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幻境，凡我所惧，接踵而至
天梯顶端的大殿中，神貌各异的负剑修士高高端坐着打量着天梯上的情况。
水镜中的那个女童模样的弟子仿佛看到了什么绝望可怕的景象，驻足良久，最后视死如归地走进了暗沉的雾气中。
虽然幻境内容不会呈现出来，但是众人都很清楚，这是遇上了幻境中最难的问心幻境。
将深藏在内心的最为恐惧绝望的东西挖掘出来，一遍又一遍地拷问入阵者的内心，是彻底沉沦还是誓死挣扎。
“啧，师叔真是严厉啊，居然用了这种幻境来考验小姑娘。”
“嘿，我就说师伯坏得很，我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准备给人开后门呢，没想到是自己为难的最狠。”
在受邀来观礼的一干剑修各峰主的打趣中，杜失吹胡子瞪眼地斜睨回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看着欣赏，等到要收徒时便一声不吭。”
虽然这娃娃根骨好天赋也不差，但到底身子太弱，年龄也偏大了些。
若是没能展现出过人的心性，又怎么能吸引到他们呢？
明笑丫头来时，他就看出来她心里装了野心和志向。
这样差的底子，需要的资源不知凡几，如果只是拜入剑峰做了个普通的外门弟子，没有师父栽培，恐怕难有出头之日。
若是意志不够绝对的坚定，倒不如不要不自量力地到剑峰来遭罪。
被杜失戳破了真相，那长老也不恼，而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嘿，毕竟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那穷山头上的小子们已经快把树皮都啃干净了！”
其他修士没理会耍宝修士的日常卖惨，但却心中暗暗认同这句话，收这样一个身体薄弱的弟子，需要耗费的资源那可是一个顶两。
“能不能抓紧师叔给的这根稻草，就得看这姑娘自己的能力了。”
谢明笑已经在很努力地追随那根改变命运的绳索了。
她深吸一口气，好像要把两辈子加起来的所有勇气都咽进肚子里。
记忆构筑出来的幻境前，师弟还在乐此不疲地邀请她进屋，用粘腻虚假的甜言蜜语试图将她拖进屋去。
摆在面前的只有这一个选择，显然，这是问心天梯的考验。
明笑紧紧地闭了下眼，拨开师弟伸过来挽她的手，走了进去。
主位上坐着两个人，周围整齐而沉默侍立着谢丰宁的亲传弟子。
严肃而又压抑的氛围，就像是要开始三堂会审，而她就是那个被带上来的犯人。
“明笑，为何来迟？”
还没站定，高高在上的谢峰主便已经开始施加压力。
他或许不是想要解释，也许只是想让我认错，或者只是单纯的看我不顺眼。
谢明笑低着头暗自想着，但是她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带着惶恐与无措。
“峰主，我，我方才在练习术法，一时入迷，不小心误了时辰。”
峰主，是的，在她被认定为一个愚笨的废人后，谢丰宁甚至因嫌她称呼父亲而感到丢脸。
她在众人面前，也只能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峰主。
谢丰宁皱了皱眉，摆手道，“你先别练了，坐，我今日召你来，是有件事情要同你商量。”
“是，父亲，今日怎么不见兰烟师姐。”
“她上次为救你受了伤，身体薄弱，自然是要好好修养。”
说话的是秦洲，她谢明笑名义上的未婚夫，她那好姐姐的意中人。
谢兰烟当然不能来，若是她在这里，怎么好在事情尘埃落定后无辜又清白地继续当青虹峰的完美师姐。
“明笑，西州封印魔物的界碑动摇，你应该有所耳闻。”
在看到少女点头后，秦洲接着说了下去，“仙盟几位宗主商量后，决定再设阵法封印魔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看了眼谢明笑，怜悯却毫不犹豫地继续开口，“封印阵法需要一个阵眼，一个有元灵之体的修士。”
一个元灵之体的修士，谢明笑心声和他的话几乎同时响起。
事情的发展，一如前世般分毫不差的上演。
“明笑，作为我谢家的女儿，你应该有为苍生献身的觉悟，这是你的使命。”
谢丰宁理所当然地开口，就像面对的不是自己的骨血，而是在命令训练好的手下慨然赴死。
“弟子听说仙盟寻找的阵眼以亲和度高的水灵根者最佳，谢家不是还有一个元灵之体的女儿吗？”
谢丰宁勃然大怒地骂出口，“混账，难道你非要逼着兰烟去做阵眼，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吗？”
该死，是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她的。
秦洲在心底暗骂，蹙起眉头用失望而深情的眼神看着下方的女子。
“明笑，兰烟身子薄弱，那里承担的起阵法的威力呢？况且只需百年，便可接你出来。”
“百年光阴对修士而言不过白驹过隙，你便当作是修炼心性罢。”
不，那是一段无法沉眠、无法入定，睁着眼睛面对黑暗与死寂，仿佛不会流逝般的漫长时间。
谢明笑含着泪柔弱地低着头，纤细的脖颈好似轻易就可以被折断。
谢丰宁见状，继续开口施加压力，“你算术法上没有建树便罢了，兰烟为了救你受了伤为父也未曾责怪过你，如今便是你堂堂正正做谢家儿女的机会。”
少女沉默着没有回话，但在秦洲心底，这件事基本落定。
“笑笑，不要那么任性，百年结束，我定然亲自来迎接你，我们举行合道大典，做一对神仙眷侣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父亲，那日谢兰烟没有遇险，是她和我说了关于仙盟阵眼的消息，然后故意受重伤，我愿意接受刑堂的回溯法术的验证，”
她的挣扎的话语异常的流利和轻松，没有人质疑和打断。
被忽视和漠视的少女第一次被这样认真的倾听和注目。
他们安静下来，好像在判断这些话的真实性，最后，为首的谢丰宁干巴巴地问，“明笑，你说的是真的吗？”
慈父之心好像死灰重燃，谢丰宁开始正视和调查起这件事。
加注过来的一切受到的苦难最终都反弹回去，最终谢兰烟被送往阵法，自食苦果。
谢明笑重新成为了青虹峰峰主独宠的掌上明珠、师兄弟珍惜呵护的女子，秦家少主的心上人。
被偷走的东西全部被要了回来，一切顺利得令人不可置信，宛若梦境。
美梦想要将受尽苦难的孩子溺死在自己充满幸福与美满的温柔怀抱中。
可这不是梦境，不过是恶略的蛊惑人心的幻阵。
谢明笑沉着脸，仗剑划破无形的屏障。
那些扰人的雾气碎裂开来，却并没有顷刻散去，厚重的雾气重新凝聚在一起，起上鼓出很多很多的鼓包。
随着雾气凝聚得更加清晰，能看出那是一张张模样各异的人脸，隐隐约约透露出熟悉的轮廓。
下一秒，那些密密麻麻的错落地长在雾气上的脸猛地睁开眼睛，它们有的如疯魔般尖利地高喝，有的柔声开口温柔慈祥。
这些脸无一例外，都在呼喊着谢明笑的名字。
“谢明笑”
“谢明笑”
“谢明笑！”