此刻仍对提猷无怨无悔——哪怕，他们中的一些妖族甚至听不懂狼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